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它没有选择的余地:杰克有上风的有利位置、有一艘快得多的船,而且有十倍于对方的水兵来升帆。它的船长带着“凯瑟琳”号的文件愁容满面地上了船。他离开时,看上去却很满意,甚至还有些醉意,因为杰克无论是出于自愿的选择还是根据规定,总是礼貌地对待商船船长们。“凯瑟琳”号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诺尔福克”号,更没有在南部水域见过其他美国战舰。在蒙特维迪奥、圣凯瑟琳、里约、巴希亚也没听人说起过这些军舰。它会非常小心地保管“惊奇”号的信件,会马上把它们投寄出去。它预先祝愿它返航快乐。
另外四艘海船或者驳船也在一天内给他们带来了同样的消息。一艘领航船从河上驶来,问他们是否需要沿着河到佩奈多去。这艘领航船也带来一样的消息。上了船的领航员发出高兴的尖叫,又亲吻起艾伦先生两边的脸颊,让后甲板上的人们大为震惊——原来航行官患干性肠绞痛之后,在佩奈多这个领航员父亲的家里养病,住过很长时间——但所有能听见他说话的人,都马上对领航员产生了好感,因为他向舰长保证,没有军舰可以经过海岬而不被他发现。杰克·奥布雷头脑里一直增长着的焦虑消解了,只留下彻底宽心的甜美感觉;尽管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到这儿,晚得良心上都说不过去了,他还是比美国人先到。
“这好极了。”他对普林斯和莫维特说。“就算‘诺尔福克’号一路上遇到的柔风非常微弱,我觉得我们也用不着在这儿游弋超过一星期的时间。要是我们离开海岸足够远,把我们的双头山保持正横方向,它就会在靠近海岸的地方经过,朝萨佛隆·沃尔顿方向行驶,这样我们就有了洋流和上风位置的优势。我并不是说,它会回避和我们对抗,就算它在我们的上风方向,说不定它也会迎战。”
“水……”普林斯开始说。
“是啊,是啊,还有水的问题。”杰克说。“可要是我们缩减定额的话,我们就还有差不多一星期的水。我几乎不知道哪个星期没有过瓢泼大雨。我们得准备好水桶和布篷,只要天上有一滴雨就开始接水。要是不下雨,嗯,我们总还可以沿着河上去——航行官知道有个取水的好地方,就在河上游不远的地方——同时可以留下那些小艇值班站岗。就算它溜过去,它也不会领先多少的,我们只要快赶,就可以在它察觉之前赶上它。”
漫长的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每天都极其炎热,令人干渴难忍。某些人喜欢炎热,斯蒂芬就是其中的一个,还有那个芬兰人也算一个,自从直布罗陀以来,他第一次不声不响地脱掉了皮帽子。亚当斯先生气喘吁吁,浑身湿透,只好在迎风面布篷下的吊床里,用海绵擦浴。荷纳太太则完全丧失了美貌,脸色越来越黄,人也越来越瘦了。人们还发现,她的百灵鸟也失声了,再没有五月摘花了,也没有六月玫瑰了,更没有跳板上火热的西班牙吉他了。但这对罪孽的情侣不再激起人们很大的兴趣,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看来变得小心谨慎得多了;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的私情已经持续了几千英里的航程,现在几乎已经变得体面了;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所有人现在都忙于繁重的炮术演习,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来应付通奸,应付对通奸的关注了。
现在奥布雷舰长的私人弹药库发挥了作用。荷纳和他的助手们每时每刻都在装填炮膛,而每天晚上全体集合时,“惊奇”号都一本正经地喷发起来。长长的、野蛮的火焰和烟雾,从它的船舷射出来;从船首直到船尾,偏舷各炮一轮轮响起,炮火射向拖到五百码开外的空牛肉桶上,经常把那些木桶击碎,而且也经常很接近老“惊奇”号每门炮两次发射间一分钟十秒的速度,尽管几乎每门炮的炮队成员里都有“保卫者”号的人或者直布罗陀疯子。
到了第五天下午,裹挟着热带河流淤泥和绿色森林的气息,风从陆地上吹了过来,但是很可惜,这阵风并没有带来雨,只带来一只蝶蛹期展翅的甲虫,这是马丁见到的第一例真正的南美洲生物。他赶紧跑下去给斯蒂芬看,但希金斯告诉他,大夫正在忙着:马丁先生是否愿意坐下来,吃一块病人吃的船长薄饼干,喝一点伤病室的白兰地?马丁刚刚来得及谢绝——在这样干燥的高温下,饼干是身体不能接受的,除非外加某种比白兰地更潮湿,量也大得多的东西——就看见军械官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上去脸色发黑、表情严峻。
“这可能是没有归类的。”斯蒂芬说,一边用放大镜观察甲虫。“我当然从来没见过这种甲虫,也几乎没法猜出它的属类。”
他把这个造物放回马丁的手里,然后说,“噢,马丁先生,我想起那段名言了,连作者的名字也记起来了。他叫塞纳克·德·梅兰。恐怕我让他说得比原本更加强调了。他真正说的是:‘即便是最有教养的女人——les plus sages①——对无能也有一种嫌恶,’接着他还说,‘而老人是受人蔑视的,所以我们应该掩藏自己的伤口,遮盖自己生活里令人残废的缺陷——贫穷、不幸、疾病、失败。人们一开始会被朋友的不幸感动到温柔的地步,但马上这种情感就会变成怜悯,而怜悯总是含有令人蒙羞的东西,怜悯随后会变成居高临下的忠告,最后又变成轻蔑。’当然,后面的话和我们正讨论的主题无关,可在我看来——莫维特上尉,我亲爱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①法语:最聪明的女人。
“我恳求你原谅我这样闯进来,打搅你们的甲虫研究,”莫维特说,“可是舰长想知道,人体是否能承受这种水。”他递过来一个杯子,里面是很久以前在赤道以北收集的雨水。
斯蒂芬闻了闻,倒了一点在小玻璃瓶里面,用放大镜观看起来。他严肃、思虑的脸上,现出了高兴的神情,他变得满脸兴奋起来。“你也想看一看么?”他把玻璃瓶递给了马丁。“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水绵族植物汤,而且我觉得我认出了一些非洲类型的水绵族植物。”
“而且还有些样子邪恶的珊瑚虫呢,还有一些无疑和水绵是近亲的造物。” 马丁说,“就算为了得到地方主教的职位,我也不会喝这样的水。”
“请告诉舰长,这水不能喝。”斯蒂芬说,“他必须驶向下风,赶紧靠近海岸,掉转船头,驶进圣弗朗西斯科大河,从它清澈的、有利于健康的浪花中取水装满我们的水桶,这大河的两岸覆盖着罕见珍奇的繁茂植被,回响着巨嘴鸟、美洲虎、各种各样的猿猴、一百来种鹦鹉的叫声,鹦鹉飞翔在美丽的花园里,而色彩斑斓、美丽绝伦的硕大蝴蝶飘浮在布满巴西核桃和大蟒蛇的大地上。”
马丁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但莫维特回答说:“他一直担心你会这么说;他关照过我,万一你真这么说了,我就得非常得体、谨慎地询问马丁先生,是否我们在家乡用的祈雨祷告,在海船上仍旧适用。因为你知道,我们最不愿意为了取水离开目前的位置,用你的话来说,要是我们能办得到,最好是把水引导到这儿来。”
“海上的祈雨祷告?”随军教士说。“我怀疑这样做是否正统。可我会去查查书的,明天告诉你结果。”
“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需要等到明天。”莫维特把这个信息转达给杰克之后,杰克说,“你朝背风方向看看。”顺着晚风,在背风方向离他们很远的地方,黑云正在水平线上聚集,而且尽管西面阳光耀眼,却仍可以看见云层下闪烁的雷电。就连舰上的空气中也充满了电,掌帆长的猫在船首楼索具周围跳来跳去,处在高度激动状态中,它浑身的毛直竖着。
“要是我们先铺些干净的布篷和漏斗,也许还算不上试探命运。”普林斯说。
“命运可能会容忍我们这一次。”杰克说。“我看它到现在还几乎没怎么善待过我们呢。另外,明智的做法是,先把上桅杆降下来放在甲板上,装上滑动索具;海涌正在变大。”
普林斯做完了这些事。等那些小艇在远距离观察后回到军舰,他又把它们拉到军舰上,固定在护舷板上,而不是拖在军舰后面。直到午夜值班岗哨开始的时候,所有这些看来都像是白费力气,那时值午夜班的麦特兰、侯隆以及左舷值班水兵们,从贺尼手中接替了岗位。
“你总算把我解脱了,麦特兰。”贺尼说,然后他又用正式的口吻说,“你现在接替岗位,中桅帆和内三角帆的帆篷缩紧了;航向东南偏东,一直到两遍钟为止,然后把船头转向下风,航向西北偏西,一直到值班岗结束。如果下雨,采取相应措施。”
“东南偏东,然后把船头转向下风,相应措施。”麦特兰说。
“上帝啊,多亮的光球啊!”当值助手侯隆把手伸向圣艾尔牟的火,叫道。雷电在第二斜桅和斜杠帆帆桁间闪耀着,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刺眼。
“看在上帝的分上,别用手去指它们,”贺尼说,“会带来霉运的。布篷在船腰那边,管子在旁边铺好了,作战灯笼也准备好了,在船首楼下面。从背风面的情况来看,要是这世上还有什么公道的话,天亮以前我们的水应该有诺亚洪水那么大。”
“你觉得我们该去告诉大夫吗?”麦特兰问。“那些火球非常奇怪。”
“嗯,”贺尼考虑着说,“我也这么想过;可你知道,它们是电啊,要是我们把他弄醒,光是为了叫他来看看电流扮傻瓜,我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感谢我们。要是它们有羽毛,又会生蛋,我早就找人把他叫醒了。”
斯蒂芬因此一点也不知道圣艾尔牟的火在船甲板下很深的地方,随着海涌的不断增强,他顺着一条渐渐变长,却一直平稳的弧线摇晃着,耳朵里塞着两个蜡球。对戴安娜的思念,还有令人无法呼吸的沉闷空气,本来一直骚扰着他,而现在,剂量慎重的鸦片酊却让他头脑安宁了下来,他不知道后半夜岗哨时,大雨差点把军舰淹没了,也不知道随之而来的近似于龙卷风的狂风,把军舰狂暴地来回摇撼,同时,在不超过桅顶的高度,雷鸣轰响,蓝色和橘黄色的雷电几乎持续不断地闪烁着。他终于重新服用了鸦片酊,因为经过成熟的、完全客观的考虑,他已经认识到,作为医生,他必须有充足的睡眠,这样第二天才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再说,上帝创造罂粟并不是毫无用意的,况且,拒绝大自然提供的安慰是一种傲慢的虚伪,是一种异端,这就好比认为令人愉快的事都是有罪的;不管怎么说,这一天是圣阿波东节。长期禁戒之后,鸦片酊的效果很出色,但即便是半晶特的鸦片酊(而且他还远没有接近原先过分的剂量)也不可能把巨大的撞击声挡在门外。闪电击中了“惊奇”号,融化了大锚的锚身,穿过左舷最前方的七门大炮,引起了大炮的发射,最主要的是,闪电以最超乎寻常的方式,炸裂了并且折断了它用铁圈加固的牙樯。
“法国舰队出动了。”斯蒂芬想,醒了三分。“我得去拿医疗器械——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上帝保佑我们抵御邪恶。”他的赤脚伸进吊床下来回冲刷的雨水里,于是他又清醒了一些,“荒唐。这儿是新世界,而且我们是在和美国人交战,尽管这看上去很可笑,却是真的。”
不管怎么说,他再也没听到炮声,他思索了很久,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