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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岩吞对自己的用词颇为不满,吴崇礼哼了一声,认真问道:“太太既然嫁来缅甸,是印太吧?怎的又跟夫家兄弟闹得动刀动枪?”
说来这世间,最执着的便是得不着的单相思。太太一向心气高,眼里心里只有刀昭罕,奈何追他追成笑话,被嫁来缅甸做填房已是憋屈,唯一看中的只有那颗土司印。偏老土司生性懦弱,土司兵权掌控在其弟手中,再加上前任印太的几个孩子已长成,太太虽是印太却无实权,恼怒之下避入山里闹冷战。老土司先还来求她,多闹几次,老土司也爬不动山了,于是太太与土司家逐渐形同陌路。
吴崇礼听戏文般听得热闹,有不通处还认真询问:“老土司在世时便由着太太,怎的他走了,他弟弟反倒来管东管西的?”
“太太毕竟是印太,她虽隐在山里,土司印却还捏在手上。”
“果真是内讧!可太太缩在这旮旯,守着个石头又有何用?那些外头的人没土司印不过是少个名份罢了,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且不会少收一份租子。”
“太太在缅甸本无根基,只后来她加入缅甸义勇军,拿着些武器装备,外面那些人便不得不担心了。”
说到缅甸义勇军,吴崇礼就来气,冷笑一声:“她再怎么,也不该狗急跳墙认贼作父。”
“……第200师出征前,头人便多次交待桑乜和依座,尽量避免与太太碰面,哪晓得……”
吴崇礼想着差点被太太手刃,只能唏嘘,自己还真是招的无妄之灾。
“太太对你们头人,且没死心呢!”想着那婆娘毫不掩饰的恶意,他忍不住苦笑。
“然则头人待吴少爷是一片诚心,才听说少爷要出征,头人就想跟随,只土司老爷不允。”
“他来做什么……他受得住汉人军官的支使?”
岩吞陪个笑,继续解说事情全程:“后来刀少爷偷跑,属官大人亦坐不住了,生怕头人也偷偷溜走,干脆到班宇住下,守着头人。”
“刀少爷少年心性,你们头人也不至于那么不懂事。”
与您吴少爷相关的事,头人又哪一桩明白过?
吴崇礼揣测:“你们此次不会也是避着刀属官偷跑吧?”
“那倒没有。前些时敌人轰炸保山,旋即占领腾冲、龙陵,并扬言已封锁缅甸,要把远征军憋死在野人山里。头人多方打听,发现第200师到八莫后就再无消息,急得嘴角起泡,跑土司衙门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动土司老爷去请示大佛爷——”岩吞一直在揣摩着吴崇礼的心情,说到这里见他撇嘴,晓得他又要冒出对佛祖不敬的话了,忙抢着解释,“贵族出征不比桑乜他们,须得上大佛山举行隆重的‘灵披勐’,祭奠全勐达的神灵,并请大佛爷批准出征和祈福。吴少爷,您和刀少爷着急动身已是破例,若头人也不把礼数做周全,会有、会不祥!”
“不祥”二字,岩吞说得很重,在远处雷声的映衬下,更是摄人心魄。
吴崇礼按住心口,勉强压下那股悸动,强笑一下:“你们找过来,也是巫师指的路。”
“那倒不是。我们到达八莫,转了一天才找着依座留的记号。”
“可有遇着其他远征军?”
岩吞面有难色,被吴崇礼盯着,垂下眼认真道:“遇着几批,有些要我们给带路,我们只能画地图,只是雨季,河道随时变化的……还有些当我们是缅奸……”
吴崇礼听得难受,当兵的对待老百姓,一向没那么客气,穷途末路时更是对谁都不信任,刀昭罕他们想必很受了些刁难。
屋外雷声一阵紧过一阵,他看着窗户上的霍闪,感叹道:“你们总算是安然来了。今晚这雷雨,若宿在外面着实遭罪。”
岩吞任务完成,笑得畅快:“山里雨季就这样,说风便是雨,我给少爷提些水来,少爷洗过早些歇息?”
吴崇礼点头,见岩吞下楼又喊住:“你让旁人来服侍罢,你且去看看你家头人,他酒量浅,莫叫……莫跟太太拼酒。”
说完忽觉羞涩,转过身挑弄灯花。
待岩吞提来热水擦洗了身子,吴崇礼又坐了会儿,终觉无趣,于是睡下。
迷迷糊糊中听着雨声,忽觉被子自己往上跑,顶着了下巴。他甩甩头,哼唧一声,听到个声音轻声问:“崇礼?”
他清醒了,嗯了一声,嗯完觉着有点冷淡,又加一句:“回来了?”
“吵着你了?”刀昭罕躺进来,把他拉怀里,“这些日子,苦着你了,快睡吧。”
嘴里说让人睡,手下却不老实,搓搓揉揉企图明显。往常这般揉搓,怀里人早受不住了,今次久别重逢,却别得太久生份了一般,揉搓两回还未听到呻吟。刀昭罕觉出吴崇礼心不在焉,也不急,含住人柔情蜜意地咂弄,心里觉得他受了委屈,是要耐心陪一会儿的,不想这边一动真格的,他那里就颤抖起来,呻吟着攀过来,甚至等不及刀昭罕进去,便丢了。
吴崇礼一向自恃功夫了得,这回丢得早,比丢面子还难堪,不等刀昭罕反应,一翻身骑上去,边往下研磨边嘟囔:“我看你能忍多久!”
“崇礼、崇礼……”
久别重逢对两人不是新鲜事,这回认真算来也只别了四个月,不知怎么的就特别不合拍,不是你先走了,就是我先出了,接连几回此起彼伏,两人都累得瘫软,在雷雨声中相拥睡去。
吴崇礼觉着自己没睡多久,睁开眼且有些迷蒙,愣了会儿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两手胡乱往旁边抓。
旁边那人忙接住他,凑过来细致地吻:“我在,崇礼我在。”
“刀昭罕!”吴崇礼使劲吸吮着刀昭罕的唇舌,身子就开始扭动起来。
“慢点,别这么快!”刀昭罕躺平让他骑上来,掐住他的腰想控制进度,见他神色一黯,晓得拂着他的逆鳞了,只得挺起身任他作为,“小心些,别受伤了。”
这回,总算两人都尽兴了。
吴崇礼满足地躺下来,在刀昭罕嘴上吧嗒两口:“就该这般才合适嘛,昨晚愁死我了!”
刀昭罕看他活泼依旧,也高兴,“巫师那日忽说情况不妙,我吓着了,生怕赶不上。”
“你若晚来半个小时,我难说就被那位给咔嚓了。”
“说来太太脾性已磨去许多,要依以前,你那样硬碰硬,早把她惹火了。”
吴崇礼双手合十认真拜了拜:“谢谢太太年纪大了脾气小了。”
刀昭罕好笑不住,把他双手抓回来圈定,耳鬓厮磨。
“桑乜……”
“嗯?”
“你莫骂他。”
“交予吴少爷处置!”
“啧啧,就晓得大头人舍不得动他。”吴少爷撇嘴。
刀昭罕若无其事道:“我的人,何需我张口责骂?桑乜已许诺待把我们送回中国,他便自行了断——”
“那不行!”吴崇礼急了,猛地撑起来,待看清刀昭罕促狭的表情,气得想咬人。他气极反笑,趴到刀昭罕身上厮磨,“桑乜那孩子,也算及时回头,没越错越多。我倒是忘了问,太太没求你给她留个一儿半女?”
“自然提了。”
“那是你留下来还是把她接去班宇?”
“我答应了阿哥定把那混小子带回去,自然不能久留。太太倒提了一句可以跟我们去班宇,不过你是班宇大……当家的,容不容得下她,还得你给句话。”
吴崇礼认真看刀昭罕,发现他说这些话的神色亦无比认真,只觉悲从心来。若不是昨夜听岩吞讲了你出征的排场,少爷现在就信你了,就被你伤的肝肠寸断了。哄哄人家就这么难么?说句甜言蜜语会腻着你么?
“太太也算痴情人,我倒真有些可怜她。”吴崇礼配合着叹一句,忽想到若当年太太也使自己的那些手段,会不会早把刀昭罕网罗住了?这么一想就心惊胆战,暗自庆幸太太身份高贵没自己经的事多,当年她追男人光顾着情啊爱的,不懂得使那些“下作”手段把生米煮成熟饭,最后反落得臭名远昭被人耻笑。现而今太太经过事了,会不会醒悟过来……吴崇礼也顾不得自怨自怜了,牢牢攀紧男人,懂事儿地晓之以理,“远征军二百号人全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携带女眷不太合适。”
“这着实是个问题。依你之见呢?”
“我、依我之见?”吴崇礼被反将一军,又急又气冷汗直冒,正措辞,听到有人上楼来。
来人敲了敲板壁,朗声道:“头人、吴少爷!”是岩吞。
吴崇礼偷偷吁口气,安静地伏在刀昭罕怀里。
刀昭罕把他搂紧,顺毛般抹着他的背,懒洋洋地答应外面:“怎么?”
“回头人,远征军莫少尉来问,何时启程?”
“干粮备好了么?”
“岩善在盯着,尚未回话。”
“你去看看,那边备好,即可起身。”
岩吞答应着去了,刀昭罕拍拍怀中人,放开手起身:“今天就走,能行么?”
“就、就走?”吴崇礼还没从小情绪里回过神来,傻愣了会儿,看见刀昭罕在木盆里浸湿了帕子,要来给自己擦拭,忙接过。后面虽未伤着,但还是有点胀胀的难受。
刀昭罕见他皱眉,凑过来:“这次竟忘了带这处的伤药,我看看……”
“没伤着,没伤着。”吴崇礼推开他,闪身到一边捞起衣裤飞快套上,动作一气呵成,确实不像有伤的样子。
刀昭罕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再动身吧?”
“夜长梦多,早走早心安。”
有岩吞等人张罗,各色物品很快置办整齐。远征军顺顺当当出了寨门,没入雨林中。
吴崇礼爬上山脊悄悄回头,恍惚间似乎看见太太站在碉楼上,再定眼去瞧,又只见白花花的雨帘遮在天地间。
他终究憋不住,拉住岩吞道:“走得匆忙,我竟未顾上跟太太道别……”
“太太今天没起身。”
“怎么?病了?”
岩吞瞧他那贼眉鼠眼的小样,晓得他纠结什么,于是凑近了笑道:“头人昨晚冷心冷面,气得太太几次哭晕了过去,说是今天还晕着呢,起不来床。”
“真、真的——咳,咳咳……”吴崇礼喜不自禁咧嘴狂笑,却被灌了些冷风白雨,呛得直咳嗽。
刀昭罕敏感回头,几步蹿过来拉着他问:“怎的?冷着了?”
“呛、咳咳,呛着雨,咳……”
“不要再说话,走我后面,我给你挡着风。”
若说远征军前些日子是迫于吴崇礼的“淫威”,才勉强做出服从桑乜的姿态,那现在对刀昭罕是完全服气地听命行事了。
才离开太太地盘,除岩吞一直跟随在刀昭罕及吴崇礼身边,其他五位武士就各自散进林子里,北、西、东三方均布了前哨,依座依然断后,岩善负责领路,前哨留下的曲曲拐拐的标记,大兵们看不懂,摆夷人却能区分出有无敌情、水源抑或可入口的野果、块茎。
大兵们走得轻松,竟找着点郊游的兴味。林间长尾猴忽然见着这么多直立行走的动物,也好奇,在他们头顶荡来荡去,不知羞地把个红屁股示人。人也不甘示弱,顺手抓些叶啊花啊打上去,猴叫人笑,着实热闹。
起初几天,莫少尉还担心有大兵看不惯刀昭罕与吴崇礼,因此只要见着吴崇礼往刀昭罕身上贴,他就忙蹿过去向刀头人请教丛林生存秘笈,处了几日,发现刚直的汉子们,对于那夫夫俩的亲密行径都默契地视而不见,才心定了。
倒是刀昭罕有些不明白,问吴崇礼:“莫少尉怎的不来讨论行程了?”
“他又不晓得路的,有什么可讨论?这队里你是老大,有他什么事?”
班长在一边听着了,呷呷笑了很久。
班长那日虽以大局为重放了手,然则一直惦记着要与武士比试,后来晓得刀昭罕是勐达第一勇士,更来劲了,有事没事都在刀头人旁边转悠,谋着抽空子切磋一下。
这天歇息吃饭,刀昭罕与武士们埋头商议路程,班长剔着牙蹩到吴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