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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筝又是欲言而止。她默默看了湛明儒一眼,抱起纸盒走到门口,回身关门的时候,她借着书房台灯的黯淡光芒,再次打量自己的父亲——霎那间,感觉到流光的无情与世事的沧桑。如果说湛虚衡的自废与离开,让湛明儒大受打击而意欲积蓄力量,最后一击以谋取翻盘的胜利,那么如今,湛歆爱的死,便犹如釜底抽薪,刹那绝了所有气息。
短短几个小时内,向来刚硬果断的湛明儒已身心俱疲,明眼人不难看出,他在迅速衰老着。湛蓝筝本以为按着父亲的性子,对妹妹的遇害,定然会暴跳如雷,会破口大骂,会冲到禁室将湛思露揪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谁也拦不得。她甚至想好了该如何阻拦,让谁去阻拦——毕竟湛思露要死,也不能这么死。
精心设计好的一切,却都没必要使用,看不到自己期待的后果,这无疑是一种失落。除此外,还有因为心知肚明而油然升起的凄冷。一股股不该有的恐惧与绝望,留恋和无奈涌动着,她竭尽全力将这些多余的情感都给压下去,只是安静地扶着门,看着湛明儒。
她迟迟没有关门,而窗帘早已拉好,但湛明儒也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房门,面对着窗户,去凝望窗帘上那些回转不清的暗纹。
湛蓝筝想说什么,但是想说的话,已化作深而轻的叹息。
她退出房间,关上了门。手指拉着温热的铜黄门把手,慢慢地拉着房门——她睁大眼去看,去看那逐渐变窄的父亲;看那如小溪般的瘦弱温暖光线终成“一线天”——那一道明亮将她那张笼罩在走廊阴暗中的脸蛋,分割成两半,明暗交融的地方,如火苗子般不安地跳跃、晃动。
她的神情就此辗转在明暗与虚实之间,恍恍惚惚,变化不定。
门被合拢的最后刹那,湛蓝筝很小声,很小声地念道:“爸爸。”
咔……
门被她轻轻关上了。
松开门把手,湛蓝筝没有立即离开。她伫立在原地,小心地盯着木门上深刻的纹理,估算着曾流经这里的岁月;纸箱子被抱在手上,她沉默而细心地去体会这份拼命得来的沉重。
退后几步,她转过身,走开了。
拖着缓慢的步子,绕过一条走廊,她看到宗锦正站在自己的书房外。
应酬的笑容竟如此自然地切换上来,“宗掌门。这么晚有事么?”
“湛掌门,令妹的事情,我深感抱歉,还请掌门节哀。”宗锦鞠躬,臂上竟系了黑巾。他见湛蓝筝瞥眼,轻声说,“为家姑服丧。当然,也算是为我那红颜天妒的小姨子聊表心意。”
湛蓝筝冷眼望他。宗锦俯身在她耳畔,“姎妱神逝了。湛掌门,你我的配合非常默契,大获全胜啊,值得庆贺一下。”
“您已经告诉我了。”
“但是有的事,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好好地、心平气和地和您商榷。”宗锦的语气中没有半死哀伤,只是邪魅的笑。
“您直说。”湛蓝筝无畏道。
“家姑有一门法术非常实用,是专门用来掩藏罩门的——这个湛掌门自然知道。而今她已神逝,为她送终的不巧是在下。在下深以为家姑虽无不破金身,但一身法力若白白流失,未免可惜——”语调转冷,而自信的笑意满满。
湛蓝筝敏锐道:“姎妱的法力,你继承了?”
“一部分。”宗锦谦虚道,“不瞒湛掌门,作为半个凡人,我也是有罩门的,而且比家姑的罩门更加脆弱。呵呵,幸好我出手的时候不算太重,得以从家姑体内找回到份法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呵呵,保守估计,我现在对付您,是绰绰有余了。”
湛蓝筝微笑,眸内布满了寒冰,“是吗?那可要恭喜您了。”
“我现在若是想杀您,会更加容易。即便杀不动您,也可以随便拿一个湛家人开刀。”宗锦风轻云淡。
“可您为什么这样做呢?”湛蓝筝淡淡回问。
“如果您肯履行婚约,我当然没理由那样做啊。”宗锦无辜地摊开手,“姎妱已神逝,封印也重新架设,城市危机基本解除,你的目的达到了,而你我也都成为继湛明婵和宗堰后,拯救天下的新功臣。如此功德,用一场盛大的婚宴来庆祝,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湛蓝筝仰头看他,“不用担心,我从未想过逃婚。”
宗锦淡然一笑,他一面盯着湛蓝筝的瞳孔,一面慢慢从衣襟后掏出一只丝绒匣子,打开来,里面果然放了一枚钻戒。
他捉起湛蓝筝的手——对方轻轻抽回去,“咱们玄黄界用的不是这套规矩。”
“换个新鲜的。”宗锦建议。
“那么也把戒指换个新鲜。”湛蓝筝说,“换成宗家法戒如何?”
宗锦只笑而不语。
“我们已经订婚了,目前就不需要这个了。”湛蓝筝试图推开戒指。
“补送。”宗锦坦然地拉起湛蓝筝的手,斯文而坚定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要去套上钻戒——江宜月刚刚跑上二楼,她没注意到宗锦,只叫了声“湛蓝”,就蓦然止住了话头,扶稳栏杆。
“抱歉。”她看到宗锦手里的戒指和此刻二人的姿态,立刻喃喃道,“打扰了……”
“月亮别走。”湛蓝筝趁着宗锦闪神,一把推开他,“帮我把这箱子东西搬到书房,好沉。”回头看了宗锦一眼,不用她多说,宗锦冷笑一下,收了戒指,径自离开。江宜月表情复杂地将纸箱子放到湛蓝筝的书桌上,“湛蓝,宗锦他……他要对你如何?”
“逼婚。”湛蓝筝淡淡道。
“……你不会答应的……吧?”
“他吸收了姎妱的力量,实力更加强劲。我如果不答应,一家人包括你们都有生命危险。”湛蓝筝说,“我本来就和他有婚约,都订婚了,怎能退婚呢?”
“那晓白呢?!”江宜月有些激动。
“这件事情我们早就谈过了!”湛蓝筝跟着提了声,“现在不要用这些来烦我好吗?月亮拜托你了。”
江宜月降下声音,“可是你根本就不想和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我没有办法,他现在强过我。”
湛蓝筝冷冷地说,她踱着步子离开书桌,绕过书架,走到窗边——窗帘未合,玻璃外是森森树影。
她用很轻的声音说:“月亮……来。”
握着法杖,催动力量,慢慢地,在湛蓝筝的周围腾起一股绿光,笼罩开来。
“湛蓝?”江宜月走到她身旁,不解。
湛蓝筝说:“我会害你吗?隔音的结界,我这屋子有小虫。”
“窃听器?”
“嗯。”
“谁做的?”
湛蓝筝似笑非笑,“除了丁小剪,还有谁这般能耐?”
江宜月立刻又气愤上,“受不了!丁小剪她简直就是——”
湛蓝筝将食指放到唇前,江宜月勉强平静下来。
“莞尔逝世后,她偷偷安上来的,就在桌沿下。其实她也并非是针对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到底谁是杀害莞尔的凶手。”湛蓝筝疲惫道,“搞得我每次提到有关这方面事情的时候,都不得不把人请到窗边,还要架开结界。”
江宜月微微一愣,“你是要和我说赫莞尔的事?”
“小小宗很可爱吧?听说最近睡得更踏实了?不再夜啼?”湛蓝筝天外来了一笔。
“啊……那孩子很乖……”江宜月点头,又黯然,“只是她实在有点烫手……你真打算给她当……后母?”
“你忘了吗?小小宗是莞尔的骨肉。莞尔去世前,将她托付给我,而不是宗锦。我要对得起莞尔的嘱托。”湛蓝筝坚定道。
“我明白……可是……”江宜月无奈着,“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宗家人。你和宗锦,你们之间……势同水火。”
湛蓝筝苦笑,“你也看出来这个趋势了?”
“这是必然的。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还能不了解你吗?”江宜月也苦笑,“你怎么会嫁给他?笑话。你爱的是晓白。”
“我祖父曾经骂过一个神仙,说爱情只是个冷笑话。”湛蓝筝却不感到好笑,“而现实不幸地证实了我祖父的话,那个神仙和凡间女子的爱情,的确成了个冰冷而无情的大笑话。”
“湛蓝……”
“所以我觉得你和阿垚在一起很好,很好。不要深究有没有爱情,其实我知道你还是念着宗锦。”
历经几个月的波折,江宜月比以前要沉稳的多,“可没有人能和他共度一生。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想把一辈子丢出去。”
“是啊。所以你还是向现实低头了。”湛蓝筝和颜悦色地说,“找一个爱你的,可以成全一段——你所希冀的婚姻与生活的男人。我弟弟很好,你未来的婆婆也不是坏人,当然她讨厌我,但是她很满意你的无辜和单纯,尤其是你那份无欲无求的淡然和对亲友专心致志的守护。”
江宜月面红,“别夸我了。湛蓝,你不用提醒我,我也不想说服你,我向来尊重你的决定。一个人要去做什么事,必然有非那么去做的缘由,旁人是拦不住的。纵使事后悔恨,也是成长中避免不得的一节。”
“是,是……但我清醒得很……月亮,你看那皎皎明月,终于冲开浮云再现世间了。看,流光若水,清辉擦亮沉寂的大地,在黑夜中也依然有一道希望……所以说,月亮,我真的不想放弃,也不愿后悔,我现在很清醒。但是我很无奈。”
江宜月小心地呼吸,心脏如擂鼓般猛烈跳动,她有些虚弱,想转身逃出去,但是友情的力量让她脚底生根。
湛蓝筝握住窗帘,面无表情地望着如水的黑暗,过了好一会儿,“月亮,”她向后伸着手,握住江宜月的手腕,却并未回头,只是继续凝望着黑暗,仿佛已与无边黑夜,融为一体。
“为了日后不会悔恨,帮我个忙吧,求你。”
深夜探监,总是件悲戚的事。
听那暗夜中,铁索咯吱的声响,嗅着鲜血和铁锈的气味,置身在潮湿与昏暗中,品尝窒息的恐惧,再去体味身陷囹圄的悲凉。
一点光明亮起。
湛蓝筝持着提灯,轻快走下禁室的台阶。湛思露已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听到动静,便坐到床边,拨弄了一下头帘,带动着手腕上那副特制的沉重法铐,喀拉响个不停。她在这特殊的伴奏下,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整理干净,这才正式地向湛蓝筝端庄微笑——三道破相的疤痕,匍匐地迎 客,如此坦然。
“表姐。我就猜到你是等不及了的。”
湛蓝筝放下提灯,铁门在她身后关闭,留下一串金属撞击所特有的嗡鸣声,在昏暗的室内更显苍冷。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答应过姑母,手上不染血。”湛蓝筝沉静道。
湛思露笑说:“可是你的手,早就鲜血淋漓了。”
她拖着法铐,抬起手指,一根根放下,数着,“容采薇,宗锦所杀,却是你丢出去当替身的;卓非,自己凑热闹,把命丢在我豢养的网鬼手里,下达命令的是孙桥,做出刀他行为的是萧婷,可他的确是阵亡在你反击我的网鬼计划中;罗敬开与赫莞尔,是我害的没错,但却死在你的车里,你阴错阳差的种种决定,让他们糊里糊涂地当了替死鬼;戴翔是岑娇娜推下去的,可他落得那种境地,你有脸去撇清关系吗?湛虚衡为了岑娇娜而心甘情愿的自废,确实是我泄露了岑娇娜的动态,是我击昏了看守的傀儡,促成湛虚衡去刑房自废,可是你真敢说岑娇娜的事,除了移民之外,再无别的退路吗?而湛思晴又是谁刻意纵容我去杀的?你就在隔壁,早来一点,不是问题。还有湛歆爱,扪心自问,你不希望她死翘吗?你不希望别人帮着你让她死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