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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咖啡,如果下次你愿意亲自煮给我喝的话,我会更开心!”语气在瞬间一百八十度地变化,风见尘丢给康洛影一个极易令人浮想联翩的笑容,背对着他潇洒地挥了挥手。
自己从头到尾似乎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康洛影注意到男人硬如磐石的脸部表情,心中暗暗估算起得罪这样的人到底划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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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初夏的夜晚冷暖恰到好处,伴着微微的凉风,康洛影倚在房间外的阳台上喝着啤酒,目光一直注意着庭院大门。
耶理今晚的应酬似乎特别长,接近半夜的时候,康洛影才看见驶进院子的车灯亮光。虽然知道他一定很累,但母亲已经睡下,罗琳陪法国回来的朋友,今晚应该不会回来,难得的好机会,他想和他好好聊聊。
与下了车抬头观望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他扬了扬手中的啤酒罐。
“哥,这么晚还没睡吗?”
“你不是才回来吗?”他下了楼,扔给他一罐刚从冰箱里拿的啤酒,然后用眼光指了指门前的阶梯,自己先坐了下来。“回来这么多天,都没和你喝过酒。”他用罐子和他手里的碰了一下。
“是从来都没喝过吧。”夏耶理笑了笑也坐下来,“你走的时候我还没成年,你和妈都不让我沾一滴酒水。”
从他身上传出淡淡的干净的气息,像是香皂的泡沫散发出来的清爽味道。很熟悉的感觉,他从小就是这样,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也是如此。“我记得你小时侯,有一次偷偷喝酒,却把酒水洒进了眼睛里,哭了好半天。”回来半个月里,这是第一次和他如此接近,回忆中的事情总是那么美好,康洛影感叹着笑了出来。
“这么糗的事情,我可不想记得。”
他的表情竟有一丝尴尬,康洛影轻笑着转开视线,看向了前方,“那棵树都长得这么高了。”
那是他们一起栽下的法国梧桐,在耶理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植树节那天,耶理将这棵树的树苗放在车子后备箱里从学校里拖了回来。他清楚地记得他兴冲冲地跑下车寻他的模样,小手拉着他从屋内拽到屋外,一路兴奋地嚷嚷着要种树。满脸的泥巴惹来了母亲的尖叫,但当时的开心感觉,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清晰。
“真的呢,我都好久没注意它了。”
淡淡地说着,仰首间喝了好几口啤酒,唇角的酒渍沿着上下鼓动的喉结滑了下来,康洛影被声音吸引着侧首看他喉部的曲线,白皙的皮肤上微凸出的细细锁骨。对男人而言实在过于纤细的线条,让他意识到什么似的移开了目光。
没有预期的兴奋语气,让两人的谈话陷入短暂的沉默。其实早该料到的,回来这么多天,能如此接近地交谈就该很满足了。
只是……还是会有不甘心。
“你什么时候走?”这本该是个很重要的话题,至少康洛影是这么以为的,但是从他的问句中却听出了很随意的社交口吻。
“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话出口就后悔了,这听上去有些赌气的话,实在不像冷静的自己该说的。
“如果我希望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你就能做到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随即又笑了,“哥,我不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既然不会因为我的消失而停止转动,更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什么,那种天真是小孩子的专利。”
康洛影无法接下他的话。
“你刚走的前几年,一切都很糟糕,我不知道怎么和妈相处,也不知道该怎样学习管理公司,整个世界都快塌陷下来了。可好在我会长大,会变懂事,就像那棵树,需要照料也只是刚栽种下去的时候,在它能独立面对风雨,自然地也就不必在意,甚至忘记它的存在。这个过程很辛苦,可是,却是必然的……”他放下手中的空罐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我听说你最近和风见尘走得很近,你该知道他的背景很复杂,哥,还是离他远点好。”
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不见。康洛影坐在原地,望着枝叶在风中婆娑作响的梧桐,把手中的啤酒罐摇了摇,发现不知何时早已空了。仿佛照应着一般,此时他的心也空空的好象缺了什么。
风见尘整个身体陷在沙发里,给自己的杯子里加着一匙又一匙的奶精,外面天气不错,对女孩子来说最适宜逛街,但对面的那张脸……他挑了挑眉头,他最讨厌帅哥的脸上乌云密布,就像他的贴身侍从,有事没事都喜欢摆出心事重重的酷模样——实在很破坏美感!
“和耶理处得不好么?”今天难得他主动邀自己出来,特意丢下工作过来赴约,他可不是为了陪他呆坐着看窗外。
“你对我们兄弟的事情,好象特别感兴趣。”
风见尘没回答,算是默认。对他刻意强调的“兄弟”二字,他会心一笑。“你回来也有两个多星期了,是不是改变原先计划,准备长住下来?”
“不是,”康洛影的眉头皱得更深。“下周就会走。”
这正是让他如此头疼的原因。想起早上的事情,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今天难得耶理没有赶早去公司,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餐,或许母亲觉得是个好机会,席间便在大家面前提起要他进公司熟悉业务的事,他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告诉母亲他下周就会离开的打算。这个莽撞的答案,成了母亲爆发的导火索,在再三挽留都无用之后,她开始毫无原由地怒骂耶理,把他的离开全怪罪在他的身上,本来还算是融洽的家庭聚会,片刻之间演变成她神经质的发泄,最后甚至冲着耶理过去想撕扯他的头发。
如果没有他的阻止,他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怎样。耶理始终保持着沉默和淡定,在他说下周就要离开、在母亲挥手向他煽过去时,他一点都没有争辩和反抗的意思。母亲被自己安抚着镇定下来之后,他说了声“我先走了”就去了公司。
他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这不是第一次,也决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没有回来就好了,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耶理,不想知道他是用这样的逆来顺受应对了十年。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向自己求救,没有像十年前一样躲到自己身后,这种信任和依托因为自己十年没有任何消息的离别而消失殆尽。
他想起那晚他对他说的话,那些看似成熟、看似理智的直白,那是他对自己的无情的消极控诉,最无奈的、也是最尖利的指责。是自己抛弃了他,在明知道他胆小又爱哭、母亲经常虐待他的情况下,他把他孤零零地扔在这里十年。
十年前他离开的那天,他细细的手腕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背包不放,一路追着他的车子跑了好几百米,哭喊着“洛洛”的叫声至今回旋在耳边;而这次,他或许只会微笑着对自己说,“一路平安”……
只是想象,胸口就像被重压一样堵得厉害;但他明白,如今的耶理,会这样笑对自己的离开的。
“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做这个决定不容易。”
康洛影再次望向了窗外。
的确很难。如果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即便十年的亏欠不算,自己还将会背负更多、更多对他的亏欠;但如果继续留下来,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不能帮他摆脱母亲的桎梏,只会让自己更难以面对他。
“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什么事情?”收起心烦的思绪,康洛影转眼看他。
“好啦,在我面前不用掩饰。”风见尘放下杯子,笑容依旧,“十年没有踏家门一步的浪子,什么事情使他改变了原意?弟弟的婚礼的确重要,但是,我不认为这是主要原因。”
“那你说是什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和上个月耶理的特殊遭遇有关吧?虽说事后大小媒体都报道说是意外,但是车玻璃上的弹孔却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瞟了眼他的笑脸,没有否认。不错,他说得没错,他就是为此事回来的。在网站看到这个报道,当血淋淋的画面下“康氏新代掌门人夏耶理”几个字映入眼帘时,那一刻,他的心脏真的差点停止跳动。
“你知道的,果然不少。”
风见尘难得笑得如此爽朗,“这不会让你奇怪吧?”
康洛影苦笑了一下,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奇怪的,正因为此,耶理才会出言提醒。
“你查过车窗上的弹孔?”
“还有所有的枪支。”风见尘挑了挑眉头。“有些疑点我至今无法解决。既然你决定了离程,是不是说已经找到了答案?”
“没有。”他锁眉,“我将耶理身边的人都查了一遍,生意场的明争暗斗虽然屡见不鲜,但并没有发现仇视到想要他性命的对手。即使是最可疑的你,也被排除了。”
“我就知道,你答应陪我演戏,不单是我太有魅力的缘故。”
“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真是受宠若惊啊!不过,你就没怀疑过——”他的尾音拖得老长,“你的家人?”
“不可能。”不可能是母亲的,即使再讨厌他还是她亲生的骨肉,她神经质的性格也不可能设计出那样借刀杀人的精心布局。
事发现场非常混乱,抢匪和运钞车的押解员交火过程中,谁都不曾料到开会回来的耶理会经过那里。漫天乱扫的枪弹射穿了他的车窗,当时的情况,康洛影现在想来背脊都发寒,子弹离耶理的脑袋只有毫米之遥而已,在他眼皮底下穿过了玻璃飞到车外。报道中他只是众多受波及的无辜路人之一,但职业的敏感没有让他就此放弃调查。
动用他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脉,他拿到了这件案子的一手资料,他仔细分析每个细节,发现车窗上的弹孔与现场的AK、MP5系列的弹道有着极为细微的差别。那像是根据冲锋枪性能而设计,但威力更强大、外观更为小巧的新型枪,因为没有找到那枚飞到车外的弹壳,他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测,而警察宣布的结果更让人沮丧,他们比媒体的报道没专业多少。
“不打算继续查下去?这样半调子的事情,可不像你的作风。”风见尘不满地眯了眯双眼。
“或许,只是我太敏感。”目前只停留在猜测上,对于自己的判断,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持。回来之后,多日的调查也没有可值得注意的发现。缠绕在心头的疑点依然存在,但继续这样下去,他不免怀疑是否真的只是耶理运气欠佳而已。
风见尘摇摇头,“算了,如果你走了,耶理的安全就让我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