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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二爷小声说道:“现在说得清啥?除了工匠们消费以外,你一家大小都粘了光,还有你老爸他们……你千万不要捅漏子,把自己搞臭。”
黄为感到自己受了冤屈:有时虽然也改善了生活,但都是自己抠的腰包,如果被群众误解的确华不来。这时,他不知说什么好,把被窘红的脸只好朝着妻子。迟书君前来声明:
“队长,匠人们在我家开生活,我们和他们的伙食是分开了的,我们家吃的是自己掏钱买的,难道你给了黄为多少钱办生活没有数?告诉你吧,我们是记了账的!”
“现在说不清了,大家都别再提了,账已经算出来了,不要节外生肢。”龙二爷依然油腔滑调的,“请大家相信我,我不会花大家一分钱的。你们想想,我龙二爷是什么身份?什么家庭?难道我还缺那么一两万块钱花吗?说实话吧,钱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不但我不会花大家的血汗钱,还要千方百计地支援大伙儿哩。这次我就垫了一千多块,真是有好心无好报。我告诉你们吧,最近我给红十字会捐了好几万,过一阵子,我将捐一大笔钱给队里……”
社员们不服气,有的人冲着黄为来了:有的说黄家占了小便宜;有的说黄为给龙二爷打着馊主意……也有劝黄为的:
“黄为,你别当队长了,钱都给龙二爷捞光了,没有干的意思。”
“黄为,当队长不是好玩的,现在我们队是个空架子,你有啥办法搞得好?”
……
黄为想到自己确实不值得去当替死鬼,于是当众宣布:“这个队长我不当了!”
龙二爷又说起了大话:“黄为,你还年轻,不能老想着钱。要记住,我们当干部是为百姓办事,是革命工作,不是为了钱。”
“难怪你带着外面的匠人顶着干,原来是怕队里的社员知道底细。你不是为了顺利捞到钱又是为了什么?”黄为气愤地说,“我要彻底清查,把这件事弄过水落石出。”
龙二爷正想发怒,但突然想起黄为是黄所长的哥哥,冒犯不得,于是只好陪着笑说:“大家别急,过些日子我会给你们一个清单的。这样吧,大家相信黄为,以后我把清单给他,让他给大家公布。至于新队长的事,大家再好好想想,我再给黄为做做工作。”
龙二爷说罢,来了个金蝉脱壳,灰溜溜地逃了。
社员们在榆树下不肯离开,一至议论到中午才散去。他们没有推出一个具体方案来,有的只是垂头丧气地边往家走边发牢骚:
“算了,还是不得罪人好。”
“不冲头,……人得罪了神也得罪了,到头来你又分得到几个?”
有的人又呼起了口号,不过这次很难听:
龙二爷罪该万死!
黄为想给群众讨个公道,没过两天便去了财政所,找到了弟弟黄中。黄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弟弟陈述了。黄中轻描淡写地说:
“小事一桩,何必搞得格格不入的?就承认龙二爷吃了一截,人家坐那把椅子,有权利吃,谁能怎么样?”
“可他吞的群众的血汗钱哪!”
“别说得那么脏。你不懂,现在是干哪行吃哪行。农民靠土地富;当官的靠群众富。不然一个芝麻官还会有那么多人争?你别管闲事,一个牛尾巴遮过牛屁股。”
“所长,餐馆里问你明的大喜日子准备多少桌?”一位工作员问道。
“办简单点,就三十桌吧。”黄中说着,便和所里的人聊起来,全然忘了黄为的存在。
黄为没有得到结果也只好罢休了。但他刚出门,迟疑着又转去了,嘴帖着黄中的耳朵说:
“你明天结婚,家里的人来不来?”
黄中犹豫了好大一阵才说:“还是来吧。原来我想回家单独办一次招等,既然你知道了就一并办吧。明天我派车来接。”
黄为轻松愉快地回到家里,把喜讯告诉了全家人,黄家顿时欢乐起来:
黄大婆说:“我好些年没上街了,害怕变来迷路啰。”
黄大一说:去吃点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死了也值得。”
黄一之说:“嗯,去高兴高兴,开开眼界。”
常淑琴说:“顺便好好关心关心江雪,来往稀少好像都生疏了。”
迟书君哄着黄娟:“明天去看江嬢,有好东西吃。”
黄娟高兴得直跳:“江孃真好,给我橘子吃。”
第二天,蒙蒙细雨润滑着坎坷不平的羊肠小道。
黄家一共九口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大家都艰难地向前移动着,黄大一还背着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雄纠纠地走在最前面;秋芬由黄为和黄亮换替背着;黄一之和常淑琴扶着黄大婆走在中间;迟书君抱着黄娟走在最后。他们来到马路边上等候着黄中的车子来接。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不见黄中来,大家都急了,这时黄亮拿出主意来:叫家里的其他人往街上走,他和哥哥背着秋芬随后就到;如果碰上黄中的车,就叫他来接一下。黄大一今天特别有精神,一会儿工夫领着大队伍就把黄为他们甩在身后老远。黄大婆边咳嗽边叨唠:
“早晓得恁麻烦该不来,……吃得肥都走得瘦。”
秋芬虽说不能走路,但体重可不轻,压得哥俩轮流淌大汗。他俩实在累了又放下妹妹歇一歇。这对兄弟俩倒没啥,秋芬竟然哭起来了,指着回家的路,喔喔喔地闹起来。黄为劝慰着她:
“妹妹别急,街上可好看啦,你这么大了还没有见过街上是什么样子,呆会儿叫你看过够。”
秋芬一听情绪稳定了。
再说黄大一他们,已经到了街上,也不见黄中开车出来接这一大家子。在餐馆门口,黄大一把正在忙着迎接客人的黄中叫了过来,直说道:
“你不是说来接吗?为什么没有行动?”
黄中笑道:“哎呀,我还把这件事搞忘了,真对不起。”
江雪也过来肤皮招呼了一下,就进去了。
黄一之说:“黄中啊,你哥哥和你妹妹他们还在后面老远,你开车去接一下他们吧。”
黄中搔着后脑勺说:“哎呀,我忙不过来。……不关事,反正离开午饭都还早,等他们慢慢来吧,我会等他们的。”
黄一之再没不说什么了。这群黄家客人自觉挤进了餐馆。里面灯火辉煌、玲琅满目,和仙境没有多大差别。黄中和江雪都去张啰他们的朋友同事去了,这伙黄家客人开始一直没有找到座位,经过一番努力,才在大厅一个角落找到一席之地。现在最感到寒酸的是迟书君。半路上,她觉得全家人的穿作尤其是自己,要算是第一次打扮这样成功。但在厅里一比,别说家里其他人了,就连自己一眼也可以看出是纯粹的土老坎。所以,他们几个只好寂寞地坐着,幸好没有人来搭腔,就连黄娟也欠生了,抱着母亲的手不敢动。黄大一要自然些,他裹了一支很长的叶子烟,放在烟斗里大口大口地抽着,那烟雾缭绕起来,呛得旁桌的几个金发女郎和两三个长发男青年丧着脸离开了。这更好,又给黄家多让出了一席空间,好让黄为他们进来坐。正在这时,黄为背着秋芬进来了,哥俩已经累得头上直冒热气。秋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十分惊奇,“哦……”的一声高兴得直打手示。这时全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吓得秋芬缩小了一大半,再也不敢吭声了。黄为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母亲旁边坐下来,可那些人的目光老瞅着秋芬不放,就连常淑琴也窘红了脸。常淑琴此时很为难,心里想:该不让秋芬来,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大概有些不知道这一群土老坎是黄中的直属亲人,有的还不三不四地议论开来:
“这群农呵皮,走人夫打牙祭,和家一齐搬。”
“农村人吃回肉不容易,全家都来,好提高礼钱的效率。”
“你看那个残废人,多可怜,为了饱餐一顿,把人压惨了。”
……
这些议论江雪也偶尔听见了,但她没有给客人们作介绍,原因是怕这号穷人丢了她的面子。当有人问她那帮土老坎是谁时,便信口开河了:
“嗬,是原来黄中在生产队时的邻居。”说罢,眄了父母们一眼,拂袖而去。
黄中在雅座里陪高层领导人去了,这外面就由江雪张。江雪穿着漂亮的婚礼服在客人中逛来逛去谈笑着,可从不来黄家这一群桌前。这几个特殊的客人除了黄大一叭嗒叭嗒抽叶子烟、黄大婆喀喀喀地咳嗽、黄为黄亮在小声谈生产外,没有别的言谈举止,秋芬不敢哦哦哦地打手示了。黄娟也越来越欠生,居然坐在母亲的腿上撒起娇来。迟书君指着远处的江雪说:
“江孃……给你橘子吃的那个,你看今天多漂亮?”
黄娟这时有了精神。她连忙跑过去用小手轻轻抓住她的婚礼服,娥眉多姿的江雪尖叫了一声:
“别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黄娟被吓了一大跳,还是厚着脸皮喊道:“江孃好……”
江雪瞟了黄娟一眼,进屋找黄中去了。黄家人枯糙的日子过去了。黄中和江雪比肩出现客人中间。黄中喊道:
“各位佳宾辛苦了,在今天这大喜大庆的日子里,我对大家的光临表示衷心的感谢!现在大家上桌尽情地畅饮吧。午餐后尽性玩,街上的所有茶馆、歌舞厅我都包了的,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黄中说完,门外响起了一万响的爆竹,一阵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之后,上桌的客人们开始动起筷子来。霎时,馥郁的醇香充满空间,客人们尽情地品尝着美味佳肴。黄中和江雪进雅座里陪县里下来的大人物去了,大厅里多数是镇里和乡里的干部、企业的头头和生意老板。王成和林浩坐在离黄家较远的角落。一时间,敬酒声一浪高过一浪。当客人们喝得半醉的时候,黄中和江雪出来敬酒了,他们几乎每桌都去了,只有黄家这一桌只是来桌前点了一下头,江雪还乜斜着眼又进里面雅座间去了。黄家人全都是头一次吃上这般少而精的山珍海味,竟管大家都讲着礼,不多功夫,桌上也只剩空盘子了。黄大一伸着脖子看看别的桌上,虽然大多数人已经酩酊大醉了,可好多菜还是原封不动的。黄大婆更说得出口:
“……去拿点别人剩的过来下饭。”
黄一之说:“算了,人家还没有下桌,别去扫黄中的面子。”
黄为和黄亮各喝了半杯寡酒,见没有菜了,各自吃了一小碗鼓眼饭急匆匆离席出去了。他们准备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见街边的茶馆里空无一人,便大大方方地进去了。谁知遭到了主人的拒绝:
“今天不对外营业,是黄所长包了的,你们俩是他的亲戚吗?”
“嗯,我们是他哥哥……”黄为这样回答。
“不像,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耍伎俩的地方,别给我惹麻烦。”店主掀着黄为和黄亮说道,“看你们这个样子,还配得上当黄所长的哥哥?快出去,黄所长这个人是不好惹的。”
没有法子,黄为兄弟俩只好在马路上的大桉树下蹲着。两人垂头丧气的,很久黄亮才说一句话:
“哥,看来人穷了兄弟也不亲哪。你还是拿出点精神来研究致富吧,现在改革开放了,有很多合理合法的路子可走,别老盯在土地上,趁现在还有精力和体力,好好拼搏一番才是。现在很多人都把创新、探索视为冒险,这是对改革开放的曲解;当然啦,有些敢于冒险的人是去在法律不允许的范围内谋取暴利,这是对改革开放的践踏和背判!你的文化高,这个道理应该懂。”
黄为反应漠然,两眼望着远方,不以为然地说:“弟,现在我的心铁了,一切都看穿了,我这种性格的人办不成多大个事。弟,你有理想,有行动,我支持你,为你高兴。你就别劝我了,现在我已经成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