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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德行了还混什么混?存心想急死你老爹老娘是不是?还不回老家结婚!不知道什么叫父母在不远游吗’……你听完如果不顺从回去,不显得无理取闹吗?当然了,我就是打个比方,我爸妈都不在了。”
说完,她想起来,蒋博的父母也都不在了,于是皱起眉,换了一种说法:“再比如,你和朋友出去逛街吃饭,要是你请客,那愿意吃什么点什么,要是别人请客,你除了点爱吃的,还得考虑这一顿会不会太贵了——这不也是一种限制吗?有限制就不自由,还有,如果别人真的因为要帮你而吃了大亏,以后这个人情怎么还?”
江晓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有感而发:“如果是一个毫无瓜葛的人,你或许今天喜欢他,过两天不喜欢了,那就说清楚丢在一边,大家也能好聚好散,喜欢不喜欢都是纯粹的,但是如果掺杂了人情,喜欢的时候就夹杂了感激和讨好,不再是纯粹的喜欢,不喜欢了也没有不喜欢的自由……我总觉得这样特别难受,但是看了看,好像大家都不是这么想的。”
她有点落寞地坐在小饭店的长椅上,忽然之间觉出一点寂寞来。
“为什么别人就没有这么多事这么多顾虑呢?”江晓媛想,“可能还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都是以前在那边被宠坏了。”
蒋博听完以后咂摸了半天:“哦,我有点明白了。”
江晓媛眨眨眼,有些期冀他的安慰。
蒋博:“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谁就不能受谁的恩惠,那怪不得我说让你找投资人……嘶!”
江晓媛在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
蒋博细细长长的眉毛险些从脸上飞将出去,难以置信地说:“你居然敢踢你的老板?!”
江晓媛:“你用一点虚无缥缈的股份吊着我,让我一个人干八份活还克扣工资,也好意思自称‘老板’?”
蒋博:“……”
他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江晓媛方才说的“不自由”了——针对她的话无可辩驳,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当天晚上,江晓媛就征用了蒋博的电脑,注册了一个“涅槃”工作室的蓝V微博,然后花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给自己化了一个约会推荐妆,写了一篇又臭又长的配图化妆教程,随后还有服装搭配的技巧与禁忌,最后还颇具煽动性地写了几句总结陈词。
完事以后,基本已经过了午夜,江晓媛顶着一脸的盛装,来不及去洗,厚颜无耻地圈了一大堆美妆相关的大V号。
等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人转,也没人回她,江晓媛的眼皮险些要被睫毛膏黏在一起了,只好死狗一样地爬起来洗干净脸,一头栽倒到床上,发现“互联网营销”对于她这样一个死外行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临睡前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看见了祁连如晨昏定省一样准时的问候短信:“你的工作室筹备得怎么样了?”
江晓媛大言不惭地回复:“前期工作推进顺利,未来的投资人就放心吧。”
回完这一条,她好像完成了这一天最后一个仪式似的,沾枕头就睡着了。
江晓媛这一觉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看,是来自老家的电话——农村老人家们早睡早起的习惯实在太丧心病狂了,奶奶每次联系她的时候,江晓媛都痛苦地感觉自己刚躺下。
她幽魂一样地爬起来,在屋里接了杯水爬起来,嗯嗯啊啊地打完了这通电话,五分钟以后,她就完全清醒了。
奶奶特意打电话来,除了问一下她的近况之外,还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她的六姑姥爷没了,奶奶要代表老一辈的人去主持葬礼。
“六姑姥爷”是个什么亲戚,江晓媛全无概念,但她听明白了奶奶的意思。
一个孤寡老太太,眼睁睁地看着同龄人一个一个没了,她挨个上门帮人家哭丧,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死亡如影随形,亲人一个都不在。
奶奶在害怕。
☆、第52章
当天傍晚;江晓媛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给奶奶把电话打了回去。
江晓媛:“你还是过来跟我过吧?”
奶奶说:“我不去,在你们那过太贵了,你一个月挣一壶醋钱;还是自己留着花吧。”
江晓媛一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是想来。
老人家要是真心不愿意来;会说实在的理由,比如“那边没有认识的人,自己没意思”,或是“城里的楼房太窄,我住不惯”之类。而奶奶说了这样的话,代表她认真地想过跟着江晓媛搬到城里,认真地考虑了到了城里怎么过的问题;甚至算出了生活成本和孙女未来的压力;这才被迫拒绝。
江晓媛掐指一算——带着一个奶奶;她就既不能赖在学校,也不能在工作室蹭住了,将来不说买房,好歹要自己租一套。
另外,她必须要保证有稳定的收入,她自己一分钱不剩的时候还能凑合着找人蹭饭或者干脆饿着,可是带着个奶奶怎么可以呢?
如果实在不能保证稳定的收入,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积蓄,起码要能涵盖她们三四个月的生活费的积蓄才行,如果再考虑奶奶年纪大了,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医药费问题,那这个继续大概要能涵盖小半年的生活费才够应急。
“您等我半年,”江晓媛对奶奶承诺,“半年以后我攒好钱,把房子收拾出来,接你来城里过冬,这边有暖气,生活也方便,好不好?”
奶奶只是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这样,江晓媛在横扫亚洲这个终极目标之前,先有了一个迫在眉睫的短期目标——她要在半年内租一套房,租房之前还要先攒两万块钱。
为了兼顾长短期目标,江晓媛化身成了一个女超人。
半个月以后,江晓媛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囊,搬去了“涅槃造型工作室”的二楼,工作室正式开张了。
江晓媛先是请教了当过一段时间媒体人的祁连,潜心研究了一段时间,然后在网上把她的营销号注册了会员,买了一部分粉,通过一些渠道联系到了另外几个营销号,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江晓媛在蒋老师铁青的面色中抠出了一小笔广告费,让人家给转发。
与此同时,江晓媛还很有心计地长期关注了几个化妆品代购的号,一旦别人发布了新的代购商品名录,她就挨个去看,然后圈好代购商,在下面写美妆长微博评价产品,讲用那些产品的相关美妆技巧等,也算是间接替人家宣传,这样一来,十次有八次能被代购商转发。
为了保证这个账号的活跃度,每天都刷一刷存在感,江晓媛天天早晨四点钟起床,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开始在自己脸上折腾,每个步骤都拍下来,跟段子手们学来一手臭贫的文章,把干货装进去,形成软文发到账号上。
一开始,写一篇像样的软文她至少要折腾四五个小时,后来成了熟练工,两三个小时就够了——她也赶得上五点半以后起床了。
谁能料到当年看书必困的江晓媛,有朝一日竟然成了个写文的段子手呢?
所以说世事真是难料。
做完这个功课,天也亮了,江晓媛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工作内容包括反复和客户沟通各种方案并定稿,订票订行程等一干杂事。
在蒋老师应邀去讲课的时候给他准备课件。
与各合作方谈钱、收钱、催钱,款项到位后跑税务跑银行办理相关事宜。
以及必不可少的——打电话跟蒋博吵架,当面跟蒋博吵架。
总之,她既是技术助理,又是生活助理,既是会计,又是行政。
同时,攒钱短期任务高高悬挂在江晓媛的头顶,工作室前期的收入情况就是这么个不温不饱的鬼样子,还时常要有公关消费,有时候做一个活还不够人吃马累的。没办法,她只好挤出业余时间自己出去接私活。
业余时间也是个邪物,哪怕一分一秒都被安排了去处,真心要挤,还是能挤。
一开始,有人通过陈方舟的老婆找她,后来居然做出了小小的口碑。
江晓媛接活绝不挑剔,只要给钱痛快就行。
但她也知道,她的时间和钱是一样宝贵的,为了短期赚钱放松她横扫亚洲的梦想是不可以的。
她一秒钟都不应该浪费,于是江晓媛把每一个私活都当成了大活做,每次沟通完了,她就在营销号上演练,等到一套造型做完,还要私下里拿给蒋老师看,挨上他冷嘲热讽的一通臭批,再填进自己的笔记里。
然后她还要在睡前背单词,或是跟祁连聊两句——这两项活动都鲜少能有始有终,因为总是做了一半就睡着了。
做好工作室是她答应过蒋老师、祁连以及自己的。
半年之内攒够钱,把奶奶接来,是她跟奶奶说好的,哪边都不能食言而肥。
就这样,她一连过了三个多月连轴转的日子。
有一天,蒋老师突然对她说:“造型师大赛的报名快开始了,你也去报名吧,不管怎么样,多一份名额多一个机会,你一会把身份证件拿给我,这几天回去整理一下自己的作品。”
江晓媛志在必得地应了一声,抬腿要上楼拿证件,谁知一脚踩空了。
她感觉自己失去意识的过程非常清晰,脑子像熄火了一样,眼前是一点一点黑下去的,江晓媛觉得自己好像试图抓了一把栏杆,但大脑下了命令,手却没有执行,等她有点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不疼,因为痛感也一并熄火了,身上是麻的。
蒋博:“……”
他慌忙把手里的模子一丢,两步跑过来,表现不俗——竟然没有惊慌失措地尖叫。
三分钟以后,被拖到一条躺椅上的江晓媛才缓过一口气来,慢腾腾地重启起来,后知后觉地感觉额角有一点不对——又凉又烫。
伸手一摸,才发现擦掉了一层皮。
蒋博一身冷汗沉着脸,用棉签擦干净她额头的伤口,贴了创可贴,咆哮了起来:“你作死啊?上个楼也能把自己摔死吗?”
江晓媛靠在沙发上回忆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可能是低血糖……我早晨吃什么了?哦,好像忘了吃了。”
蒋博:“……”
他抽了口气,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这辈子也找不到比江晓媛再靠谱的助理了,绝对不敢把她累死,于是艰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给你放假两天吧。”
江晓媛目瞪口呆,铁树开花了吗?
蒋博:“看什么看,还不谢恩!”
江晓媛:“……谢谢啊蒋老师,给我放这两天假,割了你三分之一的心肝肺吧?”
她好歹吃了一点东西,在蒋博的催促下,死狗一样地爬上了工作室二楼——她的蜗居,躺尸去了。
蒋博听见楼上没了动静,这才自己动手把楼下收拾干净,然后拎起外套出了门,一个多小时以后他回来,手里拎着一堆即食的零食,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冰箱。
而后他又从橱柜里扒拉出了煲汤的小锅,洗涮干净,把杏仁露和一小块即食的燕窝放进去煮了,定好时,临走时他想了想,又抓了一把冰糖扔在里面。
蒋博往楼上看了一眼,皱着眉微笑了一下,急着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大概是不配爱女人也不配爱男人的,只好做一朵孤高自诩的水仙花,临水照影,时而开一朵冷冰冰的小白花。
他心里有百丈峰,只露出顽石一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