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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水田,这一手笔,以自己目前俸禄,搭进大半辈子也换不来。
过后柳欢宴又不再说什么重要之事,和他随意聊天,说些琐碎家常,也谈些风花雪月,明知程颖田对此敏感得很,亦只一掠而过,他喝酒不多,约摸喝了一杯半,便站起来扶头笑道:“我不成啦,今晚此酒权当饯行,颖田,再会。”
程颖田忙道:“门生扶大人回房。”
柳欢宴搭着左边浣纱的手,笑道:“这就不必了。夜凉如水,颖田若爱此佳景,那就再坐一会。”
花园里除了程颖田一人而外,但有风来叶动,月影投在波心轻漾,恰似他起伏不定的心情,微风簌簌,在他背心却有澈骨之寒。
柳欢宴今晚的表现非常明确,他无疑是知晓自己与谢盈尘暗合的真相,然而,他却容忍下来,不论是为不能尽人夫之职的自愧,抑或是对他这心腹门生的知己,都不忍发作而容忍下来,不声张,不警告,反而给他立即安排有着锦绣前程的差事,以及他丰厚家产。
柳相为人如此宽厚,而他今晚却立刻就要做对不起他的事,程颖田不禁犹疑为难起来。
他心烦意乱地站起来,绕亭而行,正面对数重院落之后花树掩映的小楼,夜色把那座小楼裹在其间,窗户里透出扣人心弦的薄薄烛光,一想到明烛之下那双含情含羞的美目,止不住心猿意马,想道:“柳相待我再好,此举等于是逐我出府,从今而后,我便失了与盈尘共处的机会。荣华富贵虽然好,怎比得上盈尘一句话,一个笑容?”
因又想道:“柳相若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他们君臣原也不至暗中生隙,这自然是柳相有所不对,皇上和丞相之间两者必择其一的话,我为皇上办事,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又有何错处?”
他眼望小楼,心头热血微涌,“盈尘、盈尘……你且等我!”
柳欢宴放开扶着浣纱的手,一双清水眼了无醉意,轻轻叹了口气。浣纱道:“大人,我看那个人的眼睛,贼溜溜的不是好人,大人从不心软,何故对他客气?”
柳欢宴微喟道:“我要盈尘欢喜,也没有太多方法,却不想令她过于悲伤。”
“可是我看那人未必领情。”
“哼,机会我已给他,如自择死路也只好由他。”
浣纱笑道:“这才对了,这原象大人一贯的风格。”
树梢风起,和着风语,仿佛有人在说话,柳欢宴忽地停步,道:“浣纱把灯给我。”
浣纱一怔,悄声问道:“见他?”
柳欢宴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了上来,道:“嗯,我刚接到消息……他在这里,住不得了。”
浣纱不放心道:“还是我跟着你吧?这黑咕隆咚的,你照得见甚么?”
柳欢宴抢过羊角灯,顺手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没规矩,真当我是瞎子了。”浣纱嘻嘻而笑地去了。
轻云蔽月,星光如水,提灯在手,其实是对柳欢宴用处不大,可是他向来记性奇佳,这府中住了一年多,每一个角落何时生出一丛荒草也记得清清楚楚,这条小径的终点,那石亭下的地道,虽然这三个多月来他没再下去过,可是这条小径他却走了不知多少遍,原是不用照亮,他摸黑也能顺利走到。
他用旧法打开亭上石阶,慢慢走入地道。
柔色衣衫在黑暗里如云浮动,轻履无尘,手中羊角灯的光芒,色如琥珀,纯净而安谧。
他脚步略为停了下,不知在倾听什么,忽然说起话来,“颖田,深更半夜你何故夜游至此?”
程颖田大惊,他一路都算小心,远远似乎见到有密探向柳欢宴禀告了什么,柳相便向西而来。他素知柳相消息灵通,下午见面皇帝虽有满满的把握可以瞒住任何人,不要也还是被他听说一二。由此看来错过今晚事当有变,他明知柳欢宴想进地牢,抢先一步更早进来躲着,却不知哪里露出的破绽,让柳欢宴立即便察觉出来。
柳欢宴看着他慢慢地走到角灯的光明里,再次轻轻叹口气道:“颖田,原来你一心想害我。”
程颖田一只手扣住袖中箭,心里怦怦而跳,“他这时当是无人跟随,这地道是一条直路,如果有人跟着,肯定无法匿形。他既无人跟随,那么我一箭射出……”胸中转过杀人之念,眼神也随之凶恶起来,却忘记答话。
柳欢宴看着他,眼神不知是怜悯,抑或是失望,声音清凉如雪水,“颖田一定是从未见过我杀人,所以也错觉我不会杀人吧。”
话犹未完,程颖田全身猛地剧颤,绝望似地大吼,手指狠狠连摁数下,三枝黑色利箭呈品字挟风射出!
。。。
作者有话要说:呃,事实证明。。冬天熬夜深是8行滴。。。俺昨天整整躺了一天。。。
079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利矢如风,柳欢宴没有躲,他也躲不开,那三枝小箭准确无误地刺中心脏部位,射中的力量甚大,他站不住,趔趄倒退两步,羊角灯倏地脱手,瞧着箭矢相继落于地下,衣服上破了三个尖洞,隐透黑色,但他连脸色亦未改变,只轻描淡写望着地下,淡然笑道:“毒箭。颖田,你好狠。”
程颖田一射不中,心思大乱,慌得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来得及去想是怎么回事,柳欢宴负手在后,缓缓踏上了一步,道:“欢宴即便对不起天下人,但是记不起哪里辜负程君。你家贫早孤,投军后受长官嫉妒处处打压,若非是我,早就坐了大牢,三年,短短三年,我让你从一个没品没阶的小兵,转武为文,一直做到兵部郎中,冀州军中建功回来,我把你五品提到三品。你在我家中养伤,我待你如兄弟视你为同袍,你干下那样荒唐的事,我也视如不见。”
程颖田满脸通红,答不出来,只得再向后面退去,柳欢宴笑道:“你且站住。”程颖田拚命给自己鼓劲:“他只是个文弱书生,我怕他何来?”偏生就是站不住,还在往后退,背心一凉,原来这地道宽度有限,他这几步一退,已然碰到了石壁,他右手举起来,对准柳欢宴,柳欢宴轻声笑:“来吧,再来,你已经出过手了,还怕甚么?只管射。”程颖田盯住他胸前三个醒目的箭洞,微微发抖,方才暗箭明明射中了他的要害,怎么会沾衣即跌?他的手颤抖着,试图重新定位射向他的目标,柳欢宴笑容不变,依然在一步一步地逼近,羊角灯落在后面,微弱的灯火在他身周照出一圈光影,他身姿轻盈而飘忽,行来绝无半点声息,程颖田想道:“不,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柳欢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容愈盛,程颖田大叫:“别过来、别!”柳欢宴从容拍掉他一直举着的右手,抬手瞬间,袖子里似乎有股隐约香气,程颖田循而探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脑海中似乎飘过漫天雪花的景象,全身倏然一冷,陡然间仿佛被冰冻结。
柳欢宴水光柔波一般的眼眸变得深不可测,听得他清清淡淡的笑声响起在他耳边:“蠢才,为什么不敢尝试第二次?再试一次,你或者就打倒我了。”
程颖田冷得格格打战,作不了声,只惊恐而迷惑地看着他。柳欢宴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中箭的地方,向地下吐了一口紫血,嘴角边却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些许伤算是什么?我受过更重的伤,哪怕死在眼前,我若不想让人看出来就没人能看得出来。可是我多半受不住第二次射击,你却没有勇气第二次尝试,所以,颖田,你死了,只能怪自己。”
程颖田瞪大眼睛,浑身使力令脸部扭曲,可是徒然从嘴里发出啊啊之声,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柳欢宴摇了摇头,道:“颖田,你很贪心,荣华,权力,爱情,你一样都不想少,可以随便拿出来牺牲的只是你的恩人及朋友,我不是看不出你的用心,也给过你好几次机会,一次让你从善而择,一次让你抉择生死,可是你都放弃了,不可能指望我再给你更多机会。”
说时低头取出一个寸许来长的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镇定、毫不犹豫地喂入程颖田口中,轻轻一捏他下颔,迫使他咽了下去。
程颖田脸色如土,终于说出话来:“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你……第二,没……第一。”柳欢宴神情微微一变,程颖田明知不活,用尽浑身力气,额上汗珠不断地沁出,可是不及滚落就被冻成了一粒粒冰珠子,贴面悬挂,他格格发抖,断续说道:“害定王,……保定王……都是你……随心所欲!你、你……小恩惠,我忠君报国,……没错!”
柳欢宴嘴角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殆尽,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懒得和这个将死之人再行争论,走过去把坠落在地的灯拾了起来,打开底座把歪斜的灯芯扶正,琥珀色灯光中他的手印在灯壁上,手指纤长而手形完美,却不知是出于愤怒抑或出于其他心理,微微在发抖。
程颖田但觉身体里的活力如潮水似退去,对外界的感知一分分迟钝起来,甚至那刻骨的寒冷也微不足道了,他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嘶声叫道:“请……善待盈尘,她爱……”
一个“你”字未出口,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想到柳欢宴素日寒症,谢盈尘被传染上的寒症,以及他自己这时被冰冻的情形,他募然间又想哭又觉愤怒,“你、你……原来你,根本不是……”
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眼中惊骇欲绝,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欢宴再也不看他一眼,提灯缓缓没入黑暗,胸口很痛,血气翻涌,心中略略烦燥兼不安,轻声叫道:“师兄,师兄?”
他的师兄本应恪守影卫之职,早在程颖田袖箭射出之时就及时予以保护,可是没有,若非他穿着刀枪不入、水火不浸的天蚕丝袄,那三箭就一准要去了他的命。中箭之后,他负手在背后,做出了他们共有的信号,示意楚岫立刻出手,然而也没有。楚岫绝无任何理由不出手,只有一个可能,他不在。
师兄怎会不在?是否遇到什么意外?如果遇到意外,为什么不通知他?他不信天下有任何人的出手,能够让楚岫连警示也不及作出。
担心之余,赶快转移穆澈的心思更甚,柳欢宴快步走过那长长的冗道,打开沉重石门。
自那次与定王长谈以后,他便几乎绝足于此地,只是交代浣纱每日送药过来,穆澈那次受伤匪浅,将养了三个多月,也不过把功力恢复到原先的七八成,已经比预想中好。然而穆澈身份特殊,外面一天也没有放松过对其的追捕,柳欢宴怕他冲动,并未因两者关系有所缓和而放松禁锢。
他一直想再见见他,却又迟迟不肯行动,直到这一晚决心来见穆澈,实也是情势所迫。
但他刚刚推开底下一级的石门,立知有异,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不作声地走到素日羁押穆澈之地,油灯孤零零地点着,牢中却是空空如也,墙面上三个大字,“吾去也!”穆氏皇族向来文武双修,穆澈这几个字写得实在不差,然而柳欢宴盯着那几个墨迹淋漓的大字,恍惚觉得一笔一划都活动起来,金蛇乱舞,张牙舞爪直扑过来,摒住他的呼吸,扼断他的咽喉。
猛地将羊角灯掷于地面,那灯罩极为坚固,经此一摔内中一点火光并不熄灭,幽幽照着他迅疾远去的背影。
“师兄!师兄!”
柳欢宴怒不可遏掌拍亭中石桌,若非那石桌石凳都是与地方相连的,他这样子,简直就是要把一切东西都踢翻踢碎。
他发了好一会脾气,白影终于飘然而下,看他一眼便微惊:“怎么又负伤了?”
“又?”柳欢宴冷笑道,“我又负伤啦,问你啊,你在我身边,我何至于一天到我负伤?还是你根本就不耐烦了,不愿意在我身边了。”
楚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