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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贤侄来一点?”
徐寅一把拍开,斥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徐家的姑娘,我想接便接回去了,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么?!”
“冤枉啊!”艾肆夸张地大叫一声,表现震惊的同时不忘往嘴巴丢了一瓣橘子,含混道,“不关我事……唔,是我家慕容大夫太尽职,定要看到病人好了才能放人走。他性子又有些特立独行……”
正说着,诊室的门嘭地打开,内里突然泼出一盆肮脏的血水来,朝着站在一处的两人兜头迎上。艾肆反应快,忙向边上闪开,袍子下摆仍旧是被沾湿了一大块;徐寅却被泼了一头一身,黏嗒嗒的血水顺着他的脸直往下淌。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吵什么吵,都嚎丧来了?”慕容正拎着空掉的木盆子,站在门口骂道,“要嚎丧也早了点,既然你们俩心急,我这就进去结果了她?”
艾肆忙点头哈腰地道歉,再三保证不会再打扰神医施诊,并拖着徐大少走出了院子。
徐寅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那满满一盆血水吓的。
“贤侄你也看到了,一来贤侄女的伤势还不容乐观,”艾肆自怀里掏出一块粉色的绸帕,好心地递给徐少爷揩脸,“二来慕容大夫只是暂时受雇与我,并不是我家的仆人,我没有办法强令他。不如就让小姐在寒舍多住几日,就过年走亲戚了。等她身子好一些了,肆定亲自完璧归赵。”
徐寅回了些神,不耐烦地推掉他不知从哪位女子那里得来的定情帕子,冷冷道:“辰儿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艾公子须时刻把这一点记在心上。你若是敢毁她清誉,管你有多少通天的本事,徐家和周家定不能饶过你。”
“毁她清誉?诶哟哟,我算什么东西,我哪敢啊。”艾肆别有深意地嘲讽道。
徐寅登时心虚气短,惊疑不定地朝他打量。奈何后者一副油腔滑调的痞子样,半晌看不出个好歹来,他只能咬咬牙,带了人打道回府了。
因为徐辰出了事,开市前几日徐寅都没工夫打理生意,到十一那日开始着手,事务已经是堆成了山一样。明白去了艾府也不会让他见到徐辰,徐寅索性不再去艾家碰钉子,只每日派下人过去送一些小姐日常吃穿所用之物,顺便也是探听些情况。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琉璃坐在艾家一处小院的房门口,搬了个小板凳,拿了个小锤子,就着晒到檐前的一小方太阳,剥小核桃。
一方沉默的影子笼上她的膝头。
琉璃抬眼一瞧,顿时惊喜得手中核桃滚了一地:“望北!”继而似乎觉得这样不大矜持,又满脸通红地站起身,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自从她的父母开始为她置办嫁妆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的面。
少年提着一盏六角琉璃灯,灯穗子微微晃动着。他的声音暗哑,“奉了夫人的命,给小姐送彩灯来了。”
琉璃听到他的声音,低头接过琉璃灯,进门放在桌上。她一回头,便发现望北的眼睛追着她的身影进了屋里,这下更是羞赧万分,捏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今、今天怎么是你来送东西了……往日不是少爷身边的那个小厮么。”
他心不在焉地道:“今日上元节,福叔给下人们放了小半天假,那小厮赶着去集市上玩,我便替了他来了。”
“你怎么不去玩……”琉璃小声地问,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傻,居然不明白他一番心意。牺牲了闲暇时光,替了别人跑腿,为了见谁,这不是已经明摆着了么。
幸好她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到。她低头盯着他的鞋,鞋面上面还沾着大块的雪和泥,想见是来时走得急了。两人静默了一会儿,琉璃又找了一点话说:“夫人怎么没来呀?东西倒是送了不少,从没见她亲自来看过一趟。真是奇了怪了。”
“不知道。”望北沉闷地答道。
于是这个话题又结束了。琉璃绞尽脑汁地想着话说,觉得两个人木头人一样站着很是尴尬,却又舍不得他走。
“小姐……”他声音发涩,带着一点紧张,问道,“最近如何?”
琉璃终于想起,对了,这么好的一个话题,居然把它给忘了。她马上兴奋起来,左右看看无人,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小姐好得很快,差不多已经能下地走了。”
望北不敢置信地抬起眉毛:“怎么可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况且昨日送东西的小厮才回去报说小姐还昏迷着。”
她抿嘴一笑,“那是骗人的。”见他还是不相信,琉璃急了,道,“真的,小姐如今就在花园里晒太阳呢。”
他压制住心里翻涌起的巨大欣喜,故作怀疑:“我还是不相信。”
琉璃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从来不骗你的。人都说眼见为实,你跟我来。”她阖上房门,转身在前面带路。
她显然已经是对艾府及其熟悉了,弯弯绕绕地走过了几道门,一路前行,丝毫不见犹豫的神色。一会儿她回过头来道:“我是信你才跟你说的,要是昨天来送东西的那个小子,我才不告诉他呢。小姐让我要保密,你回去了千万别乱说。”
望北点头,却不知徐辰为何瞒着伤势,心中的疑窦不由越来越大。
到了一处粉墙围起的园子外面,琉璃停下了,轻手轻脚地示意他透过镂空窗格子往里瞧。
粉墙里面,是一个木质窗格子分割开的梅花世界。
满园子的梅花,红的白的黄的,半开的全开的,热热闹闹地占据着各自的枝头。如果他的嗅觉还在,应当还能闻到浮动的暗香。
看到那花树下的人,他呼吸一滞。
十一天。有十一天没有见到她了。
从望北的角度看过去,徐辰在右起第三个格子的范围里。她半躺在一张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头上戴了一顶水貂皮的帽子,受了伤的右手蜷在毯子里面,左手则大大咧咧地露在外面,把玩着一枝新采下的梅花。
望北长长地舒了口气,嘴角微微翘起。她的脸色看起来不错,神采奕奕的。
不一会儿左起第二个格子里面,有个穿了一身白的团子样物体朝徐辰奔过去,手里抓着一把乱七八糟的梅枝。他定睛一瞧,笑了。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开始时蹲在地上玩雪,又是一身白裘,他没看出来有人。这应该就是艾肆的妹妹了罢。
小女孩把一捧梅枝都扔在徐辰怀里,拿着其中一枝戳她的脸,拨她的帽子。徐辰笑嘻嘻的,随她闹,还拿手中的梅枝还击,这下好了,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你来我往,就这么打闹起来了。
望北皱皱眉。小孩子不懂事,她怎么也随着一起胡闹?万一不小心她的伤口又裂了怎么办?他正要起身去制止,却突然看见窗格子的左上角冲出来个人,将那小女孩拎走了。没过一会儿,那人又空着手返还回来,在徐辰椅子前面半蹲半跪地跟她说话,似乎在责怪她,徐辰也不当回事,笑着摇摇头,又用能活动的右手朝他的胸口擂了几拳。
望北认得,那个人,是艾肆。
他突然心慌起来,不想再看了。但是他的目光却移不开。
艾肆顺势捉住了她挥舞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把它捂进自己怀里……而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够了。
望北突然回身往外走,把这一切都丢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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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变却故人心 。。。
晚间徐寅身边侍候的那小厮回来,向大伙儿说起他在集市上的遭遇。
“哎唷可真是膈应死我了。”他苦着一张脸说,“这几天说小姐的话传得很难听,我一路逛过去,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看到我穿了徐家下人的衣裳,都来问我小姐那事是不是真的,小姐是不是当真水性杨花,有几个没眼色的还问我小姐跟府中下人是不是也不清不楚的。当时琴妹妹还在我边上呢,问的人多了,她就半信半疑起来,差点跟我翻脸。”
琴妹妹,乃是他处了一年的相好。
府里脾气火爆的掌勺大厨道:“听到这种话,就该上去扇他一个嘴巴。小姐还半死不活地躺着,他们就编排些有的没的,人心是不是肉长的?”
那小厮道:“我起先还骂人来着,但架不住说的人多,也没办法了。说来也怪,小姐明明还昏睡着,但外面却有许多人说她跟艾公子在园子里卿卿我我,一点也不避人。给艾家送炭的那个老翁,还指天指地地赌咒说绝对是亲眼看见了。”
旁边一仆妇道:“要我说,这事确实也蹊跷。这许多天了,小姐当真伤重到一步都不能挪动?要真有这么严重,早该……咳,那什么,不好了吧。”
小厮拧着眉头,也是显得很费解,忽然想起:“对了,望北,今日去送东西,看到小姐了没有?”
坐在角落里出神的少年呆呆地点了点头。
小厮意外地眼睛一亮,道:“还是你运气好!我去哪回不是吃个闭门羹?顶多只能见着她的丫鬟。快来说说,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望北忽然想,如果揭发了她,徐家定是拼尽全力也要把她接回来的,到时候她再想同艾肆见面,就难了。
一屋子十几双眼睛都望着他。
他想起徐辰在梅花树下似娇似嗔的笑容,只觉得心如刀绞。能分担她痛苦的那个人,不是他。
“快说呀,怎么突然哑巴了?”那小厮见他神色古怪,不由催促道。
望北张了张嘴,又阖上。如濒死的鱼般反复了几次,终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醒。”顿了顿,又添了几个字,“面如金纸,唇如蜡。”
仆人们不疑有他,叹息了一阵,各自散去。
望北脱力地靠在墙上,手指微微颤着,团不成拳。他喃喃地,对着虚空道:“若这就是你的希望……若是你的希望,成全你。”
毕剥,灯花轻轻爆了一声。
琉璃服侍徐辰更衣就寝,小心翼翼到后者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琉璃,不用那么紧张,胆子大一些,我不会碎了的。”
小丫头一个劲摇头:“怎么可以!万一扯裂了伤口……”
徐辰用未受伤的左手扯住衣领顺势一拉,就将中衣脱了下来:“看,没问题的。”
琉璃被她突然的大幅度动作吓得不轻,忙按住她又去脱里衣的手:“别别别,我来。”人小鬼大地一声叹息,“小姐,你真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小心翼翼解下最后一层布料,取过烘在一旁的膏药给她换上。那肌肤上最长的一道伤疤,原本有大半尺长,却愈合得十分之快,换一次药就短半寸,眼见着只剩下一根手指长短了。琉璃只当是慕容大夫妙手回春:“果真是西域名医,这膏药真有用,下回问他多讨几付备着。”
徐辰的笑容忽然就显得有些僵。
琉璃替她把膏药的边角仔细推好:“不过也亏得小姐你底子好,要是我,恐怕当时就撑不住了……”
“对了,你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徐辰问道。
琉璃全然不觉原来的话题被匆匆打断,脸上一红,蚊子一样轻声哼哼:“差不多……差不多就那样罢。”
“差不多是怎么个差不多法?”徐辰小心翼翼地问,“跟十八……跟望北商量好成亲的具体事宜了么?”
“应该罢……”
“什么叫‘应该’呀?”徐辰笑问。
“哎呀,小姐,这种事哪有我去跟他去商量的道理?”琉璃只觉得今日小姐特别追根究底,只好腆着脸说明白了,“都是我爹娘在替我操持,我又不好意思问,只知道日子大概定在两个月以后。他……望北应该也要开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