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曾几何时,他已和他深恶痛绝的人走在一起。也许因姓冯的照顾,小邹才从司机座上下来坐到后面。这使美琳想起影片《让子弹飞》中的一组镜头:
“县官”张牧之欲除在鹅城无恶不作一手遮天的黄四郎,屡屡损兵折将,只剩四人。他在挂出诛杀黄四郎的告示后,把银子铺满广场让百姓一扫而空。不出意料,百姓的银子被黄四郎逼走。张又把枪支铺满广场,再次被百姓一扫而空。他认为人们对黄充满仇恨,诛杀时机成熟。便大街小巷擂鼓,号召、鼓舞百姓同他们一起杀入黄宅。结果跟着他们的只有一群鹅。张牧之当众将黄替身斩首后,以为黄已死的百姓这才持枪跟随。他恍悟:人们向利不向亲啊!
不向亲不向义只向利的俗世群体,并不管那个正义那个邪恶。岂止是鹅城百姓?五步之内比比皆是。美琳一路思索着走进看守所大院,一丛枝繁叶茂的梧桐遮天翳日,阴沉的天光从听它的顶端泄露下来。院墙边的几棵鸳鸯美人蕉茁壮成长着,那饱满的双色花开得绚烂,硬生生地把呆板、压抑的大院搅出一些鲜活的颜色。
有一些穿着制服的狱警在往来走动,还有情态各异的探监、送物者来去匆匆。美琳机械地一步步朝前走,脚步声落在地面上,显得特别孤单也特别空旷,仿若遥远梦中的回响。
到接待室办了手续,美琳经狱警指点,来到了接见室。接待室的右上方安装着监控录像,墙壁上半部是完全透明的玻璃,玻璃内外各挂一个话筒。
美琳在凳子上坐下,心里是雪原般的荒凉无际,伤感的情绪绵绵如潮而至,斩不断理还乱越抽越长。忽见玻璃里映出余枫苍瘦的脸,本来就深邃的眼睛,因着消瘦显得眉骨十分突出,深深陷着的眼窝竟然和高艳艳惊人地相似,悲哀、绝望、愧疚交织成一股浊流在他脸的底层泛滥成灾。
美琳和余枫几乎同时拿起了话筒。
余枫的声音如百岁老人那般嘶哑,如被风吹动的纸片那样瑟瑟发抖:“我知道,你不想让童童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没带他来?”他一手紧紧抓着头发,话声如同呓语:“你可以骗他,说我出国了,直到他长大。。。。。。”嗓子像中风的刘甲连一样咕噜咕噜的响着,如同禽兽垂死的呜咽。
美琳的泪一下子如洪水决堤,心痛得像被利器刺穿,语焉不详:“童童,是,可以。。。。。。”
在美琳泪流满面里,余枫五官纠结,声音更加暗哑:“美琳,对不起!替我看好童童。。。。。。”
美琳点点头,下巴一低,泪从鼻子尖上流到嘴里,又苦又咸又涩,心中涌起无法描述的痛,头懵得像要炸裂。
余枫神情悲戚,目光如百年老树般的沧桑:“美琳,我冤枉!可只能说给你听了。”
美琳想起他和高艳艳及钱倩的种种,竟有脸喊冤,分明是继续行骗!一些东西在心底碎裂成齑粉,眸光凄冷,摇头的同时摇落数行泪水:“过去的事,还是不说好,我不想听。”
余枫萎蔫如雪霜里的老柳,目光如一潭绝望的水,情绪失控:“不!我冤枉,我要说!我要告诉你。。。。。。”
他饱满的诉说欲望使她无法断然制止,恍然摇头,眸光凄迷,任由他对着话筒艰难追述。。。。。。
他说和吴文玲的婚姻出现裂痕,完全是因为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超强的控制欲。她查他通讯,收他口袋,跟踪行动,一听他与异性通话就吵骂。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她鄙视他的出身鄙视他所有的乡下亲人。。。。。。
与高艳艳的相爱他不能满足,因为彼此都有婚姻制约,从中得不到真正的幸福。高艳艳看上去温文尔雅小鸟依人,其实个性和物质欲一样强。当她拿着名目繁多的单据、发票,让他签字报销后,他总是一遍遍拷问着自己,拷问着他们爱情的纯度。说到此处余枫的力气好像不够用,直喘粗气:“我现在才知道:好女人就像汽油,一旦拥有就有动力:坏女人就像气囊,一旦用上就有危机。。。。。。”婚姻和情场的失意使得他一度对女性产生怨恨而数度游戏人生,直到数年后再遇做售楼小姐的美琳,他只想离高艳艳越远越好,恨一时头脑发昏,误己误人!当高艳艳得知美琳插入他们的感情生活时,声言要打击报复。余枫真的怕了,就想暂且周旋维护,但这样他又觉得有愧美琳。他携高艳艳游泰山,欲让大自然的钟灵毓秀涤荡灵魂,然后告诉她他现在的真实心理状态,求她原谅、向她致歉和道别。一路上,他看得出高艳艳发自内心的快乐,以为他们真的回到了过去的梦里。一样的行程两样的心情,这就如夫妻间的同床异梦。这一发现令余枫非常愧疚和不安,但改变不了他向她摊牌的决心。他搀扶着高艳艳避开游客,来至一处飞鸟无迹行人罕至的断崖前,绝没料到高艳艳会头晕坠崖!他曾大喊救命,当发现四周悄无人声时,他从绝望恐慌中渐渐淡定、如释重负,暗叹造物弄人。
第三十七:我就是我的归宿
他望不到底的黑眸悲冷、凄凉,看得出他的隐忍、迷乱让人心痛。美琳沉浸在故事里,惊魂动魄,心思百转,明眸里一汪幽怨之水流泻而出:“傻瓜!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要请律师辩护?”心隐隐作痛,手攥出了汗。
余枫发出沉重的叹息:“见死不救难道不是一种犯罪?我没底气申辩。就我,多一件和少一件事没多大差别。况且。。。。。。”余枫顿了顿,一瞬疑虑,一瞬神色恍惚:“人,要舍得放弃一切,必须没有恐惧!面对总有一天会死的事实,只有放弃,才能获得彻底的超脱。。。。。。”脸萎黄得像面临凋零的树叶,神思迷乱。
美琳满脑子的纠结,颦眉苦思他的话却难得要领,觉得余枫就一哲学家胚子,从政,亏了!
余枫黑眸蒙着悲雾,语声恳切:“琳琳,听我把话讲完。”他说话很费力,时而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头拉着超负荷重车,一步一喘的老牛。其状令人目不忍睹。美琳神情凄恻,只有顺着他,作出仔细聆听的样子。
他说当和美琳的新婚激情在日积月累的家庭纷争里慢慢耗尽时,钱倩出现了。
“琳琳你别误会!”他强调,接着告诉她,钱倩的出现完全是姓冯的设的局。姓冯的买通钱倩,要制造罪证陷害他,谋取位置。他酒后不能自控地上了圈套,犯了很对不起美琳的低级错误。他连续对美琳说着对不起,说上帝是英明的,人类摆不脱罪与罚!他暗黄的脸上忽然有一道明亮的光斑一闪:“事情往往在不经意间峰回路转。”就在姓冯的要借助钱倩和他的频繁接触制造更多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时,钱倩却因爱上他而倒戈。她告知他事情的原委,并答应想办法和姓冯的周旋,毁掉他手头的各种证据。钱倩从政敌的阵地走向他的阵地,给他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动。不久,他为打工妹钱倩买了房子。
美琳嘴角流出冷笑:“说的倒美!为一个女的买了房子,是自便还是感动?”
余枫祈求的语气颓园青苔般苍凉:“我说过多次,不要刻意去猜测他人,你没有智慧与经验,通常都会是错误的。琳琳,求你相信,我是感动当先的!男女间由感激转化为爱情,合乎常理。现在你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想留个死结,让你整天猜着。”接下来,他的头低在灯光的暗影里,像个无故旷工者在面对工头的质询。他声音很低地承认自己有着许多男人共有的劣根性,抵挡不了年轻漂亮女子的诱惑。他一度发疯般爱着钱倩,但当钱倩以家里买房为由向他要二十万时,他对她心已凉情已冷。童童被绑架,罪犯敲诈勒索。当在接头地点发现钱倩时,他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完全短路,就像一个人发现他密码箱里的百万大钞突然变成废纸那般震慑。当钱倩声音颤抖而嘶哑地突然扑进余枫怀里时,余枫心里是波涛汹涌的震惊和感激。后来他串供和找人顶罪,既怕引火烧身、伤及美琳,还为着营救钱倩这个曾经为他付出过青春和真情的女子,不让她毁了前程。顾晓东恶魔般站在钱倩身后,他始料不及。
余枫的额头开始冒汗,那情态苟延残喘,那精神十分萎靡:“上帝会把人最珍贵的东西突然抽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他的脸色变幻莫测一会儿,眼神荒凉如苔藓,忽明忽暗,如许多年的日长月消从中飞逝:“曾经有一份真爱放在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将要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生最痛,莫过于此。琳啊,我对你有一说一,你千万别怪我。”见美琳紧紧抿着嘴,只是点头,他语声短促,夹着喘息:“我虽然爱你,却一直不懂珍惜。婚前,我没把你当回事。结婚,是因为儿子童童的提前来临,也有梦洁要挟的成分。婚后,慢慢熟悉慢慢珍视,却改变不了坏脾气,常常惹你生气。离开后,才知道你就是唯一!给你那卡,我本来是要在北京托关系用的;我不找辩护律师,也是为你和童童省些钱。我知道结婚这些年,你手头没积蓄,请原谅我!以后带着童童,你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艰难。琳琳,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你可以带着童童嫁人。记着,以后无论你发展到哪一步,切忌贪欲!贪欲是万恶之根!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我可能很快去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童童!”
美琳不停擦着泪,她感到心很空很痛,就像被摘去了一般。她不要告知余枫童童的亡故,那样太残忍;她还不想用死这个可悲的字眼去亵渎童童、反复揪拽心上的血痂。童童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天使,她觉得他是完成使命返回天庭去了。她情愿循着人的劝慰:童童不是她的儿子,只是上帝派来的讨债鬼。而她前世是一杀人狂魔,因而上帝就派了童童和余枫来惩罚她。童童那么古怪精灵,他一定忘不了她对他的恩宠,他一定会站在天堂里望着她祝福她保佑她,所以在以后的路上,她充满信心。
美琳的神志在她自己的旖旎思想里迷失,又静静凝视他,眸光渐流深情。忽听玻璃墙内的余枫啊地一声惨叫,捂着右腹摔倒在地的样子如同落叶飘在墙角,整个人昆虫般缩成一团。电话从他手上垂下来,在空中往来摇摆。
美琳尖利的一声惊叫划破了晴天恨海:“枫,你怎么了?!”痛苦万分地拍着玻璃隔墙,珠泪纷纷。
一时间看守所内警笛大作,人影晃动。
余枫被医院确认为肝癌晚期,晕倒乃是癌结节大出血导致的剧痛、休克。他有权利接受保外就医。
江华市中心医院的医生值班室外,美琳拿着诊断结果,靠在墙上不能动弹。身上素白单衣,迎风飘摇出几抹凄冷。她脸色青白眼神呆滞,那样子仿佛灵魂已灭肝胆已裂心脉已断,思维由瘫痪渐渐恢复活跃:北京宾馆里他突然从温柔乡里撤离,在此之前他的断绝音讯。分明神灵般早知早觉!为了她能更好地生活,他不惜抛弃最难以割舍的私情,不惜抛却一切。情似花落任飘零。爱是万里长城般深厚的信仰。
美琳眸中侵着悲泪,花不解语,忆一段千秋尘缘,两人相识至今的所有场景反复切换。夜寒霜浓,几回独卧阶前雨,缘愁千丈!长夜漫漫,谁的白发,已成隔岸?她默默不语,任岁月翻动如风中叶片。凄哀滑过瞳孔,此情谁诉?只脉脉感受着爱只沉重,生命之重,时光之重。
过往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