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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定鼎百年,终究江南汉人,人心依旧并未完全归顺。便如雍正朝时的曾静等事,便是体现,故此婉兮才有这样的担忧。
她自己流着汉人的血,却身为皇帝的妃子,正好是夹在中间儿。她更不希望两边一方受到伤害。
“别做蠢事!听我一言,趁着是我发现了你,而非满蒙大臣,你这便赶紧将你在坟前留下的纸钱拿了,速速离去!从今日起闭门不出,少惹事端!否则,下回若还叫我看见,说不定我便第一个不饶你!”
。
以婉兮夹在当间儿的处境,能如此处置已是尽量周全,却没想到话音刚落,那男子却傻了。
也忘了玉叶的警告,这便直眉楞眼看过来:“这位姑娘,你说什么浑话呢?”
玉叶和毛团儿都被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呵斥:“大胆!也不知你在与谁说话?!”
婉兮悄然压住一声叹息,上前一左一后两人,只问那书生:“书生何意?”
那男子回头左右瞧瞧这些坟包,“……谁说这些埋葬的都是汉人了?此处是草原腹地,哪儿能来这么多汉人啊?”
婉兮眯起眼:“既然不是汉人,便绝不是你家人。你又祭拜什么?!”
那男子愣愣道:“……就因为没人祭拜,孤坟凄凉,我便看着不忍心,每个给祭拜一下罢了。”
“你说什么?”婉兮都好悬给气乐了:“不是你亲人,你只是看着可怜……?”
那男子耿直点头:“正是如此。人生在世,便是缘分一场。即便没有血缘,既然路遇,便该祭拜。”
婉兮忍不住笑了,扭头与玉叶耳语:“我懂了,原来是个——书呆子。”
玉叶也忍住笑问:“你怎么每个坟前就压一张冥钱?怎恁地小气呢?”
那书呆子认真答:“我本清贫,只买得起那些冥钱。便各自分一张,皆大欢喜。”
三卷372、想起一个人()
1更
婉兮越发觉得有趣。
书呆子,却是个天性良善的书呆子。
婉兮目光便绕着他又看了几眼:“你既是江苏阳湖人,怎么到这儿来了?难道说你家里有亲戚是蒙古人?”
那男子摇头:“并无。小生是跟随家主人而来。”
“家主人?”
婉兮微微眯眼:“这巴颜沟如今已被戒严,皆因皇上和蒙古王公汇集于此。故此但凡能进来的人,不是大臣,就是大臣和王公的家人。看你的装束,不像是朝廷命官;你方才用了‘家主人’一词,难道你是哪位宗室王府中的属人或者家仆?”
当然,婉兮判断的依据,还有他在每个坟包前只压了一张冥钱,并且坦言说他自己清贫。
那男子垂首,面上约略现出一丝黯然。
婉兮便忙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读书人自有傲骨,即便今日尚无功名,谁能说书生你将来就不能出将入相?”
那男子面上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姑娘猜对了,小生便是大臣门客,兼做西席。”
婉兮便转了个圈儿又问:“书生倒不愿意告诉我,你家主为何人。”
那书生垂下眼帘:“姑娘装束为蒙古人,小生猜姑娘不是蒙古王公的家眷,便是满大臣的家眷,倒未必知道家主人。”
婉兮垂眸:“你家主人,是汉大臣?”
“正是。”
婉兮便又蹲下来:“那咱们俩就试炼一番。你尽管说,我若当真不知道,那我就这样放了你走,什么都不问了。”
婉兮明白,她之前的那段担心,涉及到了满汉之间的隔阂,这书生便怕连累了他的家主人。
那书生垂首道:“家主人是刑部汉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
婉兮便笑了:“我知道了,是刘统勋刘大人!”
刘统勋一代明臣,婉兮如何能不知道。
那书生也是呆了呆,便纳头一拜:“姑娘聪慧。”
“你是刘统勋大人的门客、兼西席先生……”婉兮不由得站起身来,绕着那书生走了两圈儿:“那足见你文采出众!”
天下科举,状元、榜眼、探花及一甲前二十名才能点翰林。翰林院便是这天下文采最佳者的集聚之地,刘统勋乃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可见其才。
而眼前这个书生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上下,就能被刘统勋所赏识,延请至家中,可见此人才学。
况且他还兼任西席先生啊,既为西席先生,便是教授刘统勋儿孙。而刘统勋的儿子刘墉,更是早有才学之名……即便从年纪上说,眼前此人未必是教授刘墉的,但是既然能在刘家的家学之中有一席之地,亦可佐证他才学之富。
婉兮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书生重新审视。
婉兮心上更是隐约浮起一个名字来。
婉兮这样一走神之间,牵在手里的豆角儿忽然挣脱了婉兮,撒欢儿地扭身朝那坟冢密集处又奔了回去!
毛团儿一声大叫,赶紧扭身就追。玉叶有心跟着,却还放不下婉兮。
可是这一顿乱糟,却都没分了婉兮的神。婉兮眯眼只盯着眼前的书生:“那我到要跟你问起一个人:刘统勋大人家中,可有一个门客,爱写杂记的?”
三卷373、逮着你了()
2更
“爱写杂记的?”
那书生茫然扬眉:“刘大人府中门客,皆为大才。故此人人都写杂记。”
其实不光杂记,刘统勋门下这些大才,个个儿都是纵有一身才学,却都出身贫寒的,要么就是屡试不第的,故此这些人糊口,也叫自己的文采不必于浊世埋没,故此什么都写过。便是给戏班子写戏本子,或者给些猥琐的傅家子弟写烟柳话本呢,都是干过的。
所以婉兮这么笼统地问起来,那书生非但半点想不到自己,反倒只是一脸的茫然。
婉兮倒不知这一头事,便因这书生的茫然而反倒怀疑起自己的直觉来了。
她便后退一步,上下又打量起眼前书生:“恕我冒昧,倒想知道书生今年贵庚。”
先前两人说好了,要是婉兮猜不出来刘统勋,那婉兮就什么都不问了;可是既然婉兮猜出来了,她问了他就只能答。
那书生顿首道:“小生乃雍正五年1727年生人。”
婉兮一怔:“哦?你倒与我同岁!”
不过二十有三,婉兮自己在皇上面前有时候还像个孩子,可是眼前这个书生竟然已经被刘统勋所赏识……婉兮心下更生了一层敬佩。
敬佩之后,婉兮心下不由得更生犹豫:“……既然如此年轻,那说狐魇道该不是这样的人。”
在婉兮印象之中,从小到大,家中村子里那些坐下来说狐鬼故事吓唬人的,都是些老头子。
那书生耳朵倒尖,听见了便追问:“说狐魇道?”
婉兮见他听见了,便也只好说开:“我到听说过刘大人门下一个人,鸣叫赵翼的。敢问书生你可认得?”
那书生便傻了,跪在地上盯着婉兮看了好半晌,直到玉叶都急了,想上前去踹他,他这才忙道:“小生不敢唐突姑娘!小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曾结识过姑娘了!”
。
婉兮听得一皱眉:“你,结识我?”
那书生用力点头:“是姑娘方才提到小生名姓,足见姑娘认得小生。可是以姑娘相貌,若小生曾见过姑娘,不可能没有印象才是。”
婉兮这才大惊,随即拊掌大笑:“赵翼?你果然就是赵翼赵云崧?”
赵翼傻傻看向婉兮:“正是在下。”
婉兮忍俊不已,绕着他又转了个圈儿:“你也不必迷糊了,我没见过你,你自然便也没见过我!我是看过你的杂记,读过你笔下的故事罢了!便是狐祟那一节,叫我心下耿耿于怀,一直想着非要揪出这个赵翼来,亲口问问他,这事儿倒是真的还是假的!”
彼时见过那笔记上的署名,听皇帝说过是刘统勋家的门客,婉兮便生过这样当面问个明白的心愿。只是后来才知道,虽是刘统勋家门客,自己却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凭婉兮的身份,是怎么都没机缘碰见的。
婉兮还曾想过要借九爷给刘统勋递个纸条什么的,只是一直怕唐突了,才延宕下来。
何成想,今儿竟然这样有缘,便见着活的了!
更何况……见着的还是个挨个给乱坟祭拜的书呆子呢,倒真不负了那笔记里的调调儿了。
三卷374、问狐()
3更
赵翼一听眼前的“蒙古姑娘”看过他的杂记,也有些傻了。
他本清贫,他父亲就是靠给人当西席先生谋生。他便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外,四处一边求生,一边求学。他天生聪慧,六七岁大便以聪敏而声名鹊起。他十五岁那年,父亲客死在人家的家学上。他无以为生,家中又有弟弟妹妹要养,那户人家便同情他,兼之怜惜他的才学,这便留下他当教书先生。
这些年勉强糊口,去年才来到京师,有幸被刘统勋大人赏识,这才入其门,成为刘大人门客。他自己没事儿写来自娱的杂记,才有机会被人传读。也有些文人,因慕刘统勋大人之名,相信刘大人的眼光,这才将他的杂记少量刻印过几本,流传于市井。
就凭那个印数,他自己都没当回事,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姑娘都看过。
他呆呆望住婉兮:“……小生的杂记,都传到草原来了?”
。
婉兮听明白了症结,不由得跺脚而笑:“书呆子,你想多了!草原人尚且用蒙语,你那汉字的杂记自然还传不了这么远!我是在京师看过的。”
赵翼这才脸一红:“叫姑娘见笑了。”
婉兮摇头:“见什么笑?即便你那杂记现在看过的人不多,却不是写的不好!只要写得好,来日必定更多人看见!”
婉兮真想告诉他,他的杂记连皇上的御书房里都有!
赵翼淡淡笑笑:“多谢姑娘。”
婉兮盯着他:“别说这些了,你快些回答我:你说你亲身撞见过狐祟,究竟是真的,还是你编造来的,或者道听途说?”
赵翼整本杂记写得都十分写实,故此婉兮看到狐祟那一节才也认真了的。
赵翼愣了愣:“姑娘只问那一节?是说小生整本杂记里,只有那一节写得最好;旁的倒不值一提了么?”
婉兮又叹:“你果然是个书呆子!”婉兮忍不住笑:“我没说你旁的写的不好,只是我本人对狐祟之事有些怀疑。”
赵翼垂头不语。
婉兮便也蹲下,盯着他眼睛:“哼,我懂了,你果然是编的!”
赵翼霍地仰头,有些脸红脖子粗:“小生不是编的!小生说是自己亲身经历,那便绝不会诓人!小生写的是杂记,又不是戏本子!姑娘既然有所怀疑,那便已然摆明是不信的了。”
婉兮便也盘腿坐下来:“那你具体给我讲讲。”
赵翼咬住嘴唇:“……经历,都在杂记中了。”
婉兮摇头:“不够详细。”
赵翼转开头去。林子外的斜阳越发酡红,映照在他面上,便也是同样的酡红了。
他就是不说话,婉兮盯了他半晌,妙目一转,便也笑了:“……你那晚,喝酒了吧?”
赵翼霍地又转过头来:“姑娘想说什么?”
婉兮便放松下来,拍了拍手:“你那杂记里说得明白,是你那朋友先住进那空宅,发现了楼顶脚步声,然后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