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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一反常态,当众厉声训斥霍连霍成道:“岂有此理!你二人从署办事也有些时日,竟粗疏如昔,方才为何不报?”
一旁的许易心中一惊:以番君为人何至如此?再一细想,不禁莞尔窃笑——以往只知番君可敬,今天终于发现这位县令也有可爱的一面。
霍氏兄弟被平日以礼相待的吴芮几句训斥弄得满面通红,不分辨心中委屈,想分辨又不忍驳番君脸面。不知如何是好的霍连毕竟机灵些,正想以目光恳求许易说句公道话,却看见这位跛脚县丞在掩口偷笑,顿时恍然大悟——以番君身份无论如何不能当着众人以区区小事非已,原来是故意这般言辞——想到这里心中释然,便做出诚惶诚恐之状:“番君责的是,确实是卑职疏忽大意。”
吴芮很满意霍连的积极配合,正纳闷这个粗汉子今日为何变得这样精细,扭头觑见许易还没尽褪的笑意,心中也不禁为自己这小小的恶作剧油然而乐。
张若当然不知道这几位官吏在说话间已经完美表演了三十六计中的苦肉计,正为自己的应对暗中洋洋自得——因为他确实有一位远房姑母早年迁居番阳,青坪寨也确有其地,几天前他本想以逃难为由到姑母家隐匿一段时间,才知道姑母一家不知道又搬到何处了,只要有乡邻做个见证,自己便可轻易脱身。
自己刚才被缚之前并没有过分的行为,只是那个小妮子不但多事,竟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但仅凭她那些许外家功夫,若在晚间能奈我何?直后悔不应该大白日间贪赏美人,这时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班散匿在番阳附近的兄弟们。此刻见县令等人忽然间个个面露笑意,心中更加坦然。
吴芮觉得蹊跷——张若如何会在白天被女儿所擒?以此人的功夫女儿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啊!看张若这会安然若泰的样子,并不为传乡邻到堂做证而紧张,可见其所言非虚,看来这个案子并不简单。
想到这里吴芮断然道:“霍左尉,青坪寨之行暂缓。既然疑犯为小女所擒,先让她来与之做个对证。”一会功夫,大小姐裕秋带着一脸怒气闯了进来,见张若跪在一旁,抬脚就准备踢过去,看到父亲目光严厉,忙上前施礼:“父亲大人,此人生得一副君子嘴脸,却是个行止不端的登徒子!我与众姐妹在后院练剑,他在一旁爬墙偷看已经多日,今日被我和姐妹们设计当场拿获,依女儿之见,近日连续作案的分明就是他!”
听完爱女讲完如何看到张若借树倚墙偷窥佯做不知、如何在张若倚墙处暗挖陷坑、如何驱狗到墙外乱棒击贼下墙、如何唤霍氏兄弟将落坑张若五花大绑的经过后,吴芮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众人正不知番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却听他感叹道:“有女如此可谓本官之福啊!晓得为父分忧为民除害其行可嘉,但无凭无据指人犯奸作科又嫌草率——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儿戏不得!秋儿先行回避吧!”
裕秋正要再做分辨,却被父亲目光中无形的压力迫得没敢饶舌,只好悻悻而去。此时已近酉正,许易见吴芮不再问案,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便俯身小声请示:“时辰已经不早了,今晚是否连夜过堂,请大人示下!”吴芮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踱了几步,又目光犀利地盯视了张若片刻,这才将手一扬:“押入监囚严加看管。霍左尉,目前案情未明,定要吩咐监卒不可造次行事!”
当夜,吴芮、许易、霍氏兄弟和外出办差刚刚归来的梅湖密议到将近子时,直到梅亲自带着霍成和十几名役差夤夜而去……
张若被单独关押在县监的小囚室内,一连三天也不见吴芮过问,只有无可奈何地静待吴芮发落。
三天后,吴芮突然下令开堂问案,并叫霍氏兄弟带差役全城鸣锣,召集百姓都来听审。百姓们不知原委,纷纷聚集在大堂外看热闹。
张若被带了出来,只见他昂首阔步走上堂来,口中连呼冤枉。吴芮冷笑一声,语气平静道:“有罪无罪本官无须由你告知,堂下百姓都是本地父母,诸位以为此人有罪的,只管上来指认!”上来一个差役将张若拖起来,面向看热闹的百姓,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出来指认。心中疑惑的百姓们正小声议论间,吴芮猛然大喝一声:“梅右尉,将其余人犯押上堂来!”转眼间,梅湖和十多个差役已将四个老少不等的男子押上大堂。没等吴芮再令百姓指认,人群里已是一阵骚动,一个妇人披头散发闯上堂来,扑上去一把揪住刚押上来的一个中年汉子,口中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还我儿来!”差役们正竭力阻拦,人群里又冲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发疯般撕住刚押上来的一人,口中胡乱喊着自家孙女的名字——再看一直辩称无罪的张若,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吴芮一拍案几,等众人安静下来,便正式问案。他目光直逼张若,语气犹如万年玄冰:“大胆张若,尔可认识这四名人犯?尔尚有何言可辨?”此时的张若从精神到肉体早已在人犯刚刚押上来时就被彻底击垮了,那张原本不失白净的面孔因内心突然产生的极大恐惧,渐渐由灰败到扭曲、由扭曲到绝望——三天前的伶牙利齿不复存在,在吴芮的厉声喝问下,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叩头不止:“小人知罪,小人伏法,小人罪无可恕,任凭大人发落……”
不到一个时辰,主犯张若和四名从犯已将其在番阳、闽越等地所犯入室抢掠、奸杀妇女、拐卖人口等罪行一一交待。
听着这些令人发指的兽行,围观的百姓被激怒了,他们手举石头棍棒,口中高喊着要当场打死几名人犯,在众役差的劝阻弹压下,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秩序,没让张若等当堂丧命。待众人完全平息后,吴芮高声宣读许易写好的判词:“……张若等犯之所行,依大秦律本应就刑车裂,然因其所犯之案多及闽粤士民,循例暂由本县收监,移日解往闽越郡治,一旦证据确凿,即呈有司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吴芮话音刚落,百姓们已是欢声四起,有的高呼“番君明睿”,有的大叫“县尊威凛”,有的竟然喊出“番君万岁”来,那几个涉案冤主更是感恩之语此伏彼起,直忙得吴芮左右安抚,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把众人劝走。
第二天一大早,番阳百姓夹道欢呼,家家户户扶老携幼,目送梅湖等人押送犯人前往闽越。
闽越郡守驺无诸本是越王勾践的后裔,被勾践封在闽越为王,传到第六代后裔驺无诸手上,因为秦始皇统一百越,被降闽粤王为郡守。
连年战祸、匪乱,再加上连续三年大旱,闽越百姓流离失所,虽不至于易子相食,却也到了“大户卖田,小户卖儿”的地步。
驺无诸虽然为人长厚,面对天灾人祸却也束手无策,只好下令开仓济民,自己则节衣缩食作为表率。但他将仓中积粮全部发放完毕,也只能略微解决一时温饱,安定往往建立在富足的基础上,接连三年祸乱,一些强人便开始混水摸鱼,时常干些不法勾当。
身为一郡之守,驺无诸手中也有许多兵卒,却不敢贸然镇压匪乱,因为这些匪众往往都是穷苦百姓,只是因为被人煽动才不得已违法作乱,一旦出动兵卒镇压,只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了更具说服力的借口,很可能酿成全民暴乱。这个张若本是魏地农夫之子,对父母则谎称外出经商,常年在外游荡,曾拜中原名侠郭解为师,后来因为行为不端被逐出师门。一开始,他不过仗着自己轻功了得,独来独往做些鸡零狗碎、高来高去的勾当,几番犯案屡屡得手使他尝到甜头,野心更加大起来,干脆找了几个臭味相投的人。
一帮无赖纠结起来,不择手段地大肆作案,偷窃之余遇到不愿就范的便一刀跺死,遇到的若是妙龄女子更是不肯放过——年轻女子性子烈,几番挣扎下来往往惹动这帮强人的怒火,在闽越接连作案数十起。
无端失了财物和亲人的人家自然悲痛欲绝,虽然屡次上告,地方官吏哪里抓得到张若,于是便告到了郡守驺无诸案前。驺无诸也不含糊,立即张贴告示四处捉拿罪犯,谁知张若不但轻功了得,而且十分狡猾,屡次假扮良民逃过追捕,见风声实在太紧,竟带着几个人从东越一溜烟逃到番阳。
番阳离闽越路途遥远,寒冬腊月更显得辛苦,众差役押着人犯翻山越岭来到关前,与当地官府倒换番君亲笔填发的关文,直奔闽越郡治而来。郡守驺无诸听闻番君遣送人犯来了,喜得急忙整理衣冠,带领一般办案官差出府相迎。
安民告示当日便张贴出来,闽越百姓听说杀人不眨眼的恶犯被拿获,只等驺郡守一声令下就将受车裂之刑,举郡上下齐声赞郡守英明,先前咒骂郡守无能的呼声丝毫也听不到了。番君帮助捉拿重犯,却不居功自傲,而是将人犯无条件送还闽越治罪,这可算给足了驺无诸这个郡守的面子——驺无诸从心底里感激这位从未谋面的县令,只好将一腔感激之情用在梅湖等差役身上,日日好酒好菜招待着。梅湖等人歇息了两天,这才开始实施吴芮交代的另一件大事——首先向驺无诸询问有关张善等一班商贾的情况,然后提出请闽越郡也和番阳一样下达官署文书,以官府的名义抬高商贾的地位,刺激番阳与闽越之间的财货流通。驺无诸也是个深得先祖越王影响的落爵王侯,这些都是富民强政的好方法,他自然是心悦诚服地接受吴芮的提议,两地山高路远的天然障碍渐渐被真心为民的两地统治者瓦解消弭。
一路畅通无阻,梅湖等人不敢久留,拿到驺无诸写给吴芮的回书,便匆匆赶路返回番阳复命。
吴芮展开驺无诸亲笔写来的信简,加上梅湖一番详细叙说,对自家祖先的仇敌、越王勾践的后裔感觉十分不错,心中更加得以于自己的手段,不觉心情大好。
这件大事的首功要数长女裕秋,一直感叹儿子们年纪幼小、不能帮助分担事务的吴芮,当即决定接受母亲、妻子和女儿的联合建议,让女儿带领一班年轻健康的同乡女子定时操练,遇到有关闺阁禁忌的案件,则由她们代替县署差役。
第四章 义帜番阳
太阳带着早春的气息,抚摩着水平如镜的番阳湖面,安静了一个冬天的湖水温柔地卷起迭迭碧波。岸边无数杨柳在依然料峭的春风中摇曳,似有还无的嫩黄细芽挣扎着拱出了端倪,仿佛在向不愿就此逝去的冬天展示自己蕴藏着的无限生机。阵阵湖风带着已经不甚犀利的呼啸接踵登畔,仿佛还在把自己扮成一个无往不利的勇士,企图如以往般任意撕扯每一个人或华丽或褴褛的衣衫。
湖畔肥沃的土地上,在锸头、耒耜的交响中,农人们又开始了一年之计的忙碌。
番阳城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番阳县衙后院子有一个男子飒然而立,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身材中等,略显魁梧,身穿一件玄色长袍,腰间束着黑丝袢带,脸瘦长,紧锁的双眉墨黑如漆,将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竖纹,略微下垂的眼角处几道深刻的皱纹,使目光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神色,此人正是番阳县令,人称番君的吴芮。
继陈胜、吴广之后,天下匪患四起,沛县有沛公刘邦、下邳有楚将项梁、南越有龙川令赵陀,其余各地小股势力更是举不胜举。附近楚地野心勃勃的匪首亦不在少数,如今番阳境内难民犹如蝗蚁,倘若惹出半点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