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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才是,可是,为什么他们却只在后边磨磨蹭蹭的,怎么还不追上来攻击呢?莫非,他们已经识破……
不单是卜天志有此疑问,便是海陵水军的“水龙号”上,童叔文也同样不解。
童叔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子云平静下来的脸色,斟酌一会,细声问道:“大将军,依我们船只的速度,追上官军的水军那是轻而易举的,为何大将军却令人只吊着他们就算了呢?”
“连军师你也不知么?”手扶围栏的李子云大是得意,他指着前面的那支疲于奔命的船队,长笑道,“军师请看,这船队只得十数艘三帆船,但根据情报,官军实力还不止于此,剩下的必然躲藏在一边埋伏,意图攻我们个不备。”
“那大将军为何还要追击呢?”童叔文看他的心情大好,便大着胆子出声问道。
李子云嘿然笑道:“说起来,这卜天志也有些才干,竟然懂得些许计谋,可惜的是,他一味的注重计谋,却忽视了本身实力有几何。”
“军师你想,”李子云抚着颌下几根短须笑道,“即使他们安排了个漂亮的埋伏,但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即便孙子在世,武侯重生,也是一筹莫展,回天乏力啊!”
“要说本大将军为何只是尾随却不上前攻击,”李子云一副智计得逞的模样,“嘿嘿,本大将军竟然已然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所以便将计就计,引出漏网之鱼。本大将军要消灭的,绝不仅仅是眼前的几艘小帆船!而是官军的全部水军!如果真如本大将军所料的话,长江的下游,将任由我们水军驰骋。”
童叔文听了,大是惊诧,他万万料不到这个李子云也会动动脑子,一半佩服一半迷惑地问道:“可是,为何方才李将军劝解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却不认同,反而派他到后面的船只督率后军呢?”
不想李子云斜睨他一眼,勃然道:“李星元自恃有些小聪明,便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即便到得水军之中,也敢对我指手划脚,真乃我所恶也,军师怎地为他说话?”
童叔文这才明白其中因由,他可是不愿得罪主子的亲兄弟,当下连称不敢,然后把话题岔去别的地方。
银辉下,长江的簌簌泠风激荡着两只船队的各色旌旗和帆布,发出猎猎的剧响,和着船体破浪的哗哗水声,形成一曲高昂的二重乐。但是,现在可没有人有心聆听这些,因为,两支船队的距离越来越接近了,水战一触即发!
九十丈!七十丈!五十丈——
“军团长,海陵水军追上来了!”在卜天志坐镇的三帆船上,高居桅杆吊斗的哨卫大声叫嚷着报告。
神情也稍稍开始紧张的卜天志抹了一把汗,挥手示意知晓,借着蒙纱灯和淡淡月色的光线,看了看快速向船体两侧飞退的长江两岸景物,然后问旁边的一个脸色发白的副将:“我们到了什么地方了?”
那名副将勉强镇定心神,看了看两岸逐渐拔高的地势山体,回报道:“已经到了鬼门峡的前面了。”那个副将忽然惊喜答道。
“鬼门峡到了?”卜天志大一听,大喜过望,在甲板上踉跄地走了一步,大喝道,“鬼门峡到了!陛下已经在那里接应我们,快叫他们进峡里去!”
“是!遵令!”
号令很快便传遍整支船队,打了一阵旗语之后,这支弱小的船队列成两大列,沿着稍稍窄小却湍急的峡口,依序进入了峡中去,因为两岸俱是高高的石岩峭壁,且内里微微拐弯,而海鲸水军船队的船只相对的小巧灵活,所以他们很快便消失在鬼门峡里,滔滔长江水还是响个不停,但却不见了方才被追杀的可怜船队。
……
海陵水军前面的船只见那支船队从自己嘴巴里跑出来,进了鬼门峡,却是拦阻不及,便停在鬼门峡的入峡处,犹豫不前。
在船队中间意气风发的李子云得报前面船只停下了,便问侍卫:“为何不追下去?”
“大将军,”那侍卫呐呐地说道,“前面就是地势险恶的鬼门峡了,而且这里临近丹阳郡,已经接近杜伏威的地盘了,再行下去的话,恐怕……”
“恐怕什么?”李子云眼看自己的妙计已然近于成功,却为这个小小的鬼门峡阻挡,心下大是恼怒,立功心切之下,哪里容得了别人说得半句话,挥手打断那名侍卫的话头,冷然道,“如今已追到此处,无功而返的话,没的给人耻笑。便是杜伏威又怎样,这老家伙何德何能占有江淮四郡,哼,我海陵军只消占得江都,与他便再无缓冲之余地,这仗肯定是要打的,早与迟又有何区别?不用理会这些,你给前面的船只传令,快快入峡,继续追击那些逃窜的官军水军,待下一见到他们,不用再等什么了,直接便击沉他们便是!”
“……遵令!”
那侍卫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童叔文,便转身发出命令了。
过了半晌,整支庞大的船队又缓缓地起动,逐渐加快了速度,为了灵活作战,又排成一大列,迎着两扇巨门一般的石壁,一一地驶入黑暗的鬼门峡。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火烧鬼门
惨淡的月光洒下来,但鬼门峡内却享受不到几丝它的柔和。
鬼门峡是长江下游一处比较险峻的水道,上有湍急的水浪,下有无数暗礁,如果是盛夏水流丰足,那些暗礁无足为患,但一入冬,水位下降,那些暗礁就活跃开来了,各朝各代从此处经过的船只,不知道有多少被它吞噬下去了。这也是鬼门峡得名的缘由。
鬼门峡长约十里,比起另外的长江段,它实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两岸夹着高高的石壁,中间的水道便显得有些逼厄,看着两边随时要倒塌下来的千钧石块,直叫人胆战心惊,恨不得插翅飞离冲天而去。
“大将军,好象有些不对头啊!”在哗哗水声中,水龙号上,童叔文看着两岸直如鬼怪的巨石,颤声说道。
庞大的水龙号进了峡道内,也只能单船行驶,加上要闪避那些两边延伸出来的巨石,也只能减慢速度,如履薄冰一般地逆流而上。即便峡道内被蒙纱灯照着通明,但仍然不能稍减船只上人们的恐惧之心。
李子云也是头皮发麻,他万万没有料到峡内竟然是如此气象,这般要地,只需在两边高岸上,埋伏了六七千弓箭兵,以火相攻,就可将这庞大的水军烧个半死,葬身峡底了。
虽然身边一片光明,但李子云却感到犹如处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而内心深处,那种对危险来临的直觉,令他想到自己仿佛就是一个绊羁在冰天雪地里的孱弱独行客,而周围,却有数之不尽的饿狼,无数双绿瞳正散发出阴恻恻的残忍光芒,嘴角流涎地望着他,作势欲扑。
“不!”李子云无意识地大叫一声,顿时将周围的一干人吓了一大跳。
童叔文看了地势之后,已若如惊弓之鸟,被李子云这突如其来的一叫,刹时去了三魂三魄,他的身躯条件反射似的剧颤,惶声说道:“大将军,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李子云顾不得搭理他,霍然返身,急声对后边的那名传令侍卫喊道:“传我号令,前军变后军,即刻退出鬼门峡!快!”
那名侍卫见到李子云急切得目瞠欲裂的神情,心头大跳,也知事态严重,二话不说就跑到一边,朝负责打旗语的旗兵疾声交代了下去。
但是,虽然李子云总算明白过来,但明显的迟了,这一迟,却令海陵水军陷入覆灭的境地。
只听见高峡上“当当当”的一阵连环骤响,然后两边峡壁上涌现了无数列军士,依稀的月色下,一面绘有一个昂首咆哮的豹头的军旗,迎着长江上经久不息的凛冽长风,呼啦呼啦作响,与漫漫的银月争相辉映,一点也不逊色。
“风豹军团!”
海陵水军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军士,对大隋军队的奇怪编制也是略有所闻的,见了那面独一无二的旗帜后,早已猜出这犹如天兵突降的伏兵的来处,一时之间,不由惊呼出声,呛啷声响中,纷纷自觉地亮出兵刃,抬盾竖板,全神戒备。
李子云呻吟出声:“风豹军团?怎么会的?他们不是被调回江都城防备杜伏威和沈法兴了吗?”
但这时候却容不得他多想了,因为,只见峡顶那面大旗一挥,呜呜的号角色传遍了整个鬼门峡,声震长江。
紧接着,两岸杀声震耳,一阵嗤嗤的破空声,漫天的火箭划破夜空,居高临下地射向鬼门峡里面的海陵水军。
“横板立盾!横板立盾!”海陵水军那些将领肝胆欲裂,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都给我抵御,用尽全力,否则死无埋身之地!”
海陵水军的防御工具虽有生牛皮竖板和挡箭铁板,但射来的火箭却来自高处,无孔不入,船只上那些易燃的帆布和木桨,首先着起了火,如果仅此那还罢了,最可怕的是,射下的火箭当中,还夹杂着泼墨一般的黑油,这种黑油沾火即燃,即使用大水泼洗,也难以浇灭,这般泼了下来,附在木制船体上,不烧个通透是绝对不会熄灭的。
整支庸长的海陵军船队同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叫声,大部分船只同时起火焚烧,时不时见到一些全身着火的的海陵水军军士发出凄厉绵长的惨呼声,扑通扑通的跳入必死的峡水中。只不过半晌,火光顿时将整个鬼门峡映照得一片通红,火屑四溅中,直如罗刹地狱一般,叫人不忍不敢目睹。
一些还没有着火的船只拼命的溯流往前突围,意图死地求生,但它们冒着火石前冲了不过数十丈,又忽然停顿不前了,船只上的军士突然发出绝望的哀号,会些水性的军士更是不顾一切的跳下了滚滚涛浪之中,妄求一线生机,当然,等待他们的,将只会是黄泉鬼差们阴白的狰狞笑容了。逼迫他们这么做的,是前面顺流而下的一大溜装载着满满的干草易燃物的民用小船……
……
“陛下,这……这,这是不是太有损天和了?”
峡顶上,卜天志看了看被火光映得时明时暗,身形仿佛魔神一般的杨广,面带怜悯地说道。
一身白衣迎风飘扬的杨广一愣,先看了看一旁默然不语的孙向东,再望向底下的修罗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夹杂着焦糊味的空气,叹息道:“朕也是无可奈何啊,卜卿家,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将这支海陵水军击溃么?”见到这么悲惨的一幕,杨广心头也不大好受——屠杀非我愿,奈何我要活!
——我只好好好的活,和我那些我要保护的人好好的活!
峡顶之上,登时一片静默!
……
鬼门峡一役,海陵水军一万三千人,大部覆没,只余李星元率领着后军两千人三十艘艇蚵小船只狼狈逃出,辎重尽失,衣食无着,上岸之后,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奔鹿口小平原的李子通!李子通得报己弟李子云和智囊童叔文随同一万一水军丧命鬼门峡,又恨又怒,不顾手下大将白信的阻拦,立时斩了李星元。旋即反悔,但人头已经呈上案前,悔之已晚。
经此一战,大隋朝廷威势重炽,天下无一人敢于轻觑隋廷。而隋帝杨广之名,也重新涂上皇帝的威仪,江都郡附近曾经改旗易帜的郡县纷纷献表,表示归附于隋廷,听从皇帝的召唤,由此,江淮东部,尽然重新落回杨广手下统治。
杜伏威与沈法兴探得江都防御严密,无从下手,便收拢军队,努力的巩固占有之地的统治。
而消灭了海陵水军的杨广,下一步要收拾的,就是如梗在喉的李子通了。
大业十四年,夏末,海陵李贼子通率军来犯江都,帝亲自领兵征讨。李贼水军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