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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要臣死-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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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湛以袖遮剑,缓缓抹去上头的尘灰,剑刃如寒水凝霜,将黯淡的秋日反出艳绝的光芒来,光线忽地折在薛文柏的眼睛上。

    薛文柏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只飞身往后再退,可那光追在他的眼睛上,让他再也无法展开攻势。

    风声起,薛文柏展手飞出几根银针将窗户打上,光芒散去。

    何湛趁着这个空档再度攻上来,点刺打的招式变化如流,配上眼花缭乱的虚招花招,薛文柏的银针果真没有招架之力。

    他用银针将何湛逼退几步,纵身从窗户中跃出,何湛飞身追了出来。

    户外开阔,薛文柏临敌不再有劣势,那些银针就如细细的牛毛雨一样冲向何湛的穴道,处处致命。起初何湛尚且能挡一挡,可银针来得实在快,渐渐已现颓势。

    一直在外等候的宁祈见状提剑就跃至两人中间,宁祈与宁晋一样习剑,他的剑跟他一样傲气凌人,薛文柏如何发招,何湛难以猜出,可宁祈似乎都能预料到,每一次出剑挡的招式纵横开阖,收放自如。

    宁祈将何湛挡在身后,冷着眼:“住手!”

    薛文柏脸色铁青,说:“你护着他罢!杀了他又怎样?杀了他,宁晋还能有几时好?难道你就愿意为别人的功业付上自己一辈子!宁家对你有什么好?”

    宁祈脸色愈冷,侧头对何湛说:“赶紧滚。你打不过他的。”

    光凭刚刚与薛文柏过招的几个来回,何湛就摸清薛文柏武功的高深,诚如宁祈所说,他的确是打不过薛文柏的。若不是宁祈护着,薛文柏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何湛识时务,还不想将命交代在薛文柏的手上,他以剑作出防卫势,缓缓走出院中。

    眼睛落在宁祈身上,何湛脚下略僵。。。。他并非有意想耽搁宁祈,他从不知道宁祈还是喜欢他的。宁祈不是喜欢。。。宁晋么?否则从前为何见了他就要咬,护宁晋护得跟什么似的。

    ——何湛,你是睿王的近臣,在朝中你能依靠的只有他。

    难道。。。是因为这个?

    “走!”宁祈吼道。

    何湛不敢再停留,即刻离开凤鸣王府。宁祈要拦,薛文柏想杀也杀不了,更何况,薛文柏从不会与宁祈作对,却叫这个人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薛文柏面对何湛的从容在宁祈这里顷刻土崩瓦解:“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啊?!”

    他也问过何湛这样的问题,何湛回答:“。。。我也没想得到什么。”

    宁祈木声回答:“我什么都不想得到。”

第114章 变幻() 
宁晋是在酒馆找到何湛的。

    他已经喝得不知天地何物,爬上台子就要捏嗓唱曲,状似疯疯癫癫,台下众人掩嘴笑。

    文武百官,百姓不知晓几个,却也饶不过何湛的名声太盛,加上他长得极俊,人见了自是认得他。见何湛要学小生唱曲,台下的人权当看个热闹。何湛含混不清吐出几个字,渐渐找到调子,竟将小生唱调学得七八分像,听着居然还有几分意思。

    音色凄切切,唱得是玉屏关的《西阁》。

    到最后,何湛禁不起酒劲儿,一头栽到戏台子上没能起来。

    何湛还在想,若叫宁华琼知道他这般荒诞放荡的样子,定要被拧耳朵的。

    然而,仿佛很多很多年前,宁华琼就不在了。

    ——天塌下来有你爹扛着,你爹扛不住,你老娘我能扛住,再不行还有你大哥。

    明明这样说着的,可现在扛着的只有他一个。

    宁晋看到倒在戏台上的何湛,令人将酒馆中的客人全都赶了出去,又用一锭金子抚平了酒馆老板的眉头。

    “何湛!”宁晋不知何湛在发什么疯,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自是有些生气。

    他将何湛翻过来抱在怀中,酒气铺天盖地地袭来,熏得他直皱眉头。何湛很少让自己喝醉,说是在清醒的状态才能应付突如其来的状况。

    何湛脸上全是泪痕,叫宁晋看得一阵窒息,问:“怎么了?”

    何湛迷迷糊糊着醒不过来,口中不断呓语着,却也叫人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

    宁晋同掌柜的问了间房,又叫人送碗醒酒汤来。

    何湛喝下就睡,宁晋就在他身边陪着,不一会儿何湛要吐,宁晋拿盆来拍着他的背,叫他吐出来。

    满室都是酒臭,宁晋推开窗,风从窗口灌进来,已入深秋,风中带着凉意,将蒙在何湛神思的迷雾渐渐吹开。

    宁晋扶他起身,给他灌了口茶,问:“痛快了?”

    何湛带着七分醉,倚在宁晋的肩膀处,还是有些说不清话:“难。。。难受。。。”

    宁晋:“叔喝得时候倒是痛快,却怎么总顾前不顾后呢?”

    “宁晋,我难受。。。”何湛歪头,将脸埋在宁晋胸前,几乎还要哭,“好累啊。。。”

    宁晋轻轻抱住他,问:“我在呢。跟我说,行不行?”

    何湛攥着宁晋的衣襟,抬头看向他:“你不是说能为忠国公府平反吗?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爹他没有杀人,他是冤死的,我爹没有杀人。。。我爹没有杀人。。。”

    何湛咬着牙没有放肆哭出声,可眼泪一直在往外流。

    “我知道。”宁晋将他按在怀中,定声说,“我知道。”

    他见不得何湛哭。从前都是何湛哄他,可他见何湛这副样子总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让何湛不哭,比杀人都要难。

    “是我害死他们的。。。要是我娘没有收养我就好了,忠国公府不会这样。。。宁晋,我才是罪魁祸首。。。!我才是!”

    宁晋咬着牙:“不是你的错,不是。”

    那时候宁晋还小,常被何湛带在身边。何湛怕他在府上住不习惯,夜里总带他一起睡。白日里那么个嬉笑着没个正经的人,到了夜间整晚整晚地做噩梦,何湛常睡不好,又不敢惊了他人徒添烦忧,睡不着了就倚着床头发呆,宁晋幼年爱踢被子,何湛见了还会给他掖掖被角。

    何湛向来是聪明的人,忠国公府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他不可能不知道。或许从何大忠释兵权的那刻起,他就这样日夜担忧着。宁晋以前不能明白何湛在品香楼的一举一动,这么多年过来,他再想,便能寻出些门道来。

    那时候的何湛一直在想办法,可却无力回天。

    “叔,很快的。。。不需要很久了。。。”

    何湛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宁晋说这句话,没能意会什么意思,直到景昭帝病重,他才明白。

    一场急病来得如同疾风骤雨,将景昭帝的命卷没了半条。这次,景昭帝是连起身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京中风起云涌,又是一场风云大变的局面,宫里宫外都放了风紧的讯号,夜里嫔妃的哭声都能从幽幽宫墙内传出来,叫人听得心凉。

    年老病死,生死轮回,就连是天子都不能逃脱这样的宿命。伤哀过后,朝中官员更加关心自己的前程,朝中的势头大部分倒戈向睿王,其余的则是保持中立的,与他为敌的很少,仿佛到如今这个局面,宁晋布置了很久很久。

    众人都在等候景昭帝回光返照,传位睿王;抑或着景昭帝死去,拥护睿王登基。无论如何,国本已定。

    如此风紧的关头,青州传来慎王宁左回京探父的消息,将整个局势绷得更紧。

    纵然宁左废了一双腿,但他曾是太子,在朝中有不少拥护他的人。而且他的母亲是皇后,亦是嫡长子,他继承王位,乃是天道。天道一词,便足以让各方势力依护。

    宁晋与他从没有手足之情,纵然念着何湛留他一命,但也不会让他再从京城翻腾出什么浪来。自慎王入京之后,宁晋的人手就盯上慎王。

    宁左进宫看望景昭帝,宁晋也同在侧。

    景昭帝已经不能说话了,宁左给他喂了碗药算是尽最后的孝心,昔日神采飞扬的骄矜已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惊的淡然。他像是真只是来探病的,同景昭帝说了一会子话,就转而对宁晋说:“我还要去景仁宫看看母后,睿王随我一起吗?”

    “不必了。走之前去见见三叔,他很想你。”即使宁晋并不想让他们相见。

    两人没有什么要说的,相对沉默,外头传来奶气的声音,清脆得像个小黄鹂鸟。永乐就似个小麻雀一样蹦进来,一头扎进宁晋的怀中,呲着小白牙喊:“妗妗。。。晋晋。。。”

    宁晋抽了抽眼角,将永乐扳了个方向,对向宁左:“你父王来了。”

    永乐不太认得宁左了,但两人始终是亲生父女,见面之后永乐也不怕,跑到宁左的轮椅前瞪着眼睛打量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看着宁左喊:“妗妗,妗妗。。。”仿佛妗妗就是对她来说很亲近的人。

    宁晋:“叫父王。”

    “妗妗。。。妗妗。。。”

    宁晋:“。。。还未教她。”

    宁左说不难受都是假的,看着永乐,他说不出一句话。永乐觉得一直说不出话实在太憋屈,就指着宁左的腿说:“站。。。站。。。!”

    对,她还会喊站。

    宁左见她说要站,倾身将她抱到怀中,让永乐站到他的腿上。

    永乐高兴得蹬着腿踩来踩去,宁左是觉不得痛的,却见永乐笑得那么开心,第一次觉得不痛是件好事。

    永乐玩了一会儿,宁左第一次坦然面对自己的女儿,见永乐不认生,开始教她喊“父王”,到永乐嘴里就成了“污王”。

    宁左选择放弃。过一会儿奶娘就将永乐抱下去吃东西了,永乐趴在奶娘肩膀上看宁左,还冲他挥手,喊着:“妗妗。。。妗妗。。。污王。。。”

    宁左对她挤眉弄眼,逗得永乐直笑,笑声渐渐消失在殿内。

    宁左坐了半晌,才对宁晋说:“我听说这段时间。。。永乐一直在由你照拂?”

    “是。”

    “多谢了。上次我刚失了一双腿,没有心思去照顾她,未能带她一起回青州。此次再回封地,我想带她一同回家。”

    宁晋木着声音说:“只要她愿意的话。”

    “谢谢。”

    宁左由宫人推着出去,要走到门口时,才对宁晋说了句:“宁晋,我不欠你的。幼时我对你不善,换来半条残腿,我不欠你的。”

    身处局外,他才看清。

    轮椅慢慢推向景仁宫的方向,听宫人说,自从宁右入狱之后,皇后的精神就不大好了,头发已经花白,成日里盯着两对虎头小鞋看。她是不原谅景昭帝的,纵然景昭帝病重,她都未去看一眼。

    宁左进殿之后,看见坐在软榻上盯着虎头小鞋看的皇后,半晌,皇后缓缓转过头来,眼眶涌上热泪,哑着声唤了句:“儿。。。你来看娘了?”

    “母后。”宁左唤了声,行至皇后面前,缓缓抚上她苍老的手,“母后怎么不爱惜自己身子了?”

    “儿啊。。。我的儿。。。”皇后摸着宁左的头,将虎头小鞋塞到宁左怀中,原本黯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快,去叫你弟弟来,看看娘给你们做得小鞋,一人一双,不要争不要抢呀。”

    “娘。。。”

    皇后皱着眉:“去啊!可不能自己一个人藏着,去叫弟弟来。”

    “。。。好,我这就去。”

    他叫宫人推着他出去,停了一会儿,宫人又将他推进来。

    宁左眼神温柔,带着些许怯意。皇后高兴地跟他招手:“儿。。。快来看娘做的小鞋好看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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