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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在六扇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她单膝跪地请罪。
他说,“我爱上了顾惜朝。”
四周一片凉凉的抽气声。
息红泪觉得世界花了,天旋地转。
她希望是自己幻听。
伤心小箭攥在手里,手颤抖得厉害,蠢蠢欲动得像要不受控制地朝戚少商的心窝子射去,周围寂静得可怕。
她极缓,极缓地抬头,注视着戚少商身后几尺之外的一抹青色。那个书生仍旧是一身青袍子,洁净素约,可他的脸色太过苍白,极少地出现了惊惧的神色,甚至有种摇摇欲坠的单弱。
息红泪凝视了很久,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在众人各种复杂目光的包围下,她平静到让人觉得异常。
逐一对视过去,有担忧的,有嘲讽的,有惋惜的,她看不到戚少商的目光,戚少商低垂着头。
“红泪,请你原谅,我要他,只要他。”
他说得很恳切,一如年少时给她的那些绵绵情话。
平乱珏已经还给了六扇门,金銮殿一战后想了五天,原来自己还是下不了手。
他用力扔了那把逆水寒,因为剑上有顾惜朝的血,烫得他心颤。
一地蜿蜒洒落的红色,有熊牙穿腿留下的血,有他伤了脏腑吐的血,有他肩上那道伤涌出的血,顾惜朝的血像是流不尽,铺了他满天满眼的鲜红。
心痛如绞。
戚少商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顾惜朝沾血。
所以他来对铁手说,人,我要带走,此后顾惜朝隐居山林,我看守着不让他再入江湖半步。
息红泪缓缓走下台阶,却走向了顾惜朝。
“你可知我为何要建毁诺城,五年不出一步?”
所有人的视线又集中转向了那书生,他竟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仿佛这些视线都是鞭笞。
“因为戚少商,毁诺于你。”
“还有?”
“还有?”
他惘然抬头,轻声地跟着问。
顾惜朝看上去情况很糟,糟到脑子都无法正常思考,额间有了虚汗。他看到息红泪眼里都是讽色,定定地瞧着他。
“因为我被他毁了婚约,从此无法在江湖中立足,众人悠悠之口,我息红泪受不起。”
顾惜朝微微一颤,惨白着脸又退了一步。
息红泪太聪明,她觉得自己不是很痛苦了,因为仇人比你更痛苦的时候,心里就会好受些。
“玉面修罗再狠再绝,好歹也是江湖上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名号,恨你的实多,畏你的更多。”息红泪真的在笑,
“但从今以后,笑你的,最多!”
“红泪!”戚少商低吼了一声。
“戚少商!这就是你请罪的态度!?”息红泪猛然转身。
可下一瞬,她眉间的怒气又消散了,淡淡笑着,像毁诺城吹开风雪的南风。
绕着两人缓步走了一圈,说,“你请我原谅,好,我就原谅你。”
“我还要做个红娘月老的好事,见证九现神龙今日娶玉面修罗为妻!”她声调柔柔。
四周议论纷纷。
顾惜朝闻言,如受重击,一缕血色从唇角不可自抑地涌了出来。
“戚少商……”他轻喊一声。
“你……”
戚少商刚想问句“你还好么”,眼前忽然寒光一现,顾惜朝手中已多了把剑,笔直向他刺来——然剑未至,他自己肩头胸前已红了一片,伤口一下子全部崩裂。
“我要杀了你……”
他昏倒前喊得狠绝。
息红泪看着戚少商抱起他走了。
青衣一角妥帖地停在戚少商的白袍上,他把他的脸紧紧地靠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那姿势像抱一块珍宝,也像抱一个女人。
她轻悄地叹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一丝忧虑。
顾惜朝梦见了一个女人,一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容貌的女人。
他自然是忘不了的,临镜,临水,看到的都是那个女人的脸——他的母亲。
梦里他画了很浓的妆,十二岁薄弱的,瘦小的身子上,今天只有三道鞭伤,因为武夫打他的时候,老鸨忽然出现了。虽然一直保养,但她挥手阻止武夫的时候还是看得到手背上老丑的枯皮。
老鸨捉着他的下颚,端详来去,然后吩咐人拿来胭脂水粉,细细地往上抹。顾惜朝嫌恶地扭开头,妆就花了,武夫只有上前钳住了他的后脑勺。
老鸨拿着绢帕擦掉涂花的胭脂,一点点地抹,像欣赏一样作品。
“以后不要用鞭子,他要是不听话啊,就用牛毛针来扎。瞧这白细的身子,留下了疤痕多不好看,我还等着把他卖给潇雨馆。”
顾惜朝恨恨地瞪视着她,目光像是刀子在剜人。“你敢!”
“哟,跟顾雪当年一般子倔,你娘最后还不是也挂了牌子?”她托起画好的小脸,啧啧两声,笑得很怪异,“带去给他娘看看!”
武夫钳着他往前走。
微弱的月色下,孩子的脸庞透出一种天真与妖冶相融的美,十二三岁尚且如此,日后调教出来,偌个江南何堪。
他很想擦掉,但手被反扣在身后,武夫推他进门,粗鲁的响动让女人惊着回头。
她看到他的脸,像见了鬼一样。
顾雪急急起身把两个武夫往外推,关上了门,反手便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怎么能让他们这般摆弄你……”她眼泪迅疾地簌簌掉下来,“你是男人,男人啊!”
她抓起孩子单薄的肩膀摇晃着,“你怎能让自己像女人一般受欺凌!!”
他有能力反抗么?
梦境忽然变得扭曲,昭示着疯狂。梦里的娘亲猛地一推,他摔在地上。
她拔了柱子上系的那把剑,据说是父亲留下的。“你要是忘了,我就用这把剑,替你的脊梁!”
她双眼通红地抬高双手,举剑就要从孩子的头顶刺下——顾惜朝惊恐地转身就逃,他一面逃,一面在梦中呐喊。
娘,我没忘,我不曾忘!!
梦外握着他手的戚少商给他额上敷了一块冷巾,顾惜朝浑身滚烫地发着烧,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戚少商凑过头去,依稀辨别出,是“我没忘”。
惜朝,你梦到了什么,又不忘什么呢?
他眼神微微一晃,忽然染上了一些温存的,柔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