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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经费够吗?”
蒋博:“暂时够的,放心,后续盈利有保障。主要是工作室规模扩大以后,很多事都要拉上正轨,不能像以前小作坊一样,我们得有专业客服人员、财务人员,还得有技术团队,现在招人迫在眉睫,以前你那份从网上抄来的章程就不能再用了,得重新拟一份,关于权限、人员调配等问题,我们需要重新讨论,我这次回来就是这事。”
江晓媛叼着一根薯条,将他的话琢磨了几秒钟:“就是说,你想在这里开第一次股东大会是吗?”
蒋博:“……”
“好的,”江晓媛从兜里摸出一根唇膏,在餐巾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上,“股东大会正在进行,谢绝拼桌。”
祁连提醒:“江总,会议纪要怎么办呢?”
江晓媛摸出手机,把祁连和蒋博两个人拉进了一个讨论组,凑到嘴边说:“涅槃工作室第一届股东大会现在开始,请与会人员注意录音保存——没事,不用担心流量,他们家有wifi,就是平时鸡贼不告诉顾客,我已经弄到密码了。”
说完,她点击发送,祁总和蒋总一人收到了一条语音信息。
蒋总冷笑:“你脑残吧?”
祁总则非常会捧臭脚:“你太有创意了!”
两个人南辕北辙的评价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他们俩又互相看了一眼,祁连笑而不语,蒋博忽然有点心塞,唱黑脸的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太会说人话了。
最终,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蒋总的意见被镇压了。
于是初冬夜里,三位未来总围坐在一家麦当劳的塑料小桌边,一边厚颜无耻地蹭人家的无线网,一边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以微信群里发语音信息的形式交流,开玩笑似的开了“亚洲第一造型工作室”的首届股东大会。
星辰大海的征程,闹了半天是从原始人伐木做舟开始的。
☆、第64章
这场股东会开得时间还挺长,伴随着无数盒炸薯条、炸鸡块与炸黑暗料理;为涅槃工作室奠定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基础。
首届股东大会在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后圆满闭幕,江总意犹未尽,临走还打包了两盒辣鸡翅,一边往回走;她一边对蒋博说:“哦对了,蒋总,你过两天再去那边的时候,顺便帮我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
蒋博听了,摸出手机,翻出一堆图片给她看:“喜欢哪个?自己挑一个吧。”
江晓媛:“……”
“怎么了?”蒋博眉一挑,“我不用租房吗?前一阵子没时间,就看了这么几套;你要是有喜欢的就先挑走;到时候我还可以让收拾工作室的工程队顺便帮你把房子也简单收拾一下。”
江晓媛:“……贵吗?”
蒋博没吭声;瞥了祁连一眼,祁连作为投资人适时地开了口:“房屋租金就算在工作室的日常开销里,员工福利;将来要是招来有本事的人;工作室也可以通过提供员工宿舍的方法留住人才。”
蒋博嗤笑一声:“祁总的殷勤献的真是见缝插针。”
说完,他往前快走了两步,甩开了其他两个人,在小寒风微扫的初冬夜里,拗出了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造型。
祁连好整以暇地不吭声,江晓媛早就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没顾上搭理他,连忙把租房信息都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准备第二天早晨天亮就要给奶奶打电话,看她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请示,江晓媛已经自顾自地畅想起来了——要租一个什么样的房子呢?
最好是离工作室近的,小区环境和治安要好,要有电梯,这样老人家上下楼都方便,附近必须有大医院,最好还有可供人活动的小公园……能不能要个三居呢?哪怕是小三居也可以,奶奶住一间,她自己住一间,剩下一间还能留给她做个小小的工作室。
唉……要求太多了,会不会太贵?
她越想越激动,恨不能跟着蒋博去亲眼看个究竟。
别人都说找租屋的过程很烦,江晓媛一点也不觉得烦,自从她到了这个倒霉催的世界,住过城市棚户,黑心网吧,美发店小仓库,技校宿舍……还有工作室阁楼。
总而言之,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住人的。
她颠沛流离得太久,时常有飘萍转蓬般脚不沾地的感觉,眼下突然要有正常的房子住了,心里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有种无法言说的激动。
哪怕租屋只能算是个“临时停车位”。
就在这时,江晓媛忽然感觉一道视线投到了她身上。
她停下来,疑惑地回头四下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看见,于是蹭了蹭脖子,收回了疑神疑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欢喜得收敛一些,不显得那么“范进中举”。
“我走之前肯定还要找陈老板吃顿饭,”江晓媛自顾自地说,“要是能把陈老板也骗到我们工作室来就好了,我做发型的那几手还是跟他学的。”
祁连:“再过两三个月他家孩子就生出来了,除了我,哪个肯跟你抛家舍业地到处跑?”
江晓媛笑起来,这个冬天至此,一点也不寒冷。
第二天,江晓媛还没从被窝里爬出来,就给奶奶打了电话。
她把每间房子都细致地用自己词不达意的语言描述了一遍,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兴奋地问:“奶奶,你说哪个好?”
奶奶淡定地说:“找个便宜的。”
江晓媛:“……”
不知是年纪大了,波澜不惊了,还是老一辈人崇尚含蓄,反正无论是相聚还是分离,无论她是取得成就还是遭遇失败,无论江晓媛那张跑火车的嘴把事件描述地多么惊涛骇浪、热血沸腾,到了老太太那里,仿佛都成了风轻云淡的日常,听她说话,江晓媛永远听不出一点激动或者义愤。
江晓媛:“这个走的是工作室的账……”
奶奶:“那就更别挑了,你在外面做事,少占公家便宜。”
江晓媛:“……”
“公家”是什么鬼?
江晓媛:“奶奶,我们都自己开工作室了,还进了全国造型师大赛的总决赛,厉害不厉害?”
奶奶说:“咳,你二伯赶集卖菜,人家也管他叫老板呢,好好干,比你厉害的人多了。”
江晓媛:“……”
奶奶:“好吧,厉害,行了吧?”
江晓媛用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打了三个滚,然后叽里咕噜地滚了起来——没办法,这个事实在无从反驳,他们工作室目前只有董事长、执行董事和总经理,三位总裁没小兵,江总那金光闪闪的头衔下面,只好还兼职助理、文秘、会计、整个技术团队中的各种角色、前台、客服……以及扫地阿姨和外卖小妹的呢过多重角色。
为了尽早脱离这种精分的状态,江总每天都要给自己打一管鸡血。
跟陈方舟约了顿饭,江晓媛接到了全国造型师大赛的复赛题目。
总决赛的组委会非常正规地给她发了完整的比赛流程与赛前准备须知,包括网络注册、报道、模特备选等等问题都交代得清晰明白。
总决赛的花样和预选赛也差不多,依然是由“主题走秀”和“现场命题”两部分,不过主题和现场命题已经在公开平台上提前告知选手了。
走秀的主题是“生如夏花”,后续的现场命题是影视特效考核,选手有足够的时间能提前准备好自己用得着的东西。
“一般庙小才有妖风,”蒋博警告她说,“这回肯定是相对公平的,你别在全国观众面前耍小聪明,回去好好想想。”
江晓媛回去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对蒋老师说:“生如夏花这场秀,我要选男模,行不行?”
一个人是不可能没有弱点的,江晓媛知道自己的弱点尤为突出,对待弱点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对它、磨练它,把这块短板填上。
要是她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有这种精神,说不定也能考个状元了。
蒋博毫不犹豫地泼了她一盆冷水:“行,怎么不行?你选妖模鬼模猪模羊模也没人管,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别哭就行了。”
江晓媛哈哈一笑:“蒋总,我告诉你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哭的东西了。”
坊间有种迷信,认为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譬如说自己从来不生病的人,马上就会感冒,说自己从来不丢东西的人,第二天出门就被人偷手机。
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平时如影随形藏在人们的生活中,随时等着扑上来扇人一个大耳光。
这边工作室的合约马上要到期,蒋博待了两天就要走了,江晓媛要留下等交接房子,拿回押金。
一大早送走前往机场的蒋老师,江晓媛开始盘点起工作室财务,把能寄走的都打包,自己依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件衣服,一点微不足道的行李,还有她的行李箱。
祁连在一边木头桩子一样戳着——他坐不下去,自从江晓媛决定复赛用男模开始,除了每天琢磨她的方案,就是拿祁连这个现成的帅哥开涮,今天是蒸汽朋克,江晓媛在他腿上缠了一大堆不知什么东西,现在膝盖打不了弯了。
江晓媛忽然问:“你说那个病毒是不是已经死了?”
祁连张嘴有点困难:“很久没有骚扰你了?我这玩意什么时候能脱?”
“从他发现骚扰也没用的时候,就没再骚扰过我了。”江晓媛把准备变卖的废旧杂志捆成一摞,“脱吧!”
祁连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江晓媛:“明天咱们试试做个‘胡桃夹子’吗?”
祁连险些让僵直的关节绊个大马趴。
他感觉用不了多少,自己就要沦落到“三月兔”和“帽子先生”了。
祁连:“你还想回去吗?我是说如果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江晓媛愣了一下——如果可以不用付出代价就回去,她愿意吗?
当然是愿意的吧,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生活是多么一马平川啊,有财富铺路,她但凡想做点什么,没有不成功的。
祁连虽然也能勉强算是个富二代,自己也小有产业,但是这么多年志不在此,赚一点钱完全是撞大运,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厚实的财富积累,勉强能让他们把工作室开起来而已。
他们还是紧巴巴的,还是像草根一样柔弱无依。
“不太想了。”江晓媛忽然说。
祁连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那边没有你啊祁总。”江晓媛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十分轻松随便,然而头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因此没看见祁连忽然明亮起来的眼睛。
他始终戴着那副衣冠禽兽一样的眼镜,大概就是因为眼睛太会说话,不得不遮一下,嘴上虽然沉默了,可是眼睛里却好像有千言万语,专注地看着江晓媛。
他这一下突兀的沉默,让江晓媛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狭路相逢了祁连幽深内敛的目光。
祁连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光,一只手插在兜里,整个人都仿佛镶了一圈金光,身上被江晓媛装得一圈大大小小的饰品夸张地流过尖锐的光。
江晓媛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看什么?”
祁连:“你……”
他刚开口,江晓媛的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祁连:“……”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江晓媛摆摆手:“你先接电话。”
手机显示来电是个陌生电话,这种多半是骚扰电话,江晓媛被它这一搅合回过神来,直接按断了来电。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祁连一眼:“没关系,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