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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筝忽然有一种卑劣的感觉,自己就是那阴暗中的虫子,酝酿一身的坏水。这感觉让她猛然脆弱而迟疑了——
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如果继续,那么湛蓝筝,恐怕你将放弃更多。你最后会成为一个,连你自己都会唾弃的人。
可如果不继续,那么姑母的悲剧是否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如果不继续,这箭已射出,还如何收得回来?
回去跟父亲认错,接受家法的惩罚?或被废黜,或继续当傀儡掌门,但总之都是任父亲摆布一生,包括——婚姻。
不!不行!湛蓝筝,你搞明白点,如今你要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也不是一个湛家,还有宗锦,雍寂,姎妱。
一连串的阴谋,都已被旁人推动。
你别无选择,只有应战。
可这过程,已是腥风血雨,让自己无法再面对了。
一步踏歪,竟一路歪到千里。
无论是否主动,都避免不了,将会有一些无辜,被牵连进来。
“其实——”孙桥走过来,看着湛蓝筝道,“疯女人,你这么做,我很赞赏的。该出手,就得出手,算计盟友,掌握更多筹码,是合情合理的。如果是我在主导,那么我也会如此。”
程澄听了个一头雾水,湛蓝筝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岑娇娜的生死未卜和容采薇的性格大变,让她也一时乱了阵脚,根本无心再去琢磨孙桥的语意,耳朵里只听一阵奔跑声,“我来了!”
“老姐!!!天!我终于等到你了!”程澄再次上演了拥抱戏,贾文静却无心于此,她只抱了一下,便推开程澄,“湛蓝,过来,我要跟你谈谈。”
湛蓝筝毫不迟疑地跟着贾文静走到较远的地方。
“丁小剪是军火贩子。”贾文静盯着湛蓝筝的瞳孔,“是,不是?”
湛蓝筝吸了口气,贾文静目光的犀利,反而激起她心中的热火。
我已布局至今,就只有走下去了。
“哦?你说笑吧?”湛蓝筝惊讶道。
贾文静沉下脸说:“湛蓝,告诉我,你现在这个表情,是在对我隐瞒,还是真的不知情。”
湛蓝筝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剪子和我的来往不多。”
“那她和容采薇的来往就很多吗?”贾文静冷道,“容采薇的账户是怎么回事?”
“什么账户?”
“别装傻了!”贾文静怒道,“娇娜生死未卜,戴翔将要瘫痪,采薇已入了泥沼,造成这个局面——你还要怎么样?!”
“贾文静,这和疯女人有关系吗?”孙桥竟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他内力深厚,听力自然不错,“自己选的路,自己担着后果。别怪到别人身上去。你身为警察,应该最清楚容采薇的行为,到底是她自己的责任,还是别人的责任。或者把你置换到她那个处境,你是准备杀人卷款潜逃呢?还是准备报警呢?”
贾文静不甘心向极品男服软,但她也确实无法蛮横地为容采薇开脱,挣扎了半晌,只说:“湛蓝,如果真有什么事,现在快说,跟该说的部门说。既然孙桥也说容采薇是自己选择的路,你就别再选错,总之,千万不要等到——”
她沉下脸色,“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天。”
湛蓝筝没有答复,贾文静等了会儿,终是失望地去找程澄谈话。
“忽然——觉得我很卑鄙。”湛蓝筝轻轻道。
她身边只有孙桥。
极品男无限鄙视地说:“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湛蓝筝,搞明白你走得是什么路,拿出点该有的素质来。要不就趁早躺到砧板上,任人宰割好了。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不会同情你,只会嘲笑你的软弱,逃避与无能。我只会认为,处在你那样的环境下,却有如此低的智商和如此小的胆量,还没怎么着,就开始慈爱苍生地抱着一堆没用的负罪感,最后若是获得一个倒霉的结果,落个悲惨下场,那是上天绝对公平的安排。”
他逼近湛蓝筝,“凤晓白是君子,所以他是个失败的皇帝。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不如去问问他吧。若是没钱,就别当慈善家。怜悯与慈悲,不是你这个阶段该具备的境界。”
“成就我自己,铺得满地炮灰?”湛蓝筝反问。
孙桥做出极其不屑的表情,“那你就洗干净身子去砧板上躺着吧。是你老子杀,是你家其他人杀,还是钟锦杀,反正别指望我会给你哭丧。我不仅不会给你哭丧,而且还会踩着你的尸骨,冷笑说,看,这就是无能之人,注定的下场。相信我,我会这么做,不仅我会,把你变作炮灰的人,都会。除非你有能耐,让自己不当炮灰。”
湛蓝筝沉默。
过了会儿,她说:“我先走了。娇娜一有消息,赶快通知我。”
她向医院大门走去,听到贾文静追过来,高喊了声“湛蓝!”
贾文静飞奔几步,停在离湛蓝筝的背,几步远的地方——是的,她没有证据。但是多年的朋友,那份心中的默契,让这位老姐,已是全明白了。
“湛蓝,如果你继续走下去。”贾文静的眼圈微微泛红,身子却挺得正直,“那么,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你。我发誓!”
程澄慢慢地跟了过来,她就站在她们的身后,她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那些原本快快乐乐,过安稳日子的朋友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开始扭曲,脱轨。
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悲哀,而悲哀就是泄洪的水,一旦开闸,难以抑制。
“不要。”程澄低声地呢喃。
孙桥只是抱臂立在一旁,冷漠依旧。
没有回应,没有回头,湛蓝筝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钻入车子,一路开到荒地高坡旁,凌晨两点整,夜沉星璀璨,风冷草凄凄,远处楼宇群,黑压压如泰山压顶,让人猛地喘不过气来。
虽然离那栋大楼很远,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或许,这是一种心理作用。
湛蓝筝深深呼吸着,似要将满心满肺的乱七八糟,都给排出去。
孙桥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旋转,犹如巨大的漩涡,把她折了进去,晕头转向。她左耳朵是孙桥那句“没钱就别当慈善家”,右耳朵是无涯走之前那句“好自为之”。
眼前是萧婷厌恶的表情,冷冷地斥责她是个“毒辣的小丫头”;是最亲密的月亮,那副绝对信任自己的神色;是白痴程丫头的单纯与执着;是老姐贾文静对职业原则的恪守;是岑娇娜血淋淋的身躯,容采薇猛然狰狞的脸庞,戴翔的身躯,糊里糊涂地跌落。
是凤晓白,我的晓白,对我这种行径的,失望的目光……
姑母,你在哪里呢?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出来抱住我,安慰我,鼓励我?而要我一个人去面对,去拼搏?你对我的堕落也失望了吗?还是你不喜欢这样的筝儿?一个注定将自私地为自己而战,为自己抢夺利益的筝儿?
湛蓝筝太累了,她熬了好几宿。将脸埋在方向盘上,让那上面的柔软套子,温暖一下冰冷,承接一下眼角已控制不住的湿润。
然而,然而这些不是全部,闪在心中的,还有湛垚的善意欺瞒,宗锦的阴险算计,爷爷的糖衣炮弹,父亲的僭越与相逼,母亲对弟弟妹妹的明显偏袒,二婶和表姑那一派的阴谋……
在这后面,还藏着雍寂,姎妱,一个不为人知的恶毒秘密。
要想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基础上破这个局,那么只有走下去。
砰!
一颗脑袋落到车盖上,滚了几滚,方摆正了,一对红眼珠子盯着她,咕噜噜乱转。
“啊——”夜幕下飞来一张红嘴唇,嵌回到人脸上,讨人嫌地一开一合,“你哭了?湛家掌门怎么会哭?真是不可思议啊!”
湛蓝筝抬起头,目光恢复了沉稳。
“夜的船在哪里?”她下车,拿起法杖,“我帮你恢复它。你,免费送一个人去她要去的目的地。”
零碎的肢体飞过来,拼凑出完整的绿衣女郎,“啊?”
看那惊讶的表情,似乎对这个条件,有点踌躇。
湛蓝筝微笑道:“时间不多,今晚就要启航。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那么玄黄界会将你这最后一点渣滓都干掉;如果你答应,那么今晚,你和你的船,就可以获得遨游夜空的自由,你等了百年,终是等来了这一天,你盼了好久,对吗?而且如果你听话,那么用不了多久,你在玄黄界的名誉将会被恢复,日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开着船,运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客人,满世界乱跑。当然,前提是你不得故意杀伤人类,不得恶意吓人,尤其是夜空中的航班。否则玄黄界照样会收拾你。”
法杖轻摇,绿光闪烁在这片黑暗的荒地间,似是灰蒙蒙的寒冬中,那一点盎然的新绿。
“我以苍溪湛家掌门的身份,对上述的话,做出诚信保证。现在由你给出答复吧。”
“你姐姐要行动了。”钟锦坐在办公桌后,看了看手机。
“水獭来的消息?”湛垚问。
“对。”钟锦微微一笑,“和你分享一下。湛蓝筝说,今晚要送她离开,去大洋彼岸生存,逃开——啊,逃开疯子姎妱的疯子行为。呵呵。”
“水獭还是取得了我姐姐的信任。虽然中间有波折。”
“一个妖,哭诉一下对异类爱情的无奈和等待,这一手绝对有效。我想湛蓝筝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奸细被戳穿后,还能继续扮演另一种奸细吧。” 钟锦说,“所以今天晚上,丁小剪也会离开。湛蓝筝会用夜的船送她俩一起走。时间——”他又看了看手机,“水獭说,湛蓝筝暂时保密。这可有点烦人啊,我还得及时通知警方呢。”
“不通知我伯父吗?”
“让警方通知你伯父吧。”钟锦微笑,“那会更有趣的。”
湛垚却笑不出来,“我姐姐要真是让警察给扣了,卷入走私枪支这样的恶性案件,我伯父怕是会雷霆大怒的。小家伙,这一点都不好玩!”
“即便没有这件事情——湛明儒也准备让湛蓝筝不好玩了。”钟锦优雅地插着双手,“前几天,他特意委托我迅速PS了一堆假图片,都是破碎而飞翔的人体,然后让我换个IP,发到天外居去谈生意呢。嗯,公司的网络的确比较容易做手脚,而且比较不幸的是——”钟锦随意碰了碰鼠标,让那屏幕亮起来,“湛蓝筝答应接破碎人体飞翔案这笔生意了。我想湛明儒一定是借机在背后,收集了一些可以指控湛蓝筝反叛湛家的罪证。”
湛垚眼中露出厌恶,他抿了抿嘴唇,一脸的鄙薄。
“那是他亲生的女儿——”湛垚恶心道,“如此提防,算计,利用自己的女儿……”
“阿垚,我要再帮着你去理解一下。你的那位大伯父,是个自卑到自负的人,这样的人,最恐惧那种被人看扁的感觉。即便没人看扁他,他自己也总是会不停地假想出一群人,在背后如何地看不起他,指点他,压着他。所以,这种人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权力,质疑他的威严,哪怕那是他亲生的女儿,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而偏偏你的姐姐湛蓝筝,又是个莽撞而不服软的性子——”钟锦略有遗憾地摇摇头,“在我看来,这对父女的性格本身就矛盾,这么多年下来,积怨颇深。如果他们不是父女,大概早就掐起来了。”
湛垚苦笑道:“我已经很恶心那宅子和里面大部分人了。别再给我分析他们的行为动因,我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我只想把它推倒成废墟。”
钟锦点头,“放心吧,快了,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婷对于尚未开学,湛蓝筝就要给她交上一份读书报告的事情,感到无比惊讶。杀了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