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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的汇报:“我们柳州粮食价格是降地最厉害的,已经降低到了每斗二百八十钱……其余地方价格也都有所下降,不过都还在三百四十钱以上……”
“这也用报告?殿下就在柳州,我们又一口气捐献了那么多粮食;如果这地的粮食不降低,那殿下……”将快要出口的粗话收回喉咙里,添加了一句:“殿下曾经说过,朝廷的粮食这两天就要运到了。等朝廷的粮食送到,粮食价格更是大降特降。叫父亲赶紧将家里的粮食都脱手了吧。……夏荷,你要死了,下手这么重!要将我的头发都拔光不成?”
夏荷连连告罪。刘明霞有训斥了两句,也住了口;见打扮已经差不多了,就站了起来,吩咐春柳:“你将我的话转告给父亲。我自己就不去了。离开花园时候与殿下约好今日回去的,可不能去太晚了。”让夏荷给披上狐皮披风,接过夏荷递上的暖手炉子,就带着夏荷出了家门。轿子是早就准备在家门口了。
走到门口,却是微微一怔。自己的小轿子没有出现在家门口;家门口却停着一架八抬的大轿子,形制非常华美;后面还跟着一架四抬的青色小轿;十几个军士打扮的人正守在轿子边上,一个衣着得体的长随正等在门口。
见刘明霞出来,那长随就急忙上前,在刘明霞身前三步立定:“请问您可是刘小姐?我们奉命来接您,已经等候多时了。”
奉命?接我?刘明霞眼睛一抬,谁?难道是殿下?心中窃喜,却不免要开口询问清楚:“贵上却是哪一位?”
那长随神色恭敬,说道:“我们……公子说,今日不住行辕了,以免……那位小姐老来捣乱。换了一个地方。特意派我们来接您。您身子弱,可禁受不得再三再四换轿子受风的。”
这就没有错了。在铁穆面前,刘明霞向来是装做弱不禁风的样子的。殿下果然忍耐不住了……心中暗自欢喜,却又暗自提高警惕。这殿下今日看样子的非得到自己不可了,自己该如何应对?
自己是要让殿下上手,却也不能让殿下得手太容易了。第一,任何女人,不论她如何想得到哪一个男人,都要装装羞涩,这是必做工作。婊子是要做的,贞节牌坊也是要立的。第二,大凡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越难以上手的女人对他越有吸引力。像殿下这样的男人,身边以后也一定少不了女人。自己要让他的新鲜感保留地久一点,今日就要让殿下难上手一点。
想着今日的应对言语,刘明霞跨上了大轿子。进了轿子才发觉,这轿子里面,着实宽大。前面甚至还设置了一个小案几,案几上还有一个小香炉,香炉里,一支檀香正袅袅升腾着青烟;一个灯笼悬挂在香炉上方,发射着暗黄的光芒。在座椅上坐下,就已经心里有数,这椅子上铺的,是上好的苏绣。
殿下待自己不薄啊,刘明霞暗自得意的想,这应该是他自己的轿子了吧?
轿子离开了刘府门口,没入了黑暗之中。
刘明霞只觉得倦意一阵一阵涌上头来。糟糕,一个闺秀怎么能够在轿子里面谁大觉呢?她拼命地提醒自己,却终于忍受不住,还是睡着了。
刘明霞只是在责备自己,一个大家闺秀不应该在轿子中睡觉;却忘记了责备自己,一个大家闺秀绝对不应该随便出门,更不应该随便上了别人的轿子。
美人天降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轿子的时候,夏荷才在迷糊中醒过来。先是吓了一大跳:天哪,这么晚了,小姐该起来了吧?她不会骂自己?一激灵就跳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才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对……极窄小的空间,极华美的座椅,外面是浅蓝色的布幔——这里,是一抬轿子!看样子,是昨日小姐坐过的!
小姐?小姐的轿子?夏荷打了一个哆嗦,终于清醒了。这是小姐的轿子!昨天晚上自己与小姐出来,坐上了别人的轿子——没有想到,自己实在太疲倦,竟然在轿子上睡着了!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于女孩子的本能,她先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完好!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庆幸,才想起来要向四周张望一下——小姐呢?小姐没有了?
夏荷急忙下了轿子,才看见四周都是荒野!一阵冷风迎面而来,才发觉自己全身的肌肉,几乎都已经被冻麻木了!自己昨天晚上在轿子中过了一夜;在如此寒冷的季节里,自己绝对不会睡如此沉的!
现在,夏荷终于在迷糊中完全清醒过来。自己和小姐昨天上的是贼人的轿子,中了他们暗算了。现在,小姐在哪里?明明知道不可能找到小姐,夏荷还是嘶哑着喉咙叫了半日——等到太阳斜斜地挂上头顶时候,她才完全明白:小姐,是找不到了。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夏荷手足无措了。直觉告诉她,应该寻找路途回家去报告;可是她又迟疑起来。回去?刘家会怎么处理自己?要不,还是转身逃跑?
不要怪夏荷。这小女孩实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应对!她本来也是会成为极忠诚的奴才的。但是刘家对这个小女孩实在太刻薄了一些。她已经被打怕了,被各种各样奇怪的责罚弄成了惊弓之鸟。这一番迟疑,也只是动物的求生本能而已。
但是逃跑,逃到哪里去?湖广到处是饥荒啊;自己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子独自逃跑,说不定就会进了人家的肚子!又半晌之后,这小女孩终于做出了决定:回刘家。
等她找到人问明路径回到刘家的时候,夜幕已经又一次降临了。
所幸的是,夏荷并没有遭受到如何严厉的惩罚。原因很简单,她带回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所有的人包括两位老爷都忙成一团慌成一团,急忙派人四处寻找去了。暂时,他们将夏荷给忘记了。夏荷跑进了厨房,痛快吃了一顿——也仅仅是两个高粱馍馍而已。
刘家慌成一团的时候,温家除了那个不知上哪里花天酒地去的温磬外,所有的人也都慌张成一团。很简单,吹台强盗看上他们的一个农庄了——那里,他们积聚了好三千多担粮食。
那个农庄里,他们也安排了五百多名私兵(在官府的官面报告上,这里的私兵,仅仅只是一百多名而已)看守着,而且是全副武装。那些私兵们,早已被洗脑洗成最忠诚的奴才。当然这忠诚,很大一部分是看在饷银的份子上。所以,普通的流民,温家是根本不害怕的;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吹台的强盗。
可是害怕什么,什么就来了。这吹台强盗没有打声招呼就下了山来(笑话!强盗打劫还来跟你事先打个招呼?),不过是一支香的工夫,就将五百私兵打得落花流水;打开了库房,将里面的粮食流水一般的搬运出来!更可气的是,这些强盗,打劫了东西并不自己带回山上去;而是一边逃跑,一边就散落在地上,任凭流民捡拾!消息散发很快呀,不等官兵前来,那些流民倒全部都聚集到路上了。大家等着捡东西!
你说,这气人不气人?还有更加气人的呢,当温家将消息就近报告给附近官府的时候,那些官老爷慢腾腾就是不动身!温家倒是有力量的,但是这力量——都聚集到各地的农庄里去了,短距离内哪里能够抽调出什么人手?平时送给那些官兵老爷那么多东西,全部都打了水漂!
等温明珏赶赴到现场的时候,粮仓里只剩下散落在地上的一些零碎,还有惊惶乱窜的老鼠。
正唉声叹气的时候,皇孙殿下带着他的军队赶到了。到底,皇孙殿下的军队是朝廷的直系军队!虽然心疼家里的损失,但是看到皇孙殿下居然亲自大驾光临,这兴奋立即将温明珏心中的心疼抵消掉了;见皇孙殿下威风凛凛、指挥若定地安排追逐强盗事宜,温明珏对皇孙殿下的崇敬更是油然而生;等皇孙殿下温言询问自己家的景况时候,温明珏的感激更是别提了,真恨不得强盗再来一次才好!如果不是这群强盗,自己怎么会有与天潢贵胄这么亲密的接触机会?
但是时间到底迟了。皇孙殿下的士兵动作倒是很快,可是那些天杀的强盗,他们早就将东西分散光逃窜回山上去了!
送走了皇孙殿下,温明珏才想起来,今日这么慌张的事情,为什么没有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温磬?这个只知道找姑娘的小子,到底死在那一个青楼姑娘的床上了?一边在心里狠狠咒骂着,一边又忍不住派人去寻找。今日这么大的事情,他倒不见人影;非找回来,狠狠责骂一顿才消气!
想着,一边又计算起今日的损失来。送给皇孙殿下士兵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够计算在其内的,但是送给那些官兵老爷的东西,还不是损失?今日可是又花了几百两银子去打点求他们快一点出兵的,但是那些官兵老爷,收东西不含糊,动身可真是慢——他们是被吹台强盗打怕了吧?
温老爷猜的没有错,他的宝贝儿子现在正在一个姑娘的床上,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姑娘的床上。
昨天温磬是到柳州城里的天香楼去找姑娘玩去了。虽然是荒年,这娼妓业道是愈发的兴盛了。云雨过后,搂着姑娘正准备打瞌睡呢,突然听到了门口整齐而有节奏的敲门声。温磬不耐烦了,叫:“谁?”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温爷,我给您送乐子来了。您出门一趟,接收了罢。我主人说,您一定喜欢的。”
什么东西?想叫我出门?温磬也不是纯草包,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警觉的。听外面声音蹊跷,于是就回答:“你只管搁着吧,我等一下来拿。”门外那人就说话了:“那我就给您搁着了。您慢慢享用吧。不过这么一个大美人,如果在外面冻坏了也不好,您还是早一点接收进去吧。”接着,就听到了有重物被搁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听声音果然远去,温磬腾地坐起身来,推推身边的妓女:“起来,给公子去瞧瞧外面!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听门外人说是美人,人早就清醒鲜活了。妓女去开门,就惊奇地大叫起来,原来外面果然是一个昏迷的大美人!温磬腾地下了床,与那妓女一起,将那美女抬到床上——那妓女自然是有眼色的,一见如此,就告辞出去,自己另外去寻找住处了。
温磬这一番惊喜不能够尽述。这天上掉下来的大美人,竟然就是自己日思夜想却怎么也想不到手的那一个高傲要命的野丫头!却不知如何被人作弄了,摁到自己门前来!
温磬开始在心里猜测:到底是哪一位哥们知道自己心事,所以来作成自己的好事?柳州城里,知道自己心事的人很不少——到底是哪一位这么够义气?猜测了一会,却也没有结论,于是,温磬也懒得猜测了,反正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面对着这样熟睡的美女,再不动心,也就不是柳州城里第一名花花太岁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再迟疑就是浪费!
可怜的刘明霞!就这样昏迷着被人作弄了!等第二日她清醒过来后,木已成舟!
刘明霞明白,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自己大闹一场又如何?徒增笑话而已。在世俗的眼光里,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皇孙殿下即使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接纳自己了!湖广其他的大家族,都不可能接纳自己了!自己,已经是眼前这个龌龊小人的人了!一切都不可能改变了。所以,刘明霞很冷静地面对着眼前这个花花太岁:“你先送我回去,然后派人到我家来求亲。趁着马上要过年了,做事方便,我们就成亲了吧。你昨天夜里做了那么多次,我很可能怀孕的,你要趁早。否则我没有脸面活下去;你也没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