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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湛蓝筝终于回公寓。凤晓白听到门锁声,赶忙迎出来,“你做什么去了?”
他担忧地抱住湛蓝筝——抱住一只大书包。
“游祈乐呢?”
“睡了。”
“很好。”湛蓝筝低声道,“这里面是五十万,我用了一万,还剩四十九万,你待会点点,然后分成三份,都收到我卧室的保险箱里,别和任何人说。”
“你要做什么去?”凤晓白见女友跑进卧室,便也跟过去,“找什么?我帮你找。”
湛蓝筝揣好存折,“你就别管了。看好游祈乐,如果她非要出去,或者有什么联系性的举动,不要看得太严,要半推半就放过她,但态度上,要注意分寸。”
她轻声叮嘱,踮起脚亲了亲凤晓白暖洋洋的脸蛋,随后拎起车钥匙,匆匆离开。
凤晓白站在阳台上,看着女友的小蓝车子,亮起两盏车灯,再次没入到清晨黑冷中。
叹了叹,湛蓝,你还是不肯让我为你一起分担吗?
湛蓝筝马不停蹄地赶回到医院,第一道曙光擦亮东方的天边,空气却清冷依旧。
手术室外的灯,熄灭了。
不见容采薇和岑娇娜。
“人呢?”
飞快地拨着那二人的手机号,没人接听。和护士打听,可换班的这个护士竟不清楚夜间急救病人的状况。正恼火的时候,听到岑娇娜远远喊声“湛蓝”。
“你可算回来了。”岑娇娜心急如焚,“又出事了。”
“我该怎么办啊!”一声虚弱的哭喊,容采薇宛若一片游魂般地飘过来,“湛蓝,湛蓝……”她双目发直,湛蓝筝心惊,“又怎么了?”
岑娇娜小声道:“医生说……说……说阿翔有……有瘫痪的可能……”
湛蓝筝木然了。
“采薇一时心急……就给阿翔的父母那边打了电话去哭诉……主要也是得通知阿翔父母一下嘛。结果……结果……”岑娇娜挣扎好久,“结果阿翔的爷爷接了电话,他最先知道的……老人家有心脏病的……挺严重……就……”
“老人家现在怎么样?”湛蓝筝镇定地问。
“死了。”容采薇沙哑地说,她哭泣着,刚刚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刚来的电话,他爷爷死了,他爷爷当场就不行了,天啊……我害死他爷爷了,我害得阿翔要瘫痪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爸爸妈妈是要骂死我的!怎么办啊……呜呜呜……”
她抱紧自己的身子摔倒在地,岑娇娜赶忙扶住她。
“采薇,你要坚强啊!”湛蓝筝低声说。
万万没想,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个结果。
归根究底,到底源头在哪里呢?
她烦躁而愧疚地想:如果我前天一发现高坡下有点问题,就不辞辛劳,立刻过去,解决问题的话——那么第二天,娇娜不会三更半夜非要跑到那里去搜集八卦。娇娜若不去,采薇就不会让戴翔陪着去壮胆,他们不会碰到夜游女,不会晕过去,不会被夜游女弄到天上。采薇呢?她也不会因为等不见人,找我求助。那么如果我不过去的话,采薇也不会为了迎接我而提前外出,因此受到严重惊吓。而夜游女呢?她看不到附近人烟,大概玩一会儿戴翔和娇娜,也就会觉得无趣,丢到荒地完事。戴翔可能就不会掉落到车子上,不会脑损伤,不会有瘫痪的危险,更不会因此就……就害得他爷爷心脏病发……
一连串的内疚爬上来,再看看手里的存折。湛蓝筝更是不忍心,账户的事情,的确是我利用了采薇,虽说当时打着给程丫头“报仇”的名义,可扪心自问,湛蓝筝,你还不就是拿这个安慰自己,实际依然是欺骗朋友啊。
这条路,走得真是困难。有时候,连自己都爬不过去。
默默呆立好久,她才道:“总要一步一步来。采薇,你是阿翔的妻子,是他家的儿媳妇。事已至此,你不能再倒下去。追究责任也好,哭泣内疚也罢,总要先安顿好阿翔,办好老人家的后事,再做打算。”
岑娇娜也劝道:“就是的。哭也没用啊。咱们还是再去找医生问个清楚吧。是再做手术呢,还是用别的治疗,或者转院,这可都是要你拿主意的。”
她们三个在医院逗留到十一点多,戴翔被安排到单间病房,还要进一步观察。
“治愈可能性较高的手段还是有的,就是……”主治医生犹豫了一下,“费用比较昂贵。保守疗法的费用比较合适,只是完全恢复的几率,确实要低些。”
容采薇说:“医生,求求您治好我丈夫,到底要多少钱?我出!”
主治医生更加踌躇,他单独喊容采薇进办公室,聊了好一会儿后,容采薇脸色灰败地走出来,顺着墙落到地上。
“别碰我!”她虚弱地喊道,“让我冷静一下。”
湛蓝筝和岑娇娜不敢惊扰她,就离上几米盯着。
快十二点的时候,容采薇从地上起身了。
“湛蓝。”她说,“还是先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吧,要不然事情太多,我脑子更乱了。”
湛蓝筝静静地凝望着这位从初中起,就和自己在一起的朋友,容采薇,她从不是坚强的女孩,文静温柔,也胆小怕事,这个姑娘从不求大富大贵,求的是安安稳稳。
又是愧疚地叹了口气。
“谢谢。”她由衷感激。
湛蓝筝送容采薇回家,没跟上楼。容采薇自己上去的。
站在防盗门前,看到门和旁边的墙壁上,都被红油漆泼出一堆一样的大字:
必死!
“九点那会儿,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小伙子找你啊。”隔壁老奶奶偷摸打开门,“你们小两口都不在,他们就砸门,砸不开,就骂人,骂得好难听哦。然后还乱写啊,真是好吓人。我说孩子啊,你和你家那口子,是不是在外面做生意,得罪人了啊?”
容采薇低下头,“是的。对不起啊奶奶,吓到您了。我们会解决的。”
她不再多说,进门拿了身份证,提起一只大手包,将风衣内兜的东西,迅速塞入手包里,再飞快跑下楼。
“走吧。”容采薇对湛蓝筝说。
之后都很顺利。将现金提出来后,负责提现的容采薇将一捆捆钱迅速装到自己的手包里,湛蓝筝警惕地护卫着她。两个携带巨款的女子轻快地回了车子,湛蓝筝总算舒口气,“这事算是差不多解决了。我先送你回医院吧。一会儿你把钱拿出来,就帮我包到这里——”
她将一摞报纸递过来,容采薇接过来,“你安心开车吧,我帮你包。”
湛蓝筝感激道:“谢谢采薇。你放心,阿翔的事儿,我会负责到底。”
车子开出几站地,哗啦啦的报纸声停了会儿,容采薇说:“湛蓝,先停下好吗?我想方便……”
湛蓝筝见路边正好是一家高级商厦,知道里面必有卫生间,就停了车。
容采薇轻声说:“那我先去了啊。湛蓝……”
她提起手包,“湛蓝,对不起。”
湛蓝筝叹了叹,“好了,该说这话的人是我。”
“不。”容采薇抿了抿唇,她低下头,“谢谢。我去了。”
“快点吧。娇娜还在医院等着咱俩呢。也真难为她了,连班都不上。这回连累你们了。”湛蓝筝给了容采薇一个愧疚而鼓励的笑,容采薇只低下头,挎着沉甸甸的手包,一溜小跑,进了商厦。
对不起……
湛蓝筝闭目想。
谢谢……
采薇跨起手包,一溜小跑,进了商厦……
眸子忽然张开。
不对!
湛蓝筝跳下车,拉开后车座,看到报纸被叠成立方体。
打开来,里面包的是——
放在车后座上的毛绒玩具。
迅速追进商厦,湛蓝筝看到商厦一层的侧面,还有一组出入口,通向热闹的道路。
晚上八点整。
程澄和孙桥自花园溜达完,舒舒服服地回了病房。
孙桥痊愈很快。晚上查房的医生也笑着说,这小伙子身子板结实,基本都复原了,可以提前出院。
“太好了。”孙桥一弯唇角,“爷早就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天天让一堆烂机器摆弄。”
“那是给你检查的医疗器械啊!”程澄笑着说,“先别急着提前出院。都说了是下周三。”
她给孙桥盖上被子,“时间得订好,到时候我们要给你办个庆贺宴会呢。”
孙桥不耐烦地甩开被子,“冻不死我的!你看看你的手,凉得跟个死人一样,自己裹好了!还有,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白痴庆贺会,不需要!老子就那么像差点要死的人吗?”
“逞什么能啊!连着几天都没力气说话的是谁啊。不是让我天天喂饭擦身子的时候啦!哼。”程澄颇有几分撒娇的样子,她捏了捏孙桥唇边肌肉,孙桥刚要骂“白痴”,就听到手机响。
“湛蓝的。” 她笑眯眯地接了电话,“湛蓝——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医生说阿桥——啊?什么?”
“丫头。见过容采薇吗?”湛蓝筝一面开车一面急切道。
程澄怔住——哪壶不开提哪壶,湛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啊。
“对不起丫头,但是情况太紧急了。”
此刻,湛蓝筝满脑子都是刚刚丁小剪给的讯息:
你那姐妹提了钱,目前跑没影了。我这边那几个XXX非常愤怒,要追杀她,讨回钱。
该死的容采薇,你让无耻混蛋威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你就认定那些混蛋和我有关系?!
你遭遇巨变,急需用钱,生命又被威胁,这些是很难承受……
但是你哪怕去报警,也总比这样好啊!
“都是你那边的混蛋!”她对丁小剪飙了,“你们凭什么去威胁她?!”
“凭什么?亡命徒办事还要理由吗?!没当时轮了她就是给面子了!”丁小剪也怒了,“我不是没提醒过你……”
“你提醒得太晚了!”
“那么我告诉你,你最好赶快找到她!要是再晚点,尸体都收不回来!”
“丁小剪,你丫还想不想跑路?!”
“我知道你生气,但这是我的问题吗?!我不是那帮流氓的老大好不好?!我没法对他们负责!因为这个,我都被他们怀疑呢!我还得想办法脱离他们,立刻出国!你那个姐妹,叫容采薇是吧?真他妈黑!多少钱呐!是丫的吗?!丫还真敢卷走啊?!就算咱们对不起她,就算小流氓威胁了她,那她堂堂正正去报警啊!卷款潜逃这算什么呀?!她对不起我没事,关键是她这么一来,把你给弄得里外不是人啊!”
“行了我知道!再联系。”湛蓝筝怒气冲天地将手机撂了。
其实还有更恶心的,是丁小剪都不知道的。
凤晓白来过电话,告诉她,包里只有四十六万。
有一万,是自己用作戴翔的医疗费用。
还缺整整三万。
那个包……
湛蓝筝无力地想:自己去麦当劳,娇娜去卫生间,采薇抱在怀里,娇娜的神情有点不对劲,采薇死死裹着风衣……
当时自己的心思都在戴翔的抢救上,在对容采薇的愧疚上,愣是没注意。
太疏忽了!
可是——自己会担心朋友们因为无知,而被敌方利用,譬如目前对月亮的谨慎,对丹霓的小心,对老姐的试探。
但和这次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她绝对不会相信,朋友会主动地把手,伸向自己的钱!
她能确信亲妹妹湛歆爱有随便翻她包的臭毛病,但也不会相信一向文静的容采薇竟会偷她的钱!
将事情简单地跟程丫头说了下——只说戴翔出事了,自己的钱又被偷了,正在找嫌疑最大的容采薇,“她没去过医院,也没去她婆婆那边,我正在西二环上,准备赶去她家一趟。现在情况特别危险而复杂,事不宜迟,我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