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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的侍女连忙进房来服侍,倒了温茶伺候他喝下去,林靖杰问她:「你们王爷呢?」
那侍女赔笑,「奴婢不知,自有王爷房里的姐姐们伺候王爷,奴婢怎么敢过问。」
林靖杰点点头,便起身穿衣,侍女忙道:「林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林靖杰摆摆手:「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也不理她为难神色,自己开门出去了。
更深露重,冷气袭人,林靖杰不由得把衣服拉了拉,往书房而去。
方湛侯书房仍是灯火通明,他轻轻走近,听到有人小声劝:「王爷,三更了,该歇息了,王爷这些天身子不好,不能劳累。」
却没有听到方湛侯的声音,不由一奇,便探头往里看去。
方湛侯倚在桌前拿着个折子看,眉头深锁,似乎在迟疑不决。身后站着几个作侍女打扮的俏丽女子。
林靖杰松一口气,然后觉得好笑起来。
他刚才居然担心在劝他的人是方湛侯侍妾。
不过,方湛侯已经二十多了,难道没有侍妾?
林靖杰一念及此,心中登时不舒服起来,竟仿佛走不进去,只在阶前踌躇。
这几个侍女显然是常在方湛侯跟前伺候的,显得略为随意,见方湛侯只管看折子,有一个竟然走上去从他手里抽出来,笑道:「王爷别看了,还是歇了吧,这又不是急件,明儿看不就是了。」
方湛侯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把这件看完就去睡觉,可好?」
那侍女这才还给他,笑道:「王爷这样说才好,王爷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好,还不知道保重,真叫奴婢们担心呢。」
方湛侯淡淡一笑:「也不过天冷了略咳些,有什么要紧。」
一边又转回去看折子,道:「我今晚也不回房去,你们把里面收拾一下,我就在书房歇吧。」
那侍女笑道:「王爷还是回去吧,书房虽好,到底要冷些,王爷本就咳了,回房里去养着才好的快。」
方湛侯却坚持不肯回去。
几个侍女不敢深劝,只得在里间收拾了服侍方湛侯歇下。
林靖杰静静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第九章
到了这个地步,林靖杰再粗心都知道自己弄错了,方湛侯根本没有想明白,他如今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那他在这里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
林靖杰一向气傲,又被方湛侯宠惯了,此时只想转身一走了之,再也不要回来。
偏偏又挪不动步子,只呆呆站在书房门外,不忍离去。
方湛侯明明仍关怀他,仍喜欢他,为什么却这样躲着他?
林靖杰烦恼的扒扒头发,转身在台阶上坐下来。
月朗星稀,微风中带着夜蔷薇淡然的甜香,林靖杰想起有些夜晚方湛侯沈睡的容颜。
苍白的脸颊,同样苍白的嘴唇,秀气的眉微微皱着,白日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闭上了,那容颜意外的脆弱秀美。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到这种地步的?
林靖杰问自己,他找不到答案。又是一个明媚鲜妍的晴日,在书房外间的侍女们听到里面微微的动静连忙进去伺候,方湛侯刚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的躺着,眼睛半睁。
一个侍女小声道:「王爷可要起身了?」
方湛侯停了一下,便缓缓坐起来,几个侍女立刻手脚俐落的服侍方湛侯穿衣穿鞋,梳头洗脸。
一个出去要水,门打开,不由失声道:「林将军?」
方湛侯听到这一声,不由一怔,推开身边的侍女疾步走出去。
林靖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这才从台阶上站起来。
方湛侯刚好看到一个欲转身的背影。
头发衣服都有点微湿,看起来似乎在这里很久了。
转过来的面孔很是清醒,幷;无疲色,目光尤其锐利,看到方湛侯站在门里面,脸竟微微红了红,说:「你都起来了?」
方湛侯点了点头:「林将军来了怎么不进来?」
林靖杰道:「我怕你还没醒,昨晚你那么晚才睡。」
方湛侯让开一步:「林将军请进来说话。」
非常的客气。
林靖杰走进去,方湛侯笑道:「请林将军稍等,我先略为整理。」
林靖杰却拉住他的手,说:「等一下,我说一句话就好。」
方湛侯点头:「请说。」
林靖杰明明想的清楚了,可此时还是要顿一顿才能开口:「昨晚我想了很久,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不肯信我,不过你等我三日,我会想个让你相信我的办法来。」
方湛侯哭笑不得,连忙道:「林将军此话怎讲,我对林将军所言毫无怀疑。」
林靖杰很不满:「不要说这种自己都不信的话,我知道,以前的确是我错了,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你放心。」
看他还要说话,便在他开口前截住:「你不必说了,我先回去,想好了再来,你要等我,最多也就等三日吧!」
说完转身就走。
方湛侯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这个人的脑子似乎长的与世人都不一样,以前虽用上些不齿的手段,到底对他幷;未做出十分过分举动,他却与他不共戴天,方湛侯以为他是生性高傲受不得委屈。
可是昨天看他样子,却又不在乎受委屈似的,自己再三拒绝,还以为他要大怒离去,偏偏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湛侯抚抚额头,觉得隐隐有点疼。
的确他是知道林靖杰从边关开始便有了改变,可是对他来说,这改变太轻微,方湛侯一想起江南之事,便深深觉得林靖杰这点隐约的喜欢比起他那浓烈的恨意来完全不值一提。而他早已被摧毁全部勇气,再没有当初勇往直前的气力了。
那个时候,未经人事的方湛侯那么天真,以为爱情与忍耐包容可以换回同样的爱情,以为凭权势留下来的人终有一天也会自己留下来。
真是可笑,可惜知道可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坚持和勇气已经崩溃,成了碎片,身体灰败的畏缩着,最后的所求只望平静。
当年火一般的感情也如火一般的灼热,他再也经不起那灼烧了。
方湛侯对着门外,良久,仍只是叹息一声。林靖杰在自己家中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方法来,方湛侯心思太玲珑细腻,偏偏又十分偏执,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看以前他一门心思对自己好,再怎么也不肯放手就知道一般了。
到现在又这个样子了,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拉得他回来。
林靖杰简直想的头都痛起来。
在家中苦思不果,林靖杰烦躁起来,干脆出门喝酒去,也不要轿子,只骑马,命下人们一个也不准跟来,自己独自出去。
天下着雪,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林靖杰也不带斗篷,任那冰雪打在脸上头上,冰凉透骨,烦躁的心倒觉得畅快,他打马直奔珍宝楼。
在外带兵一年,珍宝楼已经换了门庭,洁净雅致的绿瓦白墙,两扇朱红大门虚掩着,里面不知那进小院子里传来隐隐的歌声笑声,不过在风声雪声中听不分明。
这里一向不招呼普通客人,是以很是清静精致,以前林靖杰是这里的常客,这时出来散心,也不由自主到这里来了。
林靖杰下马,轻轻推开大门,门后立即有人迎上来,林靖杰看着有几分眼熟,停了一下才想起是珍宝楼的伙计头老昆。
「哟,林三爷。」这边老昆早认出林靖杰了,满面堆笑的跑过来,接过缰绳扔给身后的伙计,便扶着林靖杰往里走,一边还手脚不停的给他扫着头上身上的落雪,口中笑道:「三爷这次才立了大功回来,就来咱们珍宝楼,真是满楼的荣耀呢,听说三爷这次回来,皇上都欢喜的不得了呢,还是恭王爷亲自去接的爷,啧啧啧,真是百年难得一次呢,这也难怪,别说皇上欢喜,这满城的谁不喜欢,都在家里念阿弥陀佛呢……」
这老昆话也真多,念叨个不停。
林靖杰也不答话,只往里走。
这老昆出了名的聒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昆又说:「三爷今儿来的刚好,宁国侯,定国侯,云阳侯就在里面左进的小院子里喝酒听曲儿呢,刚才还听到他们说起三爷,可巧您就来了。」
说着就把他往左引。
林靖杰本意是想独自喝酒,这老昆这么大嗓门一嚷,只怕谁都知道,也不好不去,只得进去。
院子里倒是安静,只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清唱:「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
林靖杰在门口听了两句,才推门进去,房间里地火烧的暖融融的,宁国侯左思意,定国侯齐宣萧倚在暖炕上,云阳侯薛成盛坐在窗下的灰鼠皮椅子上,桌子上十几碟果碟子,一壶好酒,都在听。
听到有人进来,三人转头一看,忙都站起来,一边挥手命停了歌声,一边笑着招呼:「林将军怎么来了。」
拉他坐到炕上去。
左思意与林靖杰最熟,一边骂老昆不早来通报,一边笑道:「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值得喝闷酒的,这么大雪,也不披件衣服,幸而你凯旋回来是人人都知道的,不然还以为你打了败仗呢。」
大家都笑起来。
林靖杰也只得跟着笑。
几人说笑了一阵,命人又烫了酒添了菜来,又命重新唱些新鲜曲儿来,喝酒划拳,说些闲话。
林靖杰闷闷不乐,只是喝酒。
说笑了一会儿,渐渐谈到朝廷琐事上去,薛成盛随口笑道:「成王这次回来的真古怪,当初废位那么大的事,连祖宗几代的誓约都违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悄没声息的回来,倒又封王了,不过却不派差事。也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齐宣萧懒洋洋地说:「皇上做事自有深意,我们怎么能知道,不过说起来这事还真透着古怪,看起来皇上对成王还是十分看重的。」
两人齐齐哦了一声。
连先前只顾埋头喝酒的林靖杰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齐宣萧笑道:「就如今日,皇上叫我去御书房,我还以为什么事吩咐我呢,原来是为了他。」
林靖杰忍不住抬起头来,说:「什么事?」
齐宣萧道:「竟是为了成王的婚事,你们听听,皇上亲自过问选妃,这是多大的恩宠。
林靖杰眼睛一跳,硬生生按捺住了。
左思意道:「哦?哪家小姐?做什么叫你去?你又没妹子,难道把你嫁给他?」
几个人都笑起来。
齐宣萧啐了一口笑道:「我年龄不配,不如你呢!本来也没我的事,只是皇上替成王看中的是静佳公主,你们是知道的,静佳公主的姐姐是我舅母,两家也亲厚,皇上就把我叫去问问公主的性格模样儿。」
左思意点头:「是她啊,上一辈最小的公主都长这么大了吗?当年似乎先帝很喜欢她吧,成王倒也尴尬,辈分太长了些,反倒不好配,不然低一辈里这些公主郡主倒有好几个好的,不过静佳公主论身份是配得上了,只没见过模样儿性格儿,不知道配得上成王不。」
齐宣萧笑道:「论模样儿是一等一的,性格也安静,皇上听了十分满意。」
左思意笑道:「皇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成王知道了吗?」
齐宣萧说:「成王父母都不在了,皇上才关心的吧,到底身份不同,他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说今晚他府里要摆筵唱戏,命平宁公丰带静佳公主去看戏呢,大约就是要成王见见的意思。」
薛成盛笑:「今晚哪个班子?」
齐宣萧笑道:「似乎是梁老板的班子,那折赏花词可真是好的。」
不知不觉转了话题,林靖杰脸一阵青一阵白。
酒也喝下下去了,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就仿佛真切的感觉到有火冒上来一般。
努力平静了一下,站起来说:「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