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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寒仰着脖子张开嘴,这天上来的水还不赶紧喝个够,更待何时?
终于从地底摸出来的人容易么?!
“……”
湛罗真人纵然认不出易容的谢紫衣,但漠寒他还能看错吗?
——他徒弟到底跟着紫衣干啥去了,一脸激动感动得要痛哭的模样跪地仰天,这分明就是悲痛万分哭号的惨状么——雨水从脸上滚下来,可以自动代入。
谢紫衣也望过来,目光一凝。
就算听漠寒提到,不过眼下这情形?
等漠寒被惨叫声惊怔,抹了脸上的水低头一看,就看见噗通噗通栽在地上的尸体,以及伸出手,让血迹随雨水冲落的谢紫衣,还有那个提着剑干净利落把人脑袋砍成皮球的——
“华凌。”
“师父,我一点都不有趣,你怎么样?”
漠寒觉得如果不是很熟,绝对认不出这是谁,再好看的人,一身衣服凌乱湿透,头发也散下贴在脸上,乱得没办法看,这连长啥样都看不出了,只会觉得像厉鬼的好吧。
“死不了。”
内力消耗过度,又受伤严重而已。
不过湛罗真人感到奇怪,他发现谢紫衣与漠寒,没一个对他这副狼狈样惊讶。
“师父,你跟常枭龙想不开看谁先被雷劈到的打架,我看到了。”
“这不可能!”
那时连个能喘气的人都没办法安然无恙的待在周围好吧。那匹马见他们往雷云深处去的时候,像拜托什么似的没命奔了,果然是怕他。
“不止是我,整个九州的玩家都看到了。”
“……”
“他们估计会以为你是梁…他们以为你才是‘天下第一’谢紫衣。”漠寒见湛罗真人仍然是满眼想不通的惊异,只好指了指天,“九州系统搞的鬼,那一段,在玩家那边,谁都能看得到,看多少遍都没问题。”
这下不仅湛罗真人,连谢紫衣都怔住了。
“那现在?”
全程被无数双眼睛随便看,谁都要暴躁。
“我估摸着他不会这么无聊,其实这件事,只是有人说九州不够好,所以…”
所以就给人看够好的证据?
漠寒觉得这点解释还不够啊,他之前没想到,现在醒悟了,九州贸然将这段视频放出去不止是赶巧吧,万一有见过谢紫衣又见过他师父的玩家!!
“师父,你做国师的时候没给玩家见过模样吧?”
“…有一个,是宫女。胆子太小,看到蛇就被唬住了,太没趣。”
这是讨论有趣没趣的时候吗?
“玩家,那就不好杀人灭口了。”谢紫衣皱眉。
“……”
漠寒看看谢紫衣,又看看湛罗真人,囧得抱住头:
“不管如何,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湛罗真人收了剑,略微运气调息,由于他跟谢紫衣内力相斥的原因,就算身负重伤,谢紫衣也不能助他疗伤,只能如此,没走出几步,湛罗真人忽然问:
“对了,枭龙堂与你有何恩怨?”
谢紫衣淡淡的将先前与漠寒所说的又复述了一遍。
“那麻烦了,既然有如此过往,想必枭龙堂必然对临渊派武功知之甚深,常枭龙若是不笨的话,已经猜到他找错人了。”
“那又如何?”
谢紫衣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然后打量四周。
“漠寒,离开此处之前,你先去翻翻。”
“咦?”
“天上只会下雨,不会掉馅饼给你。”
“……”
漠寒还没反应过来,湛罗真人也凉凉出声:
“你是想自己饿死,还是想我们都饿死?”
“……”
一刻钟后。
“呃!师父,我们是名门正派…不用厚道的留下点,全部劫掠走行吗?”
“现在,我才是谢紫衣。”临渊派从来就不是正道。
正牌的不吭声,漠寒只好苦着脸看着他从来就不是好人的师父:
“临渊派掌门也是要气度的,不是啥都抢好吧。”
失手将一块干肉砸到了旁边漠寒脸上,湛罗真人一扭头,盯漠寒,盯自己弟弟,神情疑惑:
“贫道怎么觉得你们有点不对劲。”
摊牌
塞外的风暴是每夏必至,或者说,那是一种固定出现的灾祸。假使狼群来了,还可挽箭力敌,但暴雨之下,哪怕是枭龙堂也无能为力。但关内却赤日炎炎,求一滴雨而不可得。
这旱情在长江以北,自入夏来,持续了将近三月,许多地方到秋季怕是颗粒无收,巍巍舒朝皇廷之中,朝中重臣无不愁容,他们与那些愚昧只会推说是天下有冤案或君王不仁的人不同,因为在九州,一直不下雨就是确确实实的“天意”,触怒苍天降罪于民啥的不存在,有脑子的都知道,这就是规定好的必须要发生的事情,要舒朝上下为了赈灾疲于奔命,国库空虚,甚至民心背离。
——只怕即将到来的秋冬不好熬。粗粗一想,不是尚未剿灭的前朝余孽,就是将有人会起二心谋反,又或者说,嗯,这看似平静的京城,暗潮涌动,就算本来没那个心思的,看着这天灾人祸,也要开始活泛了。
所以舒朝年轻的帝王心情不佳,从大臣到宫女都很能理解。明知道将有混乱朝政的大事要发生,但皇帝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能让老天下雨…于是人人都恨不能远远避开,就算当值或者面君也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没有风,就算有大块的冰放在乾元殿各处,依然闷热难当。 舒重衍沉着脸,攥着一张密折,坐在那里不动很久了,他面前还放着今天才由飞鱼卫按例呈上来的各色消息密报,其中有一张,几乎是九州高级NPC人手必知的——江湖小报。
很多事情,只有玩家才知道,不看这个,就会错失许多。
譬如舒重衍此刻,如果只是接到边疆镇远大将军萧炎的折子,知道国师忽然孤身策马去了塞外,尚不至于这般焦躁恼怒,关键在于江湖小报上所说的那场所有玩家都看得到的惊世之战。
生平第一次知道临渊派,是他当太子的时候千方百计查到的。第一次得知那个师父是谁,是因为那个玩家,才忽然来的机会,天下第一谢紫衣…这名号听着他就由来的有些怪异,舒重衍曾经疑心过湛罗真人与他是一个人,不过如今这情形,国师到底是为什么贸然离开大军的原因还用猜吗么?
连谢紫衣都是险胜,国师只怕也不是对手,如此…
舒重衍神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更漏声声,这广寂的华美宫廷,有无数人在悄悄盘算着各自的心思,就这样直到天明。
“来人。”
过久没出声,舒重衍本来就压得低沉的声音更显暗哑。
“陛下?”几个近身飞鱼卫格外惶恐,前些日子还有同僚因护驾不力,被刺客杀死,然后就被贬出了京,只怕以后都没指望,所以他们几乎抱着兵器战战兢兢的当值,一有风吹草动就想跳起来。此刻听传唤,还有不毕恭毕敬的道理?
舒重衍独坐大半夜,殿中的蜡烛全部烧完熄灭,晨曦透出的微光没有迎透窗棂照进来,他端坐在那里,看不清神情,语调里亦无丝毫波动:
“着人,密查青恬宫。”
“遵旨。”
“切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哪怕是一个宫女或者杂役,也不要自作主张,速来回禀。”舒重衍越说,声音愈冷,让人听来不禁一个寒颤,却也不敢应答什么,恭声应诺后就匆匆退下。徒留下一殿空寂,然后金銮殿的钟声就次第响起,那是朝会开始传召百官进午门的钟声。
这么早,除了NPC,只有彻夜在线的玩家了,与他们这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天,游戏么,每天不都一样玩,最大的好运不过就是得到啥好装备好兵器,又或者赚了大钱,至于游戏里的第一高手这种名头,呃,话说那个叫漠寒的家伙好像又有好长时间没升级了,不过113级的数字还是太高,迟素斋秦独岸以及后起的武林高手连100级的边还没沾着,考科举容易升官难啊,苏州知府还没有113呢,玩家暂时还争不到这种官位。
最初进九州的那批玩家大半已经不再瞄着等级。
因为武功就到那个程度,再升也爬不动分毫,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如何混得好这方面,譬如迟素斋到现在还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和尚,而牙膏镖头就春风得意多了,尽管只有60级却不但养有高头大马,还在九州里有专门的宅院住着,美酒喝着,怀里揣着三五两银子随意挥霍…当初笑话高路捷不是门派玩家没前途的人都不吭气了。
啥,漠寒?113级看着风光吧,都被全九州官府通缉了,搞不好武当派要逐他出门。这种武林高手,实在是不当也罢。
对于论坛上这个观点,漠寒自己表示想举双手双脚支持。
顶着能把人吹走的狂风暴雨,在草原上长途跋涉了三个时辰,彻头彻尾的冲得全身干干净净,他是很努力才不去偷瞄谢紫衣同样湿透的衣服,奈何好的衣料就是好,虽然薄吧,但全湿了却还是看不到什么,漠寒还要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躲避湛罗真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干肉干馍都快被浇成肉汤,还能吃吗?”
“你不是有内功?”
湛罗真人有趣的看着自己徒弟如遭雷击的模样。
漠寒低头看捧着的那一大包,这叫欲哭无泪么,在大雨里不停的用内功烘干这个?原来他就是一个烘干机,囧囧有神明白了,肉被泡透还能吃,但湛罗真人当然是不吃这个的,等干馍变成了米糊,可没有舔包袱布的说法。
还没悲催完,就发现谢紫衣看着湛罗真人的目光有些不对。
湛罗真人起初也没留意,抹下额上的雨水后,察觉到后也疑惑的回望。
就这样凝固了几分钟,然后两人一起望漠寒。
“……”
无辜至极的看自家师父跟梁先生。
好吧,这三个加起来大约可以横扫江湖朝堂神马的武林高手,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
“紫衣,我一直以为你在带路。”湛罗真人险些岔了口气,让内伤加剧。
“难道你没看见我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把你扔到地底去,再出来的时候能在天地间一片暴雨里分得清东南西北?
漠寒努力装不存在失败了,只能干咳一声:
“别看我,我在京城都能迷路…”
他还好奇湛罗真人好端端的怎么跑到草原上来。
“来的时候,骑的是紫衣你的那匹马,结果你人没找到,先碰到常枭龙那个疯子。”湛罗真人说起的时候,仍旧忍不住皱眉 ,他惯常似笑非笑,如今这神态没了,也不像谢紫衣一样触动恼怒就动杀机,却是一种份外凝神深思的模样,这让漠寒更像敬而远之了。
按照他对他师父的猜测,湛罗真人比睚眦必报还要更高一个境界,惹来他的兴趣,都是泼天大祸,何况是让他如此狼狈,差点要千里逃亡的常枭龙。
漠寒都看出来了,谢紫衣如何不能?
“先来后到,兄长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逼得他跟漠寒在地底下待了整整七八天,就算没有系统任务,枭龙堂他也绝不会放过。
不过湛罗真人要是好说话,估计九州明天的太阳就从东边落下去了。
“这世上并没有做兄长非得让着弟弟的道理。”
“与常枭龙有怨的是临渊派。”
“现在他与贫道也有怨了。”
从来就没想过如此情形,漠寒苦恼的扭脖子,以及他怎么觉得,他师父这是借机不依不饶看热闹呢?他只好往后连退三步,降低存在感顺带无语问苍天,可惜九州只顾着往下倒暴雨,完全不理他。
“师父,梁先生不是无缘无故到草原上来的,肯定是系统任务不是。”
言下之意十分明白,湛罗真人微微眯起眼睛,他知道漠寒的小心思,但这么久不见,却发现漠寒连遮掩这点心思的意图都没有,也不见谢紫衣如何恼怒,先前问了,结果两人都不答,倒好像自己大惊小怪似的。这根本就是有问题!
“华凌!”
“是?”
“你到底是谁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