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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脸歉意:“我在法国时间不长,法文,不大好的。”
我连连说:“我也是,彼此彼此。”
水野先生的父亲经营了一家糕点店,他从小耳濡目染,成了一位糕点师傅。2003年,他前往巴黎学习巧克力制作工艺,回国后,经营家业。问他何以如此迅速成名,他说对巧克力有种特别的激情。
“会再增加店铺吗?”
“也许吧,再多开一家,但最多不会超过三家。”
“为什么?
“太多就不能保证品质了。”
我想这正是个机会,便问他:“水野先生,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
他严谨地收紧了下巴:“日本人,往往只在情人节才想起买巧克力,但我在欧洲时,发现大家平时也是常吃的,所以我最大的梦想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日本人平日里也爱上巧克力。”
“水野先生为什么对巧克力情有独钟呢?”
那时他正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因为它能让人们微笑。”
我想起巧克力化在嘴里的味道,不由的笑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答案。
当我与美与子坐在京都车站顶楼吃晚餐时,我的眼皮,得找两根火柴棍才能撑开,却又舍不得让时间流走,便耷拉着脑袋同她聊天。在日本,大多数女性婚后自然成为家庭主妇,尽管现在有越来越多人选择婚后继续工作,但大致的情形还是如旧。我曾以为日本家庭里的主妇们没有发言权与自主权,事实上不完全如此。
美与子喜欢巧克力、西式早餐和意大利比萨,也爱吃拉面。她爱旅行,大部分都是和先生一起,已经去过41个国家。有一年在摩洛哥,服务生给她递情书,她先生在一旁勃然大怒:“这是什么啊!以后不旅行了!”但旅行,还是继续。有时,她会约了女友们一同出门——说来竟然也是20多年前的旅行故事了。她去过中国很多次,第一次独自到北京时,还是个19岁的小姑娘。
“我的英语,很不好,很对不起。”她认真地看着我,说了这番话,却让我心中更产生说不出的惭愧。
“请别这样说,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我的眼泪快掉下来。从第一顿早餐开始,她一定坚持要付钱。金阁寺前,我抢先掏了钱包,被她怪了半天,从此以后,我永远也抢不过她。
“你的旅行,还有两个月,还要去很多地方,需要很多钱。”每当我要付钱时,她便一把按住我,“不要,你,还有两个月,两个月!”
“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很小,以为你是个学生。”她托着下巴,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一天,我扎了个马尾辫,背一个很大的行李包向她求助。
“但是慢慢地,我发现,你,很勇敢。”她亦笑了。
“很多词,我不知道英语怎么说,你,很好,很有耐心。”
“你的英语,在日本人中,已经说得很好了。”我夸她。
“不,不,很多词,我都是从世界语里直接拿过来的。”
“什么,你会讲世界语?”我立起身,顿时睡意全无。这个对面坐着的“马大哈”,英语说得吞吞吐吐的西村小姐,原来会讲世界语!
学生时代的美与子和她的先生都是世界语爱好者,年轻时便参加了日本的一个世界语组织,这个组织在各地均有分部,成员常常互访,举办活动,同国际上许多世界语爱好者亦建立了密切联系,各国朋友常常互相探望、组织旅行。美与子,有一颗开阔而包容的心。最初我猜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影响了她,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又想起台湾的郭伯伯,他年轻时便参加了一个叫做国际青年商会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宗旨,是为世界各国青年人提供发展领导才能,培育社会责任感,增进友谊,为全球社会发展作出贡献。郭伯伯与台湾女孩冠桦的爸爸——陈伯伯,便是因为青年商会而成为多年好友。不仅如此,他由此又结识了世界各地分会的同龄朋友,他们,亦常组织友谊活动,去各自的国家拜访,增进相互理解,加强友谊与协作。郭伯伯在博客扉页上写道:“我们在这里共同成长,互相鼓励,从服务人群中训练自己,发展才智。”
这正是这些国际组织成立的初衷——建立民间联系,消除国别陈见,增进互访,建立完整的世界观,真正博爱与相互尊重。世界语给予美与子的不只是一门外语,更给了她开阔的视野和宽广的胸怀。她更让我坚定了要去认识世界,了解世界和爱世界的信念。
“美与子,今年有什么梦想?”
她把一片西红柿放进嘴里:“想和先生,带我的爸爸妈妈去加拿大旅行。”
“中国,你还会去吗?”我殷切地望着对面的人。
她慢慢说道:“中国,已经去过许多次,估计以后不会再去了。因为还有好多其他国家想去。你下次到日本来,来宇治,我的家,好吗?”
我一直点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我却是多么多么地希望能在中国见到她,让我也可以像她对我那样,好好待她啊……
第二部分 迷路,从鸭川到哲学之道的路上
自行车旅行是我以为最好的一种旅行方式。
每当乘汽车或火车穿过溪流或田野时,总有一种想立即下车的冲动,不在乎是否会晚点,不在在乎是否误掉下一班车,不在乎时间流逝,只求此刻的美好。若有一辆自行车,该多好啊,那时我便这样想着。
“租一辆自行车。”到旅店楼下,前台那个喜欢眯着眼睛笑的男孩正在上网。
“去哪儿?”
“道。”
他从桌子下拿出一张地图,用彩笔帮我设计了一条骑行路线。
“出门,顺鸭川一直向北,至京都御苑,向西去银阁寺方向,哲学之道就在旁边。回来的时候,换一条道,可以去看清水寺。”
线路很明晰,押金交给他,他拿了锁便带我出门。门口停了好长一排崭新的小坐骑,纤细的身材,有天蓝色和橘红色两种,泛着亮光。我穿了一套蓝色套装,便选了天蓝色的“小马”。说它小其实一点也不恰当,它身材很修长,我个子小,一坐上去,双脚根本着不了地:“不行,不行,这样会摔跤的……”
男孩好心地找来工具,把座位放到最低,这下,我踮着脚才勉强挨着地。
“慢慢骑!”男孩站在胡同口,挥手看我渐渐行远。
顺着路骑,果然看见了鸭川。河流一被叫做川,就有了一种优美的古意。鸭川,是京都的生命之水,从北向南,奔腾不息。第一次见它,是在初到京都的夜里,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过。
河川两岸,上有车道,下面,紧挨河床的堤坝上,亦有步道。我自然要搬了车下到河面,沿河水逆流而上,更有一番风味。岸上有一老者骑了车,牵了一小的。老者,是位太太,约摸50岁上下,面色红润,戴米白色旅行帽,穿灰色防寒服,卡其色长裤外穿一双黑色马靴;小的那个,高矮不及太太的膝盖,跑得甚欢——黄白相间小狗一只。这一老一小停了车,在河边幽幽散起步来,鸭川在他们脚下哗哗地流淌。这幅画面,令我想起了日本导演黑泽明的作品《梦》,淡淡的。
鸭川,是属于野鸭的河川。野鸭,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孤芳自赏,有的逆流而上,有的顺流而下,亦有的,在河水中心的绿洲上停泊。绿洲,在二月的日光里,长着枯黄的草,却隐藏不住已将返绿的生机。鸭群,披了蓝绿与棕黑相间的外衣,挥动着鲜红的“船桨”,在水草中穿梭,优雅地觅食。
前方大桥上,车辆你来我往,两岸的公路,亦是车行不断,而河堤上,又有自己的节奏——晨跑的、钓鱼的、散步的,野鸭、水鸟、游鱼、鸽群,各有各的步调,互不干扰,像在集体唱颂一首静谧而优美的诗。
行至桥洞下,所见情景令人甚为震动。在巴黎,周末的早晨,我也爱沿着塞纳河晨跑,常常在桥洞下,见了流浪汉的帐篷,人还未进洞,尿酸伴着说不出的怪味便已经涌了出来。然而,鸭川桥下的流浪汉却过着井然有序的日常生活,四五座专用“小屋”一字排开,每间“屋舍”都用蓝色塑料布罩好,形似军用床,四四方方,上是顶,下是床。床下摆放着小木凳,鞋子,在凳子下方。衣服穿进衣架里,挂在床的两侧。脸盆、小木桌、折叠椅、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收纳箱、垃圾桶,应有尽有。邻里之间,似也其乐融融。即使流浪,也不能失去整洁与体面,细节让人无可挑剔。我在桥下站了许久,也未见到主人回或出的迹象,只得继续前行。
第二部分 迷路,从鸭川到哲学之道的路上
顺鸭川还未行至京都御苑,果然看到路牌指示。回到主路,向银阁寺方向骑行,约15分钟后,抵达哲学之道。
很多年前,我不知从哪一篇文章里读到,从东山山麓的若王子神社至银阁寺之间,有一条长约两公里的散步小径,京都大学哲学家西田几多郎教授经常在这里一边散步一边沉思,故而被称为哲学之道。从此以后,心里就有了这个名字,再也挥之不去,到京都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为它。
它沿一条古老的沟渠而建,步道宽度大约为两个肩宽,以石板铺成,两岸种满樱树,据说是日本著名画家桥本关雪的夫人所赠,因而这里的樱花又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做关雪樱。然而,为了保护古道,现在两岸增设了篱笆,游人已不再有幸能走上西田几多郎当年沉思哲学的道路,但却又令人多了一分臆想。
想象着3月樱花烂漫,西田几太郎走在小道上,风吹过,落樱缤纷,如沐鲜花浴,粉色的花瓣旋转着飘入水中,顺风流去,斑驳的石桥下,鱼群在水底嬉戏,两岸是古老的日式房屋与松柏,所有人生的疑惑便全部化在这诗一样的风景里了。
此时仍在2月,人烟稀少,樱花正含苞欲放,桥下鱼影婆娑。有人道,此时来哲学之道尚早,樱花绽放最美的时刻是歌里唱的暮春三月。然而,对我而言,最妙之处恰在于此:走在石板上,想象满树樱花瞬间绽放在头顶上时是如何一番动人的情景!最大的美不在现实里,而在想象中,未见却比见到更绝,从中生出无限禅意。
行走在路上,时而阳光闪耀,时而雨点簌簌,颇不真实。
两岸的老屋,无论是做了手工店,还是被改造成了茶室,又或是作为私宅,都似艺术展似的,曲径通幽,陈设各有千秋,似一幅幅画作。细竹、枫叶、池榭、盆雕、石刻、苍柏,无一不令人赞叹主人的审美情趣。
细雨,散文诗一样地下着。我坐下,背靠在石柱桥上。桥下,是古老的沟渠,一群大青鱼不知何时聚在身畔,一条便有手臂那么长,个个都成了精似的。我刚取出面包和水果充饥,那一瞬,头上的雨,突然像安了水龙头似的一下被关上了。吃过“午餐”,起身,猛然抬头,见桥柱上刻着“樱桥”二字,年月已久,已经有些模糊,心中莫名地感动。这时又落下几颗雨点掉在脸上,仿佛是它的回应。这,才是我以为的京都啊。
正感动得默默不能言语时,朋友宋洋的电话从横滨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