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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肇在三年以前是个军事要塞,以顶锥之势插入楚国边城,况且易攻难守,是个大缺陷。楚军很容易从平肇开口,连九城,直捣吴笼。可现在它已不具有那样的功用了,自楚王割地以来,我们把平肇以东四城以南五城纳入吴国版图,变成十个连环扣,环环紧凑,背后又是我吴国重池,可谓是无坚不摧。
对方显然不会毫无目的的胡作非为,我们连苍白应对都做不到。我、胡宜、自修……我们的压力在一步步增重。
“平肇本就是个天井,攻下了容易,让他们拿去好了,我看就是拿去了他们也守不住。”
“我们大可以全军杀回平肇,再来个瓮中捉鳖,他们再来接应那就更尝心所愿了。”
我们不能回去,这可能是诱兵之计……或者我们应该回去,也许前几天那个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之计。
又到了众将聚集一堂,自相矛盾的地步。宇文决不会这么简单,无论是想让我们轻敌还是想让我们质疑,他都在那一头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满座悱疑,焦虑重重,大家带着各式各样的混乱思想陷入一片死寂……如果宇文仅仅想让我们自乱阵脚,那无疑他已经做到了。
我心中烦躁,百思不得其解,那地方究竟有什么重要之处,还是形人而我无形的一招虚幌?……平肇,平肇……我想着想着,眼光自然而然飘像一旁大伤初愈的自修,心中几番挣扎,已狠下了定度……既然大家都不明所以,便总要有人身先试险。
正这样念着,忽然间自修一拍案站起来,倒真像有点心有灵犀。可能是太过激动了,还有未痊愈的余伤,以至于他刚一站起来就剧烈的咳嗽。他满不在乎的用手臂拭去唇角那一点腥红,说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或许已经中计了。别管他什么调虎离山还是诱敌深入,哪怕输一场战,我们还是输得起的。”
我了解他的意思,他想说要舍得一个瓮城,兵不厌诈不降于利,我们不能因诱诈的把戏而改变大计。
然而我在一众将领面前刻意的曲解了他的意思。我放声道:“既然西宁将军如此急不可耐,想必心中早有安排,大家就寄望于将军了。”
一句话将他堵到了死角。
“有西宁将军出马,一定马到成功,实乃我三军之幸。”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纷纷应和起来。军官们显然都松了口气,其实谁不明白,事情诡异到如此解决的地步,不是自修就有可能是他们,总不能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坏事。老实说这人人自危的场面还真让我有些心寒,现在算是想通了,于世间不求自保,又有谁能保你。
抬起眼看自修时,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中闪过千万种颜色。我犀利的与他对视着,这样一场称不上精心策划的报复竟让我如此热血沸腾——你,莫怪我无情,死在平肇你也不冤了。东方琅琊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四周冰凉冰凉的气息一如他的体温。茫然中他有些无措的动了动唇角,几不可闻的一句:“我不是那个意……”
我狠厉一抬眼——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我盯着他森然地笑了:“我等敬待西宁将军凯旋归来。”
自修一下子坐下了,仿佛被人抽去了骨。然后也笑了,轻轻的,有些自嘲的,如长梦初醒般竟带着三分惬意。他笑完后仅看了我一眼,坚毅的说:“好,我去。”
接着“蹭”地一下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脑中久久横亘着他最后的眼神,那是一种绝,返身断腕灭绝一切的绝。犹带着一丝……绝望后的冰凉。
***
回到自己帐子的时候天色已晚,远远的看到自修立在我帐前,手中抱了一坛酒。他看见了我就冲我一笑,扬扬手中的酒坛。
我大步走上前去,口里嚷嚷道,“好个自修,今日我就为你把酒饯行。”
他依旧笑着,深幽而又懒散的,“不,这酒是送给你的,留着有空再喝。”说道这里,触到了我脸上疑惑的神色,又补了一句,“你若担心我拖你垫背,就放着当我的祭酒吧。”
祭酒……造作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咬了咬舌尖还是吞了下去,终於是到这个份上了,什么也不必再说。低头接过沉重的酒坛,怎么也找不着说话的方向,“这……是什么酒?”
不是,这不是我想要问的。
“剑南春,蜀地的贡酒。”
“噢,谢……”还没说完,却看见那人已经转身欲走,不由分说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结果两个人都楞住了,我松了手,吞吞吐吐的说:“自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本来有,等了你半天,也想了很久,还是没必要说了。”他的手不经意的扶了下腰间的剑,又缓缓垂下去,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这个动作让我由来恐惧——他,已经放弃了……失落在手心一点点凝结起来,我始终不明白,我们为何要走到如此绝望的地步。我绕到他身前,像顽石一样堵住了他的去路:“可是我有话想问你……为什么当初要跟我割袍断义,我们不是一直过得很好么,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眸子里溢满了犹豫。
“自修,你也要离开我了么?……就象当初我娘那样抛弃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你要我走的。”他淡淡的说。
我径自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抚摸着他脸上的轮廓,“瞧,我现在就能够到你,你要走了……我总是伸出手,可是连你的影子都不晓得在哪儿,你有那么遥远么?……为什么我总是抓不住……真奇怪……”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我总以为他会比我更清楚我,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依赖,由来已久的。
他有些不自在的拿开我的手,背过身去。许久传来了他干涩的声音,“为什么伸手,为什么不回头?……你怎么还是这种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个性。”
我完全没有听懂,只能茫然地用眼睛巡视他的背影。
“你,恨庄姬么?”
“不恨。”我答道。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我娘。
他忽地回头怒视着我:“不恨?”
“恨!”痛定思痛,“……可她还是走了。”
对面的人神色松弛了下来,径自说道:“那天晚上,我看到庄姬来同你告别,然后你便说……”
“我祝福她,我给了她我所有的忍耐与宽容。难道这也错了么?”不晓得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我突然激动起来,急急的开口堵住了他下面的话。
“可她情愿你真诚的表达出你的恨意,因为她爱你,所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虚伪的折磨自己。”不知是我哪里说错了,他也一下子变得异常激动,“你知道你言不由衷的祝福对一个爱你的人是多么残酷么?”
“行了,你,闭嘴!”
都到最后了,竟然来跟我说什么庄姬,怎么这些人都对那女人百般关怀。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非亲非顾的女人。
“你总爱拼命装做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你自私,而且残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毒……”
用不着你教训!……我狠狠地瞪着他,他不闪不避的,直到我胸口开始紊乱起来,我一偏头:“自修,你该上路了。”
他一跺脚,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秋风乍起,只是一眨眼间,便散落了一地橙黄。
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手中还抱着那坛酒,就好像真的被人丢弃了那样……好乱,全是些不明头绪的话语在耳鬓盘桓,我以为那人最终会跟我说些什么,却原来还是自己在自讨没趣……
风大了,夹着沙尘,打在脸上细微的刺痛。
我一拂袖,尽数挥去。
***
事隔三日,我们到达许、申二国衢地之日,正是自修南抵平肇之时。
夜晚潇潇风寒,连月色也不胜凄凉,不知怎么就生出许多惆怅来,实在不能一个人再呆下去了。
将帐帘挂起,洒落一室朦胧月氲,拍开酒坛时香飘四溢……终究还是耐不住莫名的空虚,找来何渝陪我喝酒。
“真是好酒,我以前怎么没喝过,叫什么名?”
我浅浅尝了一口,果真是惜世极品,入口微薄,到喉咙里变成一股清洌,流下腹中却似火烧。
“好像是蜀地的贡酒,叫剑南春。”我答道。
“想不到琅琊还私藏如此美酒,单品这味道少说也是十年佳酿,以前怎不见你拿出来?”
被他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对答,瞧他一脸写着“从实招来”的样子,还真把我给逗乐了,我满杯一笑:“何渝,我以前怎么不晓得,原来你是个酒鬼。”
何渝举杯朗声大笑,“好啊,今夜我们举杯邀月,不醉不休。”他那样子真是意态潇洒,霎时间风清月白,诸事皆抛脑后。
酒过三巡,已有了三分醉意,感受着腹中的似火烧灼,这酒年代悠久,后劲极强,有那种一张口就能吐出火苗来的错觉,可若真张了口,却也散不出半点酒气来。若不是我酒量好……侧头看看对面的何渝,已经趴倒在桌子上,活象散了架,形骨全无。
……可他还不能醉,因为我还没有醉。
“何渝你起来,起来陪我喝啊。”真是的,怎么到这种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不行了,我头好晕。”
“就这点酒量,你简直是窝囊废!”
被我这么一骂,他总算打起点精神,勉强接过去一满杯酒。
我正考虑要不要再给他打点气,他已经伸手撑过杯子,口中喃喃道,“剑南春,剑南春……这酒还真配你。”
总算来劲了,我会意一笑,与他碰杯,同时还不忘调侃道:“何渝又说笑话,看来你真的是醉得……”这话还未说到半句,我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了,有很多东西忽地窜入脑海,一幕幕的不着边际,“何渝,你刚刚说什么啊?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酒……和你还真像,入口滋薄,实则毒烈,积屯陈年却逼不出半点气焰,直等待它自己发作轰毁的那一刻。”他口齿含糊勉强算是认真的说着,听到我耳里却是一字一心惊……实则毒烈,积屯陈年却逼不出半点气焰,这……就是那个人想对我说的话么?——自修,你既然什么都不说,为何要送这么一坛酒来!我愤怒摔下酒杯起身就往外跑……
何渝被我一惊,醉意也丢了七八分,连忙冲上来拦住我,“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一顿足,正好看到帐壁上挂着一把弯刀,便过去取下来,本是为了警防夜袭以防身用的,唯今正好派上用场。
“你后悔了是不是?”
面前一双醉意朦胧的眼投过来的目光却凌厉无比。
“是!”我答道,抱起刀转身便跑。
他突然扑上来死命的抱住我,“开什么玩笑,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也去送死!”
“何渝你不明白,”我挣扎着说,“他其实在逼我……他竟敢逼我!”凭什么,凭什么擅做主张,凭什么拿我一辈子的朋友来做筹码。既然那么自以为是……想过了要如何收场么?居然就这么匆匆退了出局……想到这里当真是思路轰毁了,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我脑中反复回荡着自修临别时的话,“因为她爱你,所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虚伪的折磨自己”,他说的不是我娘,不是我娘……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为什么我会以为他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还是这种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个性。”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对手,一个能逼出我的气焰拖住我崩溃脚步的对手,於是他就把自己变为我的敌人。原来一切竟如此简单。
“你放开我,你这混蛋。”眼前轰然一片,已经口不择言了。错了,为什么一切都错到绝望的地步,才向我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