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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冰床,就是木板搭成的船或者床形,下头绑着铁条木腿儿,能在冰上如水上行舟一般用类似竹篙的长木棍撑着滑动;或者前头系上骡子马等牲口,拉着跑。
便如民间也有叫“爬犁”、“雪橇”的。在京师等城市人家,因那冰床上装饰华美,还是多称“冰床”、“凌床”、“拖床”等。
这皇家的冰床便更是不同。除了拉车的是一白一黑两匹鬃毛飘逸、四肢修长的骏马之外,这冰床上也是搭了四框的架子,装饰得如活动的宫殿一般。“宫殿”的“墙壁”是以皮毛垂下,能遮挡住外头的寒风、雪沫子,却又能帘子片儿掀开,随时伸手出去接住雪花。
皇帝骄傲地挑了挑眉,“瞧,这不就可以既不受凉,又可以玩儿雪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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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卷78、还你的“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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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白雪间,皇帝朝婉兮一张手,“来——”
婉兮的脸便红了。
她想不到皇上弄这样大、这样豪华一个冰床干嘛,那她才是白白从十四岁一直陪了皇上这些年去。
婉兮虽乖乖递上小手,由着皇帝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冰床去,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嘀咕着问,“……从前没见过这个冰床啊。爷新叫人造的?爷为何忽然叫人造这样一个冰床呢?”
皇帝歪头睨她一眼。
她自己兴许都不知道,她一害羞,或者实在窘了,就会变得啰唣,总是愿意这么细细碎碎地问一些细枝末节,仿佛用那些话来填补这一刻的安静,才能帮她挡一挡那尴尬和羞涩似的。
皇帝便轻哼一声,“那你更喜欢什么呢?”
婉兮蹙眉想了想,“便是‘冰槎’也就够了。”
“冰槎”跟“冰床”一字之差,便将两者的体量大小区分了出来。“槎”的本义是树枝,便是说这冰槎体量狭窄,够一个人在冰上出溜而已。一般就是一块板儿,一个人自己在上头,左右弄两个木棍儿或者铁钎子,向后扎着冰面,推动冰槎向前。
那情形就像冰上的“独木舟”。
。
“冰槎?”
立在病床前,已是一步之遥。皇帝却也还是不慌不忙,扬眉瞧睨着她,“……就跟你送给皇太后那个‘龙槎’似的?”
婉兮一个准备不及,被皇帝这一说,已是笑得弯下了腰来。
“爷净乱说!那不是‘龙槎’,那是‘龙船’!”
皇帝耸肩,指着眼前的冰床,“至少这样宽的,这样平整的,才能叫‘船’呢。你那个我每回到寿康宫仔细瞧一眼,怎么看都是树杈子。那也顶多就叫‘槎’。”
婉兮知道自己是什么手艺,便也不回嘴,只是垂首轻笑。
皇帝哼一声,“便是因为你那‘龙槎’,寿康宫上下一定都叫你给唬迷糊了,分不清‘槎’和‘船’去。爷这颜面上实在是无光。便是要给你说明一下什么叫槎、什么是船,爷也得下旨做一个新的冰床给你看不可!”
婉兮扬眉而喜,“那皇上正可以用这样的冰床,拉着皇太后溜去!怕是能从筒子河一路顺着冰面,到畅春园去!”
婉兮越想越是欢喜,“皇上真是圣心独运。去年能奉皇太后乘龙船南巡下江南,今年虽然不能去了,可是也可以用这样的冰床载着皇太后跑冰去啊!”
皇帝哼了一声,“我倒是怕我这会子,没存那样儿的孝心呢。”
“不过~,听你这样一说,倒是个好法子。等正月十五,爷就用这冰床载着皇太后去圆明园山高水长,看火戏去!”
婉兮点头,“爷孝心感天!”
皇帝却恼了,“你还说!~你以为你举皇太后和孝心出来,我今晚儿就能饶了你,就可以不让你上这冰床了?”
皇帝大手一伸,一下将婉兮毫不费力地横抱起来。
居高临下,故意横眉立目,“你想得美!”
。
冰床内,果然聚满了毛皮被褥。角落里还燃了炭盆,悬了鎏金香球。
温暖,香气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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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卷79、俨然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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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褪尽寸缕,身陷皮褥,伸手透过皮毛的缝隙,指尖便能落上轻盈的雪花去。
厚重的皮毛帘子,将外头的冷气全然隔绝住;内里的火热,却可以借助指尖儿这星星的凉意,驱散了那懊恼去。
婉兮被皇帝推动、摆弄着,身子辗转曲回,尽承雨露。
而车外,是马蹄带起的冰沫子,是天上新落下的雪珠子。
内里雨露,外头冰雪,便一刹那只觉四季齐集,蕴化于她一身。
更何况远处还有佛铃幽幽、梵音空灵,鼻息间则是龙脑香转,更兼他周身似兰似麝、又宛若猎手般放肆狂烈的气息。
他可真坏……这样还不足够,反倒利用这皮毛的褥子,在每次攻伐之时,先缠了一段儿毛皮在他彼处……他没到,那毛茬儿的尖儿先到了,扫得她——意乱神迷。
唯有借助车外指尖上那一点雪花,才能叫她保持一丝冷静,不肯这样快就尽数臣服于他,不想在这徐徐滑动的冰床里,早早便昏醉过去。
却也因此,反换来了他加倍的推动去……
最后的那一刻,她闭上眼,神思凌空而去,仿佛高高飞上景山之巅,俯望北海之上的她自己。
这一刻天地唯有黑白二色,除了马头左右悬挂的两盏明灯之外,唯有雪光月色照明,不叫格外的人工灯光喧宾夺主了去。
便是马头那两盏明灯,也为曾用玻璃瓦的,反倒还用最传统的羊角明灯。因灯为羊角扩成,四壁只是半透明,那灯光隐约朦胧,不刺眼,只如天上星月、雪中反光一般。
那一刻黑天白地,一黑一白两匹沈骏架着纯白的冰床,穿梭于冰上,便仿佛在这天地之间飞翔了起来。
分不清天与地,分不清脚下的是雪还是云霓。
她在人间,却也是天上。
。
乾隆十八年二月,皇帝完成宫中一系列祭祀之大典后,奉皇太后圣驾,起銮谒泰陵。
途中下旨,皇后那拉氏千秋节,奉皇太后懿旨,停止行礼。
又及,三月间亲蚕礼,亦免那拉氏行礼,只遣官恭代。
皇帝的旨意是在谒陵途中忽然发出,传回宫中,那拉氏挺着肚子,在宫中接了旨意便有些懵了。
塔娜小心劝道,“……皇上这是体恤主子。终究这会子主子的月份也大了,若是亲蚕,恐伤及皇嗣。”
那拉氏垂首抚了抚肚子,“自位正中宫以来,我还没亲蚕过呢。乾隆十六年,是正月就南巡了;去年是永璂即将临盆,今年又是因为孩子……说起来无论是南巡,还是皇嗣,终究都是好事儿,我又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总归亲蚕礼,不过都是汉人的玩意儿!我便不亲蚕又怎了,也不妨碍我是正宫皇后。总归只要我还是皇后,早晚都要亲蚕,没什么可稀奇的!”
她真正有些耿耿于怀的,是皇上免了她的千秋节行礼。
便是肚子有了月份,千秋节行礼也不用她折腾,只叫公主命妇进内给她行礼就是了,她坐着接受即是。
“……不过好在孝贤活着的时候,皇上也免了她的进宴!比起来,我倒也没什么亏的。”
那拉氏盯住塔娜,“我只关心今年的八旗女子挑选。皇上别拿孩子当借口,不叫我一起去挑选,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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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卷80、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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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皇帝奉皇太后出京谒泰陵去了,裕贵妃便也留在和亲王弘昼的王府内,没急着回宫。
大清朝的太妃、母妃们,生活并不似外人想象似的寂寞。先帝雍正时便下旨,有儿子的太妃、母妃,若儿子已经分府,可以被接入王府奉养,不用在宫墙内度过寂寞的晚年时光。
待得皇帝登基,皇帝也想为太妃、母妃们尽一份孝心,故此更改了先帝的旨意,将太妃、母妃们接回宫中奉养。却不是叫太妃、母妃们重归寂寞,而是“每年之中,岁时伏腊、令节寿辰,各王贝勒可各迎太妃太嫔于府第。计一年之内,晨夕承欢者,可得数月,其余仍在宫中。如此则王等孝养之心,与朕敬奉之意,庶可两全。向后和亲王分府时,其侍奉母妃,亦照此礼行。”
也就是说太妃、母妃们,只要有儿子、分府了的,每年还有几个月可在王府中享受天伦之乐。
或许也是因此,后宫的女人们便要拼了命都要生下皇嗣。尤其是皇子。
有了皇子,除了有储君的盼望之外,也是对于将来岁月的一种寄托去了。
裕贵妃还留在和亲王府未回宫来,宁寿宫里的主位,便只剩下温惠皇贵太妃一位了。而老人家已经年过七旬,虽身子骨还是硬朗,可是照顾十阿哥的担子,宁寿宫上下便也都自觉不敢再压在老人家身上。
于是这几个月来,十阿哥的生母舒妃自己时常来走动,宁寿宫上下倒也是高兴的。
有生母亲为照顾,自然是比谁都能放心的。
。
因皇帝谒泰陵,和亲王也随驾同去。弘昼的福晋担心裕贵妃寂寞,这便请了和婉公主回府来陪伴祖母。
和婉公主也是知道,在她厘降之后,宁寿宫中又抚养了皇十阿哥。与祖母闲聊之时,便时常提到十阿哥和舒妃去。
裕贵妃自己倒还没说什么,可是伺候裕贵妃的安宁却忍不住说起从前舒妃对宁寿宫和裕贵妃,颇有些看不上的旧事去。
裕贵妃与和婉公主才是本生的祖孙,和婉公主听罢,便很是有些皱眉头。
这日却是说起了官女子凝芸自缢的事儿来。因凝芸本是伺候和婉公主的,和婉公主厘降,身边能陪嫁的女子终归有定数;没能带凝芸走,和婉公主心下颇有些歉意的。和婉公主便更没想到她刚厘降一年,凝芸竟然就死了。
她更觉对不起凝芸。只是宫里的消息管束得严,她无从探知细节,这回便向祖母细细打听。
裕贵妃轻叹一声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最想弄明白凝芸死因的。只是我啊,平素都在宁寿宫里,便是走动,也只能去皇太后宫里,倒是没机会进东西六宫去。凝芸死在钟粹宫里,我也隔着远,便也一时都不知道是怎么了。”
裕贵妃说着,悄然瞟了安宁一眼。
安宁垂下头,幽幽道,“老主子自是佛爷菩萨的心,不愿将人往坏了去想。可是奴才们却不能不多想一层。”
“凝芸是死在乾隆十六年三月,那会子几乎整个后宫都跟着皇上南巡去了,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