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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太!你认识我玛?见到你真高兴!〃他说着走上楼来。
我从他和我招呼的说话声音及他过去那副样子,我知道他是我丈夫的朋友胡先生。自从一九六六年文化革命开始时突然来看望我一次以来,未曾见过他。
他向我伸过来的手,长满着老茧,而小手指又包上了纱布。在其他方面看上去和过去没有什么变化。我热情地招呼他,没有忘记他在一九六六年给我的善意忠告。
我招待他进入我的房间后,请他坐下。
〃我能再见到你真是高兴,看样子你身体很好,我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能这样是不容易的。〃胡先生说。
〃你和你的家里人都好吗?你仍住在原来那所房子里?〃我很有礼貌地问他。
〃喔,不!我和我们那些人一样被红卫兵赶出家门。〃胡先生告诉我,〃我也遇上不幸的事,但是我们不能老想过去的事情,我们必须向前看。对能够在文化革命中活下来要表示感谢。我们有许多亲友都已死了。当然,我知道曼萍的情况。我也为失去亲爱的妻子和母亲而感到伤心,她们两人都在文化革命最恐怖的时候心脏病发作而死亡的。医院拒绝治疗,因为她们是资产阶级家属,而我又在受审查。〃胡先生叹了口气,一时好像要淌出眼泪来,但很怏他就控制了自己,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鼻子。
〃你怎么打听到我的住处?〃我问。
〃全是靠碰运气。今天早晨在街上碰见你过去的男佣人老赵,听说你放出来了,我真是非常高兴。但整个下午我家里一直客人不断,直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我立即骑着车来看你了。〃〃你还在上班?〃〃是,我本来可以退休了,但呆在家里太无聊,做些重体力活也有好处,晚上睡得香。我现在住在我岳母家,红卫兵留绐她一个房间,我们把它一隔为二,我就搬过去了。她已年过八十,但尚健朗,我能照顾她,她也让我高兴。〃〃你的孩子们可好?〃〃因为有个资产阶级父亲,他们都被分配到外地去了。我的大儿予已结婚了,有了个女儿。〃〃一九六六年夏天你来看望我,并给我的那番指点,我一直记在心上,非常感谢你。在拘留所里,我常常想到你对我说的那番话。你看,这政治局势会怎样?〃〃从目前看当然大大缓和了,但不知能维持多久?〃〃你认为上面还会有权力之争吗?〃他看看半开的房门,点点头。过了一会,他又问:〃明天可以一起去城隍庙吗?听说那家老花铺又复业了,有水仙花球出售。〃〃明天不行,上午有学生来上课,下午还要洗些衣服,阿姨要回家休几天假,这几天她太累了。〃〃明天下午我来帮你洗衣服好吗?我明天可以调休一天,因为大年夜我自愿值班。〃胡先生说。我不愿让他来帮我洗衣服,但我知道他有话要跟我说,假如我要想知道他要说的,就得与他一起外出。
〃衣服可以慢慢洗,就去那家花铺吧,能买到水仙花太好了。〃胡先生听我接受邀请了,就对我微微一笑,我已经忘记,中国男人的习惯,总是喜欢女人能按他的要求办事。看来我无意之中的接受他邀请,竟令我们之间关系,比他开始踏进这个门时更密切了一步。告别时,他不仅久久地握住我的手不放,还鼓足勇气送钱给我。
他从棉袄口袋里摸出个纸包:〃现在给我们这些人的生活费是很少的,我有个堂弟在日本,他按月给我汇款,我可以给你一点吗?〃他这一举让我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把小包递给我,说:〃请收下吧,要是你真能收下,那我可太高兴了。〃〃谢谢你的好意,你真是太好了,但我现在也不依靠生活费,我的外汇已解冻了,所以我经济上无问题。〃他似有点失望,但只一会就恢复常态了。他说:〃我一贯很看重你,你真不知道,再见到你,我有多么高兴,你能挺过来了,真是一个奇迹,你是个勇敢不屈的女强人。〃我感谢他对我的那些赞扬,一边跟着他下楼。当我在花园里看着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时,已觉察到朱太太在窗口注意着我们,看来似乎胡先生在楼上时他们刚回来。
〃明天下午二时半我来接你。〃胡先生说。
〃很好。〃我说。朱太太对我的客人好生有兴趣,当阿姨穿过后门去倒垃圾时,她就细细地盘问她,我想可能明天一早,朱太太就会向居委会的大姐们汇报了,这样大家都会知道,在春节期问,我来了个男客人。在中国,封建主义还是阴魂不散。虽然男女可以在一处共同工作,但在生活方面,仍不能交往。我可以肯定,胡先生的来访将成为众人饭后茶余的谈话中心。
城隍庙原是上海古城所在地,四边城墙老早已被毁坏了,但湖上的九曲桥和湖心亭还在。现今的城隍庙,实际已是个由几条弯曲窄狭的小弄集成的商城,共有几百家小店铺和摊贩出售各种商品,从假发套到作为药饵的活青蛙都有出售,据说在城隍庙,除了棺材外,样样俱备。那里还有许多餐馆和点心铺,供应各种别处没有的特色饭点,商场中心靠近小湖处,有所明代花园称为豫园,里面布置有假山及一些楼台亭阁,它之所以能免于在红卫兵手里遭难,是因为在一八五三年,有个反对帝国主义的革命组织〃小刀会〃曾利用该处作秘密司令部。
城隍庙附近的街道是禁止机动车行驶的,因为在假期里簇涌而至的游客特别多,胡先生与我在远处的车站下了车,就步行至商场的一个入口处。那里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我们简直就是随着人潮在移动。到了那家花铺,发现什么花都没有,但店堂里挤满了男女老少顾客,他们或是购买或是仅仅看热闹。货架上陈列着宜兴茶壶及茶杯,另外还有些价廉物美的瓷器人物造型、动物造型及花瓶等等。这些是在文革初期给红卫兵破坏禁止后又重新生产的。我买了一把淡黄色的宜兴茶壶,上面点缀着山水花木,还买了一只青瓷花瓶,可以装制台灯的。
离开花店时,胡先生说:〃你累了吧?我们可去豫园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待我们来到豫园门口,发现门口售票处排着一条长龙,另外还有一条手持门票的长龙则在公园入口处等着进去,一个套着红袖章的管理员在维持秩序。他只准许出来多少人,才可放进多少人。
〃我们索性乘车去中山公园吧,那里倒可坐下来静静地谈谈,这种天气那里不会有太多游客的。〃胡先生建议。
可能因为我被隔绝社会太久了,一在人群中停留,就会觉得心神不定和烦躁,即使那些人对我毫无敌意。因此我宁可去已是一派光秃秃的树枝及冰冻了的池塘的公园。胡先生付了两毛钱门票,我们便进了公园。
虽然那天没有刮风,但二月的气候仍是寒意很浓,且因为四处太空旷,更觉冷气逼人。我和胡先生与上海其他人一样,都披着厚厚的棉衣,但当我们在小径上漫步时,脸上仍觉得冷得刺痛!冬青树上,结满了红色的冬青果,我们漫步向它走去,在一座假山后找到一张坐椅,觉得这里挺适合交谈。世上有多少人会了解,为了这种无所谓的私人交谈,我们却要如此小心翼翼,谨慎周到。
胡先生默默打量了我一阵之后,就问:〃你经历了一场惨痛的遭遇,我当然不该再提及那不快的往事,但我不知道,你自己是否了解,你为什么会成为挨整的对象?〃〃我想大约就因为我在亚细亚工作。他们硬说亚细亚上海办事处是特务组织,我已故的丈夫与我都是特务。事实上他们也列举不出我任何罪行,只是强迫我承认是特务。〃我又一次忆起审问员的大声詈骂及我同他们据理力争的情景。
〃你没有从他们对你的审讯中悟察到什么?〃〃我想,我们的遭遇,就是由于所谓的'两条路线的斗争'吧。〃我告诉他。
〃那也是事实。但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会有兴趣的。〃胡先生说,〃一九六七年一月革命后,红卫兵和造反派接管了我们工厂,造反派把我们书记打成'走资派',降为普通工人,他被分到我们组里劳动。你知道文革前我负责过厂里的技术工作,我与他之间相处得很和睦,现在我们都成了干苦力活的。常常午休时,看看四周没有他人,他就会悄悄与我讲些知心话。就是他告诉我的,你被捕是与'外资公司与中国政府各部门的阴谋反叛'有关。〃〃你们书记怎么会知道我?〃〃在你被捕以前,红卫兵来我厂外调你的情况。那时,那位书记尚未被打倒,我们在谈话时,他也在一边。曼萍是个有名的演员,她死后,上海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条新闻。你的案子,常与她的死亡联在一起让人议论。〃〃你的书记还对你说些什么?〃〃好像统战部也给牵连进去了,控告他们包庇阶级敌人。统战部部长,是周总理手下的人,在一次斗争会后不明不白地死了。据说他是把脸俯在煤气炉上自杀的,但待他尸体发现时,窗户都敞开着,房里也没煤气味。〃胡先生说。
〃他的自杀只是假象。〃我想到女儿,不知何时才能令她的死真相大白!
〃他家属就为此要求赔偿损失。周总理的干女儿孙维世,北京人艺的院长,也在狱中被迫害去世了,只是因为江青认为她是敌人。北京两位著名演员马连良和程砚秋被活活打死,也是因为他们不承认自己是国民党特务。听说这两位演员都是周总理从香港请回来的,他是他们的入党介绍人。还有许多科学家,都是周总理邀请回来的,茌文革中被打成帝国主义特务。你只要设想一下,只要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特务,那么这些极左分子,不就可以公开揭发周总理包庇特务,从而把罪名栽到总理身上了?〃胡先生说。
〃是否你那位书记认为,我与其他外资公司高级职员的被捕,是因为江青与林彪之类,要利用我们的交代来攻击周总理准许在中国开设外资公司的政策?〃我问。
〃就是这样,在刘少奇打倒后,江青和林彪就认为周总理是他们唯一的绊脚石。但他们认为周总理是很难对付的,因为他没有与毛主席唱过反调,所以他们必须另外设计个圈套。要知道周总理并非孤零零一个人,他后面有许多领导人及机构的高级干部作他后盾。这是一支庞大的力量。〃〃现在林彪死了,总理是仅次子毛主席的第二号人物,他的地位不是提高和巩固了?〃我问。
〃地位是提高了,但没有巩固。因为江青和她的一伙野心很大,且总理病得厉害,现在问题是谁去继承他。〃〃不是邓小平吗?〃〃那也不能肯定。这样,就会有第二轮的斗争。〃胡先生说。
夕阳西斜,静僻的公园越发显得寒冷。远处,有几个依稀人影在向出口处走去。我建议我们也该回去了。胡先生邀我去饭店晚餐,但我没这情绪,且也觉得很疲乏了,我们就搭公共汽车回家了。
在大门口,胡先生向我告别,并说以后他会在休息日再来看望我:〃好久,我没像今天这般玩得痛快了,看到你这样健康真让我高兴,你不应独自深居简出,我会常来看你的。〃我打开大门进去,看见朱太太迎着冷风站在台阶上。我想她是听到我们的讲话声而出来的。
她把叼着的香烟拿下,问:〃玩得好吗?〃大约她希望我告诉她去了什么地方,这样她就可向居委会汇报了。
我竭力控制着对她的厌恶,冷冷地说:〃你站这儿不冷吗?〃就上楼了。
次日我正在给学生上课时,我的老友、席的母亲来了。待我功课结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