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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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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 手(3)   
二妈笑着点点头,眼睛里盈盈地闪着泪光。 
“成子啊,你看二妈现在没有儿子,就和你安姐姐俩一起种点田,马马虎虎过日子……” 
“妈妈,你说这些做么事,让小弟喝酒嘛!”安姐姐着急地插话说,“小弟,听说你也没弟没妹的,只跟奶奶在一起过,是吗?” 
“是的。”我默默地点点头,“俺是奶奶养大的。奶奶已经七十岁了,她为俺操了一辈子的心,吃了一辈子的苦……” 
二妈听我这么一说,就挨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二妈没儿子,你就常到俺家来,俺会把你当作儿子一样的。有空,也把奶奶接到俺家来过过,好吗?” 
“行,行。” 
看着这嘘寒问暖的母女俩,从未有过的一种幸福随着甜酒像血液一样一下子挥发到我的整个身心——感动——那一刻,我体验到了这两个字,来自生命的深处,漩涡一样。 
“妈妈,姐姐,谢谢你们!”我站起来放下酒碗,走到二妈跟前说。我能感觉到我的声音是颤抖的,笨拙的。 
“妈妈”的声音还没有落地,二妈又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我跟前,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一边流泪一边说: 
“小成子,妈妈的命不好,如果俺小平子在,也跟你一样大一样高了啊……” 
安姐姐眼泪含含,拉着二妈的手劝说着: 
“妈呀!小弟才来头一回,你流个啥眼泪呀!” 
“唉,俺这是老糊涂了,俺是哭个啥呀!成子来了,俺是太高兴了啊!”二妈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成子,别见妈妈的怪,看到你就想起了俺小平子来了……你也是个苦命的儿啊!……” 
后来安姐姐告诉我,她有一个弟弟,叫平子,跟我同年的。二妈的娘家和我妈妈的娘家都在沙河集乡下一个叫骚狗厅的村子里,她们作姑娘的时候在一起玩得来。后来安姐姐的这个平子弟弟患了肺炎夭折了。二妈知道我的父亲母亲的遭遇,也知道我流浪街头和祖母相依为命的日子。 
安姐姐又把酒碗递到我手上。 
“小弟,快把这碗甜酒喝了吧!” 
我接过蓝边碗,一仰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把酒喝了下去。我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又用手擦了一下,发自内心地憨憨地笑了。 
二妈和安姐姐也跟着笑了。 
大家都笑了。 
父亲说,这是他自懂事以来笑得最幸福快乐的一次。 
天已过晌午了。我还要去上班巡逻,就起身告辞。 
临走,二妈紧拉着我的手,走出家门,一边走一边嘱咐我说: 
“小成子,从今往后你就是俺的儿呵,在岗楼上没啥事就来家,衣服脏了就拿来洗,想吃什么了,妈妈就给你做。” 
二妈一直送我到东圩子的大路口。然后转身跟安姐姐说: 
“安子,你送送小弟。” 
安姐姐就轻轻地“嗳”了声,跟着我一步一步走上铁路。我一回头,二妈仍站在路口像一棵树一样静静地看着我和安姐姐的背影…… 
晴空万里,春暖花开。 
父亲和安姐姐踩着枕木,一步一步地走着…… 
铁路上没有火车,安静极了。   
牵 手(4)   
天蓝蓝的,阳光暖暖的,风柔柔的,还有一些小虫子躲在草丛里开着音乐会。远处的白米山绵延起伏静默如黛,宽阔、平静的沙河里,一片片浅绿色泛白的河水穿过黑松林从那灰白泛黄色的沙滩间潺潺流过,然后又从铁路北大桥下穿过,一直流向远方。一只小船在渔夫的扶摇之中正逆流而上,几只鸬鹚懒懒地耷拉着脑袋用一只脚蹲在船舷上。铁路两边一块一块狭长的小麦地,麦子长势良好;一些黄色的、蓝色的不知名的野花儿一动不动地站在细长的花茎上盛开着。 
在父亲的眼前,穿过云层的一束束阳光晴朗如一片片淡淡的粉红色花瓣缤纷飞舞,散发着密密麻麻的明媚又羞涩的芬芳。 
父亲和安姐姐在铁路上走着,不说话,没有话说,不知从何说起,又似乎满腹的心思,找不着什么言语,他们默默地顺着铁路走着…… 
而他们的心应该是一朵花,在绽放。他们甚至听到了蜜蜂在花朵上跳舞嗡嗡地叫声,痒痒地甜蜜和得意。这从他们矫健青春的脚步上可以看得出来,更重要的还有他们的表情是轻松快乐纯洁的,是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朴朴素素的。 
他们走过大桥,可以听见十几个日本兵正在训练刺杀的叫喊。要在以往,父亲总要在这里驻足观望,思考一下为什么这些被我们中国人称为“倭寇”的人,怎么就能用不到十号人的小队伍管着这方圆几十里的中国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我们一个打他们一个不行,十个打一个难道还不行吗?但今天父亲没有停下来,脑子里已经充满着甜丝丝的花香。 
下了桥,就到了上坡道,岗楼已经随着他们的脚步渐渐进入了视野。 
父亲放慢了脚步,转身,轻轻地说: 
“到了,安姐姐,你回吧!” 
安姐姐静静轻轻地看着父亲,大眼睛仍然快乐得像小鸟的翅膀一样忽闪着。她靠近父亲,拉着父亲的手说: 
“小弟,没事就来俺家,俺妈真把你当自己的儿子,她会想你的呀!” 
父亲点点头。 
“晓得了,安姐姐,你回吧!” 
安姐姐点点头,依依松开手,一转身像一只快乐的小梅花鹿沿着铁路的下坡,回家去了。 
父亲安安静静地站在黑色的枕木上,安安静静地目送着安姐姐的背影,渐渐地他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蓝的天,白的云,绿的草,红的花,还有这灿烂的阳光,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界限。在这从未见过的奇妙景象里,父亲清晰地看见安姐姐蓦然回首,璨然一笑如雨后的彩虹,那根扎红头绳的大辫子在安姐姐的后背上一左一右的甩着,像一只调皮的小八哥,欢快地跳跃着,随着铁路奔向了远方……   
爱情像一枚长长的钉子(1)   
安姐姐和二妈的出现,像一束阳光照亮了父亲孤独黯淡的青春。 
父亲年轻的心真的就多了一份朦朦胧胧的牵挂,真的就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个爱他的妈妈和一个爱他的姐姐了,似真似幻,若即若离,似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差不多隔三岔五的,父亲总是借巡逻查铁路为由,抽空去看看二妈和安姐姐。而每次去,二妈总要尽心搞点什么新鲜的好吃的给父亲吃,什么花生蚕豆菱角等等总是留着让父亲尝尝鲜。看到父亲的衣服脏了破了,二妈总是从父亲身上脱下来洗呀补呀的。 
这天,父亲又到安姐姐家去了。二妈还特地给父亲包了饺子。坐在一旁的安姐姐水汪汪地看着父亲,愣愣地出神。父亲把头埋进碗里吃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安姐姐的表情。许久,当父亲颤巍巍的目光触到安姐姐波光潋滟的眸子时,父亲憨憨地笑笑脸红着又把头埋进了碗里。安姐姐出水芙蓉般娇羞地微笑着,轻巧巧地用手拐子拐了一下父亲的手臂,说: 
“小弟,俺听说你喜欢唱歌,是吗?” 
“你听谁说的?” 
“是舅妈告诉俺的。” 
“曹大妈说的?” 
“对呀!她说?熏在岗楼你经常唱歌给她听,俺表哥也说你唱得好,像大名星呢!” 
“那都是俺唱着玩的,瞎唱。” 
“吃完了,小弟也唱个歌给俺听听,好不好?” 
父亲没有吭声。 
坐在一边的二妈说:“安子,你别说了,让成子好好吃。” 
“哼!……”安姐姐朝二妈撒娇似的努努嘴,“好,快吃,小弟快吃!” 
等父亲一放碗,安姐姐就急急忙忙地一把把父亲拉到她的房间里,又一把把父亲按在床沿上坐下,自己也紧挨着父亲坐下来,一只手摇晃着父亲的肩膀,一边催促着: 
“快!唱呀,唱一个好听的,给俺听听。” 
安姐姐这一催,倒让父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父亲还从来没单独给一个女孩子唱过呢?唱什么呢?这还真有点儿山歌好唱口难开,父亲不知从何唱起。 
安姐姐仍然不停地催着父亲,把头搭在了父亲的肩上。手拉着父亲的手,摩挲着。 
父亲想了想,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在哄他睡觉时唱的那首童谣了。于是父亲暗暗用劲地抬了一下头,认真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唱了起来—— 
小喜鹊,叫喳喳, 
今天喜事到俺家 
俺给姐姐披盖头 
俺给姐姐戴红花 
呜哩哇,呜哩哇 
俺送姐姐到婆家 
…… 
“别唱了!别唱了!” 
没等父亲唱完,安姐姐就大声地制止父亲继续唱下去,还用手捂住了父亲的嘴巴,“俺不喜欢听这支歌。” 
父亲被安姐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怔住了,惊讶地看着安姐姐。 
“这支歌是你自己瞎编的吧?”安姐姐问道。 
“不,不是。这是俺奶奶教俺的。” 
“你不是俺亲弟弟,俺也没有婆家,俺不爱听你唱的这支歌。”说着,安姐姐顺手一把把父亲推倒在了床上,伏下身子轻轻地说,“好弟弟,你重新唱一个好听的给俺听听,好不好?”   
爱情像一枚长长的钉子(2)   
父亲笑着,摇摇头。 
“你唱不唱?你到底唱不唱?”安姐姐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在父亲的胁窝挠起了痒痒。 
父亲忍不住安姐姐挠的痒,一边大笑着,一边哀求道:“好……好姐姐,俺唱,俺唱,好姐姐……你别挠痒了,好不好,你让俺想一想。” 
说完,安姐姐一把把父亲拉起来两人紧挨着坐好,又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脉脉地望着父亲,笑了…… 
父亲也笑了…… 
安姐姐就把脸轻轻地挨着父亲的脸…… 
…… 
“成子,你二哥来了。”这时,二妈在外屋叫了一声。 
“走吧!”安姐姐有些扫兴,轻轻地抬起耷拉在父亲肩膀上的脑袋,无奈地起身,不情愿地拉着父亲走出了里屋。 
掀开门帘子,只见二哥曹明仁正坐在桌子边上,笑着对父亲和安姐姐说:“吃饺子,也不叫俺来吃一个。” 
父亲站在安姐姐身后,笑着,两只手在胸前不停在地搓着,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似的,有些尴尬。 
安姐姐笑着跟表哥说:“你这个馋猫!是不是闻着腥味来了!” 
二妈站在一边轻轻地嗔怨了一句:“你这丫头,怎么跟表哥说话。” 
曹明仁站起来笑着说:“好了,俺漂亮的表妹,俺怕你!俺不说了,行不?”又转头对父亲说:“走吧,时候不早了。” 
父亲点点头,跟着曹明仁一起简单地跟二妈打了个招呼就跨出了门槛。 
“大表哥,常带小弟来玩呀!”安姐姐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知道了,表妹,俺和小弟是一个组的,每次查道都是同路,你放心吧!”曹明仁大声地应着。 
父亲一回头,看见安姐姐还站在家门口望着他们呢! 
此后,每次父亲去了,安姐姐就把父亲拉到她的房里,坐在她的床沿上,给安姐姐唱歌讲故事。比如唱什么《小白菜》、《小雨点》等等。 
小雨点呀,泪汪汪呀,提起爹娘哭断肠呀, 
小雨点呀,渐渐长呀,全靠奶奶一手养呀, 
小雨点呀,喜洋洋呀,如今有姐又有娘呀, 
姐姐待我情意重呀,妈妈爱我情意长呀, 
父亲嗓子好,歌儿唱得好听。每次一进屋,安姐姐就吵着父亲给她唱,有时候父亲还给她唱当时的流行歌曲,像《虞美人》、《手扶栏杆》等等,都是一些情歌。有时候父亲就把刚学会的儿歌和顺口溜拿出来表演一番,逗得二妈也跑过来听,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一个姑娘三寸长,茄子棚里乘风凉,苍蝇大的耗子拉了去,哭坏了丈夫,笑坏了娘”;什么“小小子儿,上庙台儿,摔了个跟头捡了一个小钱儿,又打油,又买盐儿,又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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