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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他明明当着我的面打出这个‘2’字的!”
“这些没有意义的数字不能说明他具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
陈子翱手捧着电脑愣在了那里,他进入病房的时候齐枫曦仍然没有知觉似的躺在那儿。眼泪不可抑制的从陈子翱的眼里滑落下来。
“陈先生,如果齐先生有非常想见的人、挂念着的人,您最好让他们见一面,这样对他的治疗非常有帮助……比如说,咳,比如说他的父母。”徐剑含沙射影的提醒道。
陈子翱想起了齐枫曦的母亲,在他从德国治疗回来后就发现齐母已经饿死在了那个恐怖地下室的狭小隔间里,而地下室里的“野兽”们也因为长期无人喂食而互相残杀厮咬,里面尸体一片,血腥味和腐肉味混杂在了一起,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不行!”陈子翱下意识的立即反驳了徐剑的话。如果齐枫曦知道是因为自己离开了国内而接导致了他母亲饿死在了地下室里……陈子翱不敢想象齐枫曦会有多么的憎恨他,他感到自己比以前齐枫曦所憎恨的那些冷酷、贪婪而残忍的人更加肮脏。
可陈子翱没有注意到在他坚定、决绝地说“不行”的时候藏獒身上的瞬间颤抖和眼里的浓重悲哀,也没有注意到徐剑望向他的冰冷目光。
以后的两天之内徐剑一直忙着准备齐枫曦的手术。而陈老竟出乎意料的带着沈柔和小曦来看齐枫曦,陈子翱怕小曦再说出什么话来刺激到齐枫曦便带他到医院的院子里去玩,在花园转了一圈后竟发现陈老单独一个人站在医院大楼的入口处。
“爸,沈柔呢?”
“她说想和他单独谈两句。”
“其实,徐医生说……他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了。”陈子翱哽咽的说道,“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吧,我上去叫沈柔下来。”
陈子翱刚想往里走的时候,他听到两个正在玩水枪的小孩子一边嬉闹着一边喊道:“6、5、4、3、2、1,发射!!”他记起了齐枫曦打在电脑上的那些数字,猛然回想起了那个两年零七个月的约定,今天早上枫曦在上面打了个“0 ” ,没错,时至今日,刚好两年零七个月,原来他是在提醒自己……
陈子翱的头脑突然一炸,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难道这个倒计时不仅仅是要提醒他记得以前约定的诺言,照顾好他妈妈,同时也是……“现在似乎是他自己不想死,要知道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活了,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有用。”徐剑的话再一次的回响在陈子翱的耳旁……
是呀,过了这两年零七个月,他就没有任何牵挂了,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陈子翱发疯似的朝医院大楼跑了过去,就在他刚刚要进一楼大厅的时候,他听到了周围人群的一片惊呼声,潜意识下他朝齐枫曦的病房窗口望过去,一只藏獒从特等病房的露台上掉了下来,还没等陈子翱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医院外面的水泥地板上……
而此时的沈柔,正呆呆的站在齐枫曦病房的露台上,表情木然的向下望着……
鲜血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漫延开来,陈子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把齐枫曦抱到了急救室的了。他只记得漫长的有如一生的等待后,徐剑从抢救室里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的,手上还带着做外科手术的手套,而手套的上面则沾满了齐枫曦的鲜血。没等陈子翱开口徐剑就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混蛋!他已经死了!是你害死的!”
这句话似乎击碎了陈子翱的精神和整个灵魂,他已经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脚踢了,如同痴呆了一般的蹲在地上喃喃的念叨着:“哥已经死了?!是我害死的。哥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35
“幸与不幸,快乐与悲伤,我们自己又能够带走多少?其实真正能带走它们的唯有时间罢了。”
三年之后……
欧阿姨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小曦放学回家:“阿姨,我现在能上楼去看爸爸吗?”
陈老看了一眼左右为难的欧阿姨:“来,小曦过来,跟爷爷说说昨天在妈妈家过的怎么样?”
小曦嘟着嘴走了过去:“妈妈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爸爸妈妈都最疼小曦了,爷爷也疼啊!”
“可是妈妈现在总和那个讨厌的黄叔叔在一起,上周说好要陪小曦去动物园的,可昨天黄叔叔一来又不去了。”小曦满脸的不高兴。
“小曦乖,爷爷明天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陈老知道现在沈柔,也就是他的前儿媳妇,正在忙着准备和妇幼保健站的儿科大夫黄医生的婚礼,前几天还来了个电话请陈老去参加下个月的结婚庆典。算起来她和儿子离婚已经3年多了,又找到了新的归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甚至是大家都期盼看到的事。只是,再看看自己儿子现在的状况……陈老的眉头又皱紧了。
三年前齐枫曦死后陈子翱便像傻了一样在急救室门前坐了两天,然后直接去了警察局自首,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在精神科医生检查后,陈子翱被鉴定为了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警察局甚至连审问都没有就直接送他去了玉河精神病院。当然,他在那里还不到一天便被陈老接了回来。当时的陈子翱的确如医生所说的已经精神失常了,时而清醒时而迷乱时而疯狂,他疯狂的时候不再是像在芝加哥别墅里时一样一心往外跑,但一次次的自杀行为更让家里人胆战心惊;他头脑迷乱时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需要他人耐心的去哄去照顾;而陈子翱偶尔清醒时的作为只有一个:那就是去警察局自首,不过每次不是被陈老拦住就是被警察当成精神病人送回家来。
又是一个明媚的五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前儿媳妇又要再一次的步入结婚殿堂,可陈老也不知道这三年来一直需要特别护理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
“文先生,我想您以后不需要再到我这里来了。”蓝医生微笑的站起来和文介握手,“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很好,这三年多您恢复的真的很快。”
“谢谢您蓝医生。”
“不要谢我,您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人,也很坚强乐观,现在我真得很高兴能见到您这么坦然地面对过去的不幸。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再找我联络。哦,还有,代我向徐剑问好。”
“好的,一定一定。”文介简单的和蓝医生道过别后已经是晚上8点半。他出来的时候刚好华灯初上,心理诊所位于烨市主干道南京路上,不远处就是热闹的步行街,广场上小乐队演奏的音乐飘飘扬扬的传了过来,各式霓虹映照下的酒吧里异常热闹,夜色笼罩下的烨市仍旧一片繁华景象。文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能死,当初那么艰难都活了下来,现在更不能死,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没有转世没有轮回没有地域没有天堂没有痛苦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希望真的什么都没了。
文介朝西华街走去,那里的烨市晚报社是上个月他决定重新去工作后找到的第一份差事。文介拿了一打白天寄去的文稿,准备带回家批阅,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因加班而出去买盒饭的梁小洁,这个丫头是刚刚从华市的一家大报社调来的,据说是因为母亲病了需要人照顾她才辞去了华市里的美差来了这里。文介见到她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心里暗想如果让这丫头知道她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知该是如何的惊讶。
…………
坐在车里驾驶座的冯谋看着陈老紧缩的眉头不敢多说些什么,栽满松柏的墓园里一片安静与祥和。陈子翱正独自在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前半蹲半跪着,墓前则放满了白色的康乃馨和淡紫色的“勿忘我”。冯谋知道这几天陈子翱的精神状态比前一阵子又差了很多,其实每年的五月都会这个样子,因为,这是那个人去世的时节。
这三年来的每天傍晚,陈子翱都要来墓园看望齐枫曦,这几乎成了他每天必做的功课,比吃饭睡觉更加必不可少。平时都是由小武和几个保镖护送他来这里,而最近陈子翱每况愈下的精神状态让陈老越来越不放心,进入五月以来都是由陈老亲自送陈子翱过来,而每次来之前都要提前派保镖在齐枫曦墓的周围埋伏好,或者躲在不远处的丘陵下的草丛里,或者假扮成看望亡故亲人的家属,陈老这样的小心怕的就是陈子翱万一疯病发作而在这里自杀。
“枫曦,他们还是每天关着我,你怎么还不回来带我走呢?”陈子翱用双臂环绕着刻有齐枫曦名字的墓碑,像个孩子一样的喃喃自语着,“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对了,最近他们给我的东西都很好吃,还有你好多喜欢的海鲜,不过我带不来,每次我往口袋里放的时候欧阿姨都会把我的衣服拿去洗,”接着陈子翱像个耍了小聪明的孩子一样嘻嘻的笑着,“不过我还是偷着带来了很多。”
他松开领带、解开自己的衬衫,所有周围的保镖都警惕起来,准备着随时扑上去将少爷带回家,而坐在远处车里的陈老和冯特助也紧张的朝这边巴望着。当大家看到陈子翱只是将两只龙井虾和一只很大的香辣蟹从衬衣里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陈老将右手撑住了太阳穴,无奈的叹息着。
“还有,”陈子翱将手伸进了出门时欧阿姨给他穿戴整齐的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再掏出来时手上握了满满的一把包装格外精美的瑞士巧克力糖,“枫曦,最近看守我的人给我的糖也特别好吃,我都给你留下来了,看,我有好多哦,这里还有……”陈子翱说着就去掏另外一个口袋,可手刚伸进去就突然发现墓碑前还堆着昨天带去的一堆日本水果糖,陈子翱又愣住了,“哥,怎么这些你都没有吃呢?以前我给你的糖没有这个好吃你都喜欢,怎么现在不吃了呢?”
陈子翱拨开一块夹心巧克力糖递到墓碑前:“哥,你尝尝啊,真的很好吃……枫曦,别不理我,你说带我走的,是你说再也不丢下我一个人的。我错了枫曦,我谁都不报复了……别不理我啊,枫曦……”
陈子翱独自在墓前举着一块巧克力糖,好像走失了的孩子,终于哭出了声来……
…………
文介审完稿子已经是深夜两点了,他刚刚躺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枫曦,开门。”
文介(这两个字是从“齐”字上下拆开来的)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把门外的人拉进屋来:“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叫我枫曦。”
“我记得了,记得了。”徐剑含糊的答应着一屁乎坐在沙发上,“累死我了,昨天晚上是香港地产商的肾脏移植手术,我就没睡成,谁知到今天晚上政市长又在二环撞车了……困的我都快睁不开眼了……”
“又和姗姗吵架了吧?”齐枫曦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徐剑,心想政市长要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撞死都不敢让他操刀做手术。
“知道还问!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跑到你这儿来呀。不,我和姗姗那不叫吵架,叫以口角的方式联络感情。”
“行了你,一周就被老婆赶出来3次,一赶出来就过来搅和我睡觉。”
半躺在沙发上的徐剑嘿嘿的笑了:“哎呀,难怪人家说养儿防老,这有个20多岁的儿子就是好啊!要不然我现在可真是无家可归了,没关系,赶明儿爸爸就把工资卡从你妈那儿偷出来,咱爷俩儿出去搓一顿去。”
齐枫曦知道徐剑还是以前那种嘻嘻哈哈的脾气,但还是详装生气的锤了徐剑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