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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因是平定阿睦尔撒纳的之年,故此皇帝选择随驾去的嫔妃里,多是与此有关的。
除了皇后要尽主母之仪,且要亲自侍奉皇太后,是必定要随驾的之外,其余五人里,颖嫔是出自蒙古八旗、祥贵人阿玛是归降的准噶尔宰桑、鄂常在则是鄂容安的侄女儿。
这样一来,嫔位、贵人、常在都有了,剩下的两人自然是贵妃位和妃位之中拣选。
故此纯贵妃自然随行,还有一人便是同样出于蒙古八旗的愉妃。
这样的排单,已经无关乎皇帝自己的喜好,更多体现的是对西北战事的考量。可是终究,身为后宫女子,谁不愿意被皇上扔在宫里几个月,都想着要随驾同行。
毕竟这也可以被外人当做是否得宠的一个表征。
故此这会子叫忻嫔这么一扇忽,原本排单里的几个人,除了颖嫔之外,其余几个人便都难免有些恍惚。
颖嫔见了便轻哼一声,“若当真有这么回事,那我自然去向皇上求旨,就叫我留在宫里好了。你们对草原、行围好奇,可是我从小儿就是那么长大的,当真没什么了。我倒是宁愿留在宫里”
颖嫔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七公主去,眼神便是一柔,“我情愿留在宫里,逗着七公主玩儿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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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嫔的话,叫婉兮眼中一润。
不知是不是当了母亲的缘故,她觉着此时的自己心更宽更软,眼眸也更容易湿。润了。
她垂下眼帘,眨掉眼中的泪花,伸手握住颖嫔的手。
“高娃,尽说傻话。且不说我永远取代不了你,况且我这会子还要亲自带着小七呢。”
婉兮抚养自己的孩子,可不是简单的抚养,她还要亲自哺育孩子呢。
婉兮面颊微红,幸福姿态尽显,伏在颖嫔耳边轻声道,“她可腻着我了,一会儿闻不见我的味儿,都伸小手过来抓我衣裳。我若是随驾去了,难道将这么小的闺女,一并带去了么?”
八月的热河已是凉了,刚满月的孩子如何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颖嫔含笑点头,朝婉兮眨了眨眼,低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撑着天真无邪的脸,却满哪儿都挤坏水儿的样儿。她挑唆旁人就罢了,只要还有我在,我便必定不叫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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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但在宫里过完了八月十三的万寿、八月十五的七公主大满月,直到八月十七那天,才起驾赴热河。
婉兮亲送皇帝大驾、皇太后和皇后的凤驾。远远看旌旗伞盖遮天蔽日,越走越远,婉兮的心下也是涌满了不舍。
进宫这些年,每一次皇上出巡,她总能跟在身边。进宫十六年,也终于体尝了一回,亲自目送他远行的滋味。
便如忻嫔这样的,以为此事能叫她伤感。可是其实是忻嫔不知道,这样的滋味她早就尝过。
立在城楼之上,婉兮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年前,她此刻不是站在城楼上,而是站在花田里。
那时还不满十四岁的她,情窦初开,还不懂目送那男子跃马而去的背影,内心涌起的怅惘是什么——曾经离别,以为今生再难相见,所以那一次才是最深的绝望、最疼痛的迷惘。
如今她是三十岁,心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小丫头可比;更何况她这一次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四爷去了哪儿,去做什么,归期又是何日。
故此这会子心下便是也因离别而酸楚,可是这点子酸楚早已无法与当年相比;对于此时年纪的她来说,就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可惜,有人想看她伤心,可其实她一点都伤心。
更何况,此时她的身边还有她的宝贝闺女呢——说句偏心的话,此时闺女刚下生,她当真是有女万事足。至少眼前这会子,她还是觉着闺女更要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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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那拉氏走了,皇后宫内只剩下忻嫔和林贵人两人。
以位分尊卑,自然暂时由忻嫔主事。
忻嫔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这次没能随驾,心下虽也有些滋味,不过倒并未遗憾了去。
七公主已然下生,公主之间争斗的角已经吹响。她这会子留在京师,倒正好能为自己的六公主多计议一些才是。也省得若是随驾,一走几个月,待得回来,七公主根基已稳。
“这会子我与令妃之间,倒没什么可争的。她进宫十六年,还在妃位。她此时生下的是公主,因早年已是无子封妃,坏了祖宗规矩去,故此她这次自然没希望凭七公主而再得进封。”
“我生六公主没有进封,她生七公主一样没得进封,我与她依旧还是在原来的底子上,谁都没能再进一步。”
忻嫔望着窗外,对面的配殿里便是住着林贵人。
“我与她如今要争的,也只是两个公主之间的事儿。皇上的宠爱是一方面,另一面便是指婚之事。”
凭令妃这些年与九福晋的交好,忻嫔如何会不担心七公主更有被指婚给福康安的可能去?
林贵人所居的配殿里静静的,便如忻嫔自从住进皇后宫里来,这几年一贯的模样。
忻嫔便垂下眼帘来,“故此这会子咱们要先争的,就是要抢先一步将六公主指配给福康安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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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乐容和乐仪等人自然也都明白。
只是该怎么争?
且不说皇上仿佛并无这个心思,否则也不至于在八旗女子挑选的时候儿,选了傅清的女儿,指配给了六阿哥永瑢,用这一桩联姻补偿了傅恒的请辞第二项公爵的情面去。
况且除了皇上的心思之外,那九福晋本就与令妃更为交好。若叫傅恒两口子来选的话,怕也是更想求指七公主?
忻嫔却停在这里,忽然指着对面林贵人的配殿问:“你们说,林贵人从前与令妃倒是有些宿怨?”
乐容和乐仪原本就是皇后宫里的女子,都给林贵人当过粗使的女子去。待得忻嫔住进皇后宫里,这二人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成了忻嫔身边伺候的头等女子。故此对于林贵人与婉兮从前的恩怨,两人虽不知内里,倒也隐约可以捕个风、捉个影来。
乐容回道,“正是。当年皇后主子没少了设法向皇上举荐林贵人,林贵人也凭汉女的模样儿,很是得了皇上一阵子的宠爱,连过年都接进养心殿里去伴驾。只是听说后来都是叫令妃给坏了好事,反倒叫皇上将林贵人降位为常在。”
“林贵人就此失宠,皇后主子自己的肚皮也开始争气,一个接一个生下孩子之后,就也自然再用不着林贵人来争宠、固宠,皇后自也就此将林贵人弃之一旁。”
“那林贵人也知道自己没用,这便沉寂了下来。尤其待得主子进宫来之后,那林贵人就更是深居简出,在宫里静得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出宫少,自然就也与令妃那边断了来往。”
忻嫔觉得有趣儿,不由得细问,“以你们瞧着,那林贵人彻底趁机下来,是哪年开始的事儿?”
乐容和乐仪约略说出那个年份,忻嫔垂首想了想,便不由得笑了。
“我倒想起一事,不知与此事有没有关联——那年皇上为旗人生计,下旨开始令汉军出旗。林贵人家本就是八旗汉军的出身,想来她家也在出旗之列。”
“本来就是八旗汉军的,既然连家里都不再是旗人了,她在这宫里又成了什么去?岂不是与庆嫔、怡嫔一样,出身降低为纯粹的汉女了?!”
乐容和乐仪对视一眼,便也都是一拍掌。
“主子英明,奴才们怎么就没想到!”
忻嫔垂下头去,“她也可怜,明明在宫里被令妃欺负了这么多年,却因为位分低微,半点不敢反抗。如今家人又出旗了,她沦为最低微的汉女,就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忻嫔眸光轻抬,“你们说,我帮她一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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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八月尾声,七公主的大满月已过。
婉兮的母亲杨氏便该出宫,玉叶出宫的日子也是到了。
婉兮便正好拜托母亲,将玉叶一同带回去。
如此这一生两场的主仆情意,到此时、此处,终究要挥剑斩断了。
趁着皇帝起驾这几日的忙碌,内务府事务繁忙,一时顾不上,杨氏和玉叶倒也又偷了今日停留。
终究在八月十七之后,内务府经宫殿监前来向婉兮情知于八月底之前,叫杨氏和玉叶务必离宫。
婉兮明白内务府官员在这中间还宽限了十数天的时辰,已然是看足了她的面子去。
“不过是因为这会子皇上、皇后、皇太后,再加上纯贵妃都宫里。皇上临走将后宫一应诸事交付于我,内务府大臣这便格外又容了十数天去。”
“可是内务府大臣越是如此,咱们便越不能造次。玉叶,你这便最后归拢物事,八月二十五之前,这便出宫去。”
玉叶一听,已是双膝跪倒,双泪长流。
“总以为等主子临盆,再等小主子满月,日子还远着呢。可是怎么说着就一下子到了眼前来?主子奴才是真的舍不得走。”
“从前是舍不得主子,可是这会子更舍不得七公主了内务府大臣尚且容奴才八月底前,主子便再叫奴才等到月底,别提前那五天,可好?”
婉兮也是落下泪来。
玉叶这才上前一把抱住婉兮,“主子千万别掉眼泪主子还在亲自哺育七公主呢。这会子若掉眼泪,便有回奶的风险去;就算不回奶,也可能上了火,回头叫七公主吃了有火的奶去,那奴才便是万死莫能赎了。”
婉兮便擦掉泪,轻轻抱住玉叶。
“二妞啊,我自也是舍不得你。只是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能叫你早一日平安出宫去,在我看来,便比叫你在我身边多留一日更好。”
“你走,别再耽搁。再说将来咱们未必没机会再见——你是内务府旗下人,将来若成为内管领的福晋,以后便如我额娘一般,进宫的机会还多着。”
玉叶这才含泪再拜,“奴才明白了奴才这便听主子的话,八月二十五便随福晋,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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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卷248、怎肯善罢甘休 六千毕()
出宫的日子还是这样快就到了,不管玉叶还有多舍不得,可是在了解到了主子那么深的心意、又听完主子说的那些话之后,她知道,该走了。
心虽是仿佛被掰断了,一想到即将的离别,那心便跟着千丝万缕地都是疼痛。
可是她也无法否认,当这些不舍不得不按捺下去之后,她的心底终究还是升起了崭新的期盼与欢喜。
——她又能见着毛团儿了。
虽说这会子因为皇上秋狝去了,李玉不能这会子就走了,终究还得等皇上回来。她不能与李谙达一起出宫,便一时还看不见毛团儿去。
可是——她和毛团儿已然都在宫外了,那距离再见面的一天,还会远么?
她抹了一把眼泪,随即却又笑了笑。
人生啊,总是这样无法两全。可是好在得失却也总是平衡的:从今往后,虽然再见主子和七公主是难了,可是却能见着毛团儿。她想她便也不该再掉眼泪,而是应该含着微笑,迎向未来的人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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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玉叶已经收拾好心绪,也收拾好了包袱,只等着八月二十五到来,这便随着杨氏出宫呢。
却在八月二十三这天,一大早五妞就嚷嚷,“奇了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