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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锦赤足在泥泞地里狂奔。
以最快的速度回返到溪水边,但眼前所见却令她急停。
——名剑站在溪水中,一手环抱着失去知觉的周冰,一手持着青丝,斜斜遥指。
而他所指之处,船娘已取下斗笠,秀发被风吹得凌乱,贴住面颊。原本婀娜的体态早已经紧绷起来,战意逼人。
“属下无能……”霍锦在泥泞中向着船娘跪了下来。
船娘并未看她,眼睛紧锁住名剑,口中冷冷道,“起来掠阵。”
豆大的雨点,一点,一点,落下来。
落在众人身上,面上。
也落在周冰的脸颊上。
她轻嘤一声,便要醒来。
——船娘动了!
周冰若不醒,名剑偏如手中持着一个物件,无碍进退。
周冰若不昏迷,名剑尽可以与她交流,配合作战。
但周冰醒来的一刹那,名剑势必分神,向她解释眼前情况,沟通彼此意见。
就在这关键的一刹那,船娘出手。
斗笠急速飞了出去,边缘露出一排利刃,切割向周冰的咽喉。
而两条比霍锦的黄金链粗上数倍的火红铁链,链首带着尖钩,敲向名剑双眼!
同一时间。
霍锦亦向名剑的右侧,踏出一步。
名剑左手抱着周冰,右手持剑。
左侧乃是湍急下游。
右侧乃是退路。
她只需要封住名剑退路,便已足够。
但——名剑却未如她所料,向右腾挪。
名剑青丝轻挑。
如挑起情人的嫁衣一般温柔。
飞卷的斗笠被挑正,迎向火红铁链。
铁链击穿斗笠,继续前行,一派势取名剑双目的凶狠势头。
但被斗笠一阻之下,铁链已慢。
名剑施施然向后仰去,避开了铁链来势;抬手之间,青丝分毫不差地卷住了两条尖钩。
船娘冷笑一声。
若以为,她将两手武器都集于一处,让名剑单手可破,便大错特错。
尖钩脱卸。
两道铁链如灵蛇一般,回撤半尺,一左一右,卷起漫天链影,罩住名剑周身。
此时暴雨已如断线一般,贯穿天地之间。
雨幕,雨声。
所有的招式与移动,都在暴雨中失去先机。
唯有船娘那霸蛮的内力,将周遭雨水尽皆蒸腾,耀出微小的彩虹!
名剑终于向右移动。
霍锦黄金细链出手,无声无息,不掀风影,随着雨水,缠往名剑腰间。
却听叮然一声。
霍锦金链击实——却是周冰的佩剑。
一招之间,周冰已然彻底清醒,在名剑怀中完成拔剑、出剑的动作,对撼霍锦的暗袭招数。
同一时间,名剑青丝上铰住的一对尖钩,在名剑一弹之下,向住船娘前胸叩击。
而已至面门的一对火红铁链,名剑空出的左手,并指如花,竟以血肉之掌,以极其精粹洗练的空手入白刃功夫,破解钢铁。
——一番对击。
铁链缠在名剑手腕。
双方内力对撞。
轰然闷响。
霍锦与周冰缠斗之中,双双后撤,拧首去看。
只见名剑退出三步,溅起一片水花。
而船娘平平后挫数尺,撞在一棵苍松之上。
竟是平分秋色之势!
双雄对峙。
雨势渐收。
一道细细的血迹,从船娘嘴角,流了下来。
“总护法!”
霍锦情急。
船娘摆手,“我没事。——他伤得更重。”
名剑站在溪流之中,几乎半身已被急涨的溪水淹没。
他喉头微动,似是强压下翻涌气血。
片刻方开口。
“若我不是身中白水秋风,刚才的那招,已可取你性命。”
周冰瞳孔一睁。
霍锦眯眼,看住周冰神情,眼中射出的美丽光芒,不知是恨是妒。
船娘仰天笑起来。
“狂言不惭!你这些年屡积伤病,内功进境缓滞,想取我性命?除非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霍锦望住名剑神情。
忽然面色一变。
——名剑不是打诳言之人。
他本已做了这样的打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白水秋风,竟是拦下了他的疯狂计划。
霍锦又看一眼周冰。
想来周冰亦得此意,面色苍白。
却听船娘缓缓开口,“肖家‘销魂钩’已出,你没有理由,还认不出我。”
霍锦心中狂跳,几乎要喊了出来。
望向名剑。
他神色一如既往,幽深无波。
“我只是在想,要如何称呼你。”
船娘略笑一笑。
她随手就着雨水,从额际撕下人皮面具。
“就如当年,叫我一声大嫂,又有何不可?”
中年女子,风韵犹存。
不比先前伪装的船娘娇媚。
但五官气度,一派大家闺秀。
——擅使一手销魂钩法的武林世家皖南肖氏,二十年前,曾将幼女肖玉露,嫁给了名剑山庄大少爷名战为妻。
名剑望住肖玉露真容,片刻之后,却缓缓摇了摇头。
“你自称是王家寡妇,这守的,似乎是王小二之节。”
肖玉露哈哈一笑。
“不错。我嫁给名战之前,便已和王小二好了。媒人说你哥哥不能人道,我便不是处女,嫁与他亦无妨。谁料到……”她眼神中满满都是恨意与怨毒。“我在名剑山庄时,每逢夜里,被名战折磨到受不住惨叫呼救,全庄人都听得到。但却无人救我。有一次我被他打成重伤,他只将我送回娘家等死,是王小二在我床前守了七天七夜,搜集天下灵药,将我救活。”
肖玉露声音发颤,不得已略停了停,才道,“我们合谋杀死名战时,你明明就在门外,可以阻止,却不推门。等到你哥哥死绝死透,你才走进来,逼我自缢,又将王小二阉割。……好,我不计较。我因缘巧合,为人所救,又加入了鬼面教火门,继承了天竺武功秘法,可谓是因祸得福。但……我想去寻王小二之时方知,多年过去,你,终究是杀了他。”
名剑垂眸,叹了口气。
雨滴顺着他的发尖流下来。
一身白衣上,已溅了无数泥泞。
肖玉露呵呵一笑。“真的很巧,二弟。和你有关之人,陆陆续续,聚集在我身边。锦锦原本可做我的好妯娌,你不要她,她如今是我的得力下属;陆小七本对名剑山庄忠心耿耿,被你削去一臂,却盗得了武圣殿的罂粟子;峨眉何恬的女儿,许婚给了名意,却刚好被我发现她与堂妹的奸情……我倒想看看,如一朵青莲出淤泥而不染的名剑名庄主,到底心中在乎的是什么,在意的又是谁?”
一阵微风,将万叶之上积聚的水滴,淅淅沥沥吹了下来,滴滴答答,错落不堪。
水声很久很久平息下来之后,才听名剑开口,语声遥远,给人不真实的错觉。
“……名意虽不是你亲生,但你曾视如己出。你下手时,未觉不忍?”
肖玉露蛾眉微挑,露出一个叫人心悸的笑容。
“我记得那年……他亲娘忌日。我抱着名意想去上坟,却见到老爷在那里。名战随后摇着轮椅过来,与老爷争执。老爷用鞭子打名战,名战反抗不得,便持剑欲刺我们母子。后来你来了。”
她幽幽看住名剑。
名剑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你那时候很年轻……你抱走了名意,从此之后,你便将他寄养在庄外。而那日,我被名战捅了二十一剑。没有一剑在要害,但没有一剑不是在最疼痛、最隐秘、最令人羞耻不便的地方。……你只救和你有血缘之亲的名意。而对无亲无故的一个外姓女子,就在你面前受苦,你却听之任之,观望、等待我的死亡……”
霍锦亦未知道这些隐秘。
她听得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种感同身受——如果放弃,生命便如一棵枯草,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天地之间,都不会有人伸出一点援手。
唯有靠自己,靠自己活着。
便断了一切,向那个男人求援的念头。
——本来是恶魔的人,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以为他是神,你以为他会救你。
他却没有来。
周冰面上并无太多波动。
她的心很硬。
人命本来便如草芥。
尤其是活得不快乐的人。
名剑没有义务救援任何人。
但若你够强,你可以向他索魂。
这本无关什么对或者错。
这只是怨,或者爱。
肖玉露的呼吸声,在隔邻两名女子,一个冷硬,一个温软的注视下,清晰可闻。
名剑脚下的水,渐渐退了,落了下去。
他浑身湿透,头发贴住额头,略微遮住眼睛。
“我做错过很多事。”他说。“欠过很多人。”
名剑平静的眼神中,慢慢透出坚定。
“所以,我不会,一错再错。”
名剑斜举青丝。
“——笑三少在哪里?”
(21)
“你很快就能见着他。”
肖玉露嘴角一丝骄狂的笑意。
“你,”她伸手,指住名剑。“尽可以全力动手,拖我一起死,或者自己一个人死。但你死后,我以销魂钩立誓,一个时辰之内,你们绝对会在地下相逢。”
霍锦冷冷开口补充。“不止笑三少,还有名意。你若想以命相搏,最好考虑清楚。”她瞟一眼周冰,“尸横遍野,血流千里,有什么意思?”
语气虽冷,当着肖玉露的面,她终也难按捺住劝服名剑的心情。
无论爱,或者恨;眼前人若弃世,一拍两散,爱和恨又要如何指向?
名剑缓缓问,“既然如此,两位又有什么好提议?”
肖玉露忽然露出如沐春风地慈和微笑。“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各种方法,欲要破解罂粟子之毒。——你放心,大嫂不想喂你那种东西。”
霍锦微微松了口气。
肖玉露眼角余光从她面上扫过,霍锦一凛,敛容正色。
名剑静待她说下去。
于是肖玉露道,“若我以笑三少或名意的性命为条件,叫你去杀了六大门派掌门,你会怎样?”
名剑苦笑了下。“……何必明知故问?”
肖玉露点头道,“那你一定宁愿和他们在地下相逢算了。开玩笑罢了,二弟莫惊。”她温柔看住名剑,“我只想要你做一件事而已。”
名剑站在那里。
周冰,连同霍锦,都屏息凝神。
肖玉露所开的条件,究竟为何?
究竟有什么法子,真可以将名剑强悍的武功战力,真真正正归为己用?
没有人知道。
肖玉露垂眸,语气云淡风清。
“十日之后,是六合剑会闭幕之日,武林各大门派都会前来致贺。——反正你已经在整个武林面前承认了杀父弑兄的罪行,那便再做一次罢。”
名剑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会以肖玉露的身份露面,指控你的阴谋。而你,则会在众人面前……公开杀了我。”
周冰完全不能理解肖玉露所说之事。
霍锦了解部分。
名剑却似乎已经完全了解。
“然后呢?”
“然后,便宣布,你就是鬼面教火门的总护法。你手中握有每月百粒之多的罂粟子。你驱策名意、灭了风门。你布局软禁笑三少,欲要夺他手中的铜炮和诡丽八尺门力量。你门下王恩等人,渗透朝廷,把控命脉。从此之后,武林各派,都须听命于火门,而你名剑,成为武林霸主,一统江湖。”
周冰忽然惊呼出声。
她终于想通。
肖玉露从未想过要控制名剑。
因她早已知道,名剑绝不可能,被任何人控制。
她根本不要名剑臣服。
谁需要向控制自己、向自己臣服?
是名剑野心控制武林。
一应的反抗,一应的算账,一应的争斗,一应的战争,自然会找到名剑身上。
而已被名剑当众所杀的肖玉露,不过是牺牲在名剑野心下的一个小小外姓女子。谁又能想到,她才是真正幕后主使?
这才叫真正的阴谋。
就算满是破绽,却一样没有破绽;纵然明知是计,却亦没有办法破解。
或许,唯有对名剑了解至深的肖玉露,才能想出如此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