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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上半句是真,后面的也不过是个比喻。
——我曾经离开,甚至希望把你也带走,我这样做,也只是不想历史重演而已……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我回来只是多了一层复杂,多了一层负担而已。
……这句话叫我如何能不信?!
他的话滴水不漏,他的话字字机关,他的话里总有三分是真情……而这个人,聆听的时候表现出晦茫而无所谓,必须面对的时候表现得坦诚而无力,逃开的时候微妙洒脱……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仅仅是一招,一招而已,反复施用了无数次直到今天这一役……竟骗了我们所有人!
西风骤起,卷起漫天飞雪如同两军对垒前沙场销烟,银色的碎屑像箭簇一样在彼此的对视之间穿梭往来,幻化出无数个虚虚实实的过往。兵不厌诈,你没有错……最为得利的战斗永远是属于战场之外的……上兵伐谋。
楚国的国君神情凛冽的朝向西风吹来的方向。冰雪肆杨,寒霜扑面,渐渐地在他脸上凝结成了一种嚣张而冷傲的色彩……这时候我才翻然醒悟,这个人始终拥有着我所不熟悉的另外一张面孔……如此的真实。
我是否该感激上苍,在历经无数次风雨的铺垫后,终至我能够接受什么的今天,才将这样一张陌生的脸呈现在我面前……
风走过,天地恢复了清澈,将他的神情也影射得清朗而明亮起来。这是任何一个君王,在看到了家国振兴,看到了未来的无限展望……都难以自控的抒发胸臆的豪迈神情。予州城上高高飘扬的楚旗在暗示着他毕生的风采成就……
“事实上,要不是你,昭和现在已经功败垂成了。”他尚未平复那种油然而生的感慨,有些坦然又有些据傲的,以一种膜拜似的眼神看着那旗帜说道,“初秋的时候我们就履行了如今的计划,来攻打亳城。”
“我当时说不接济,所以你急了,拼命的误导我三城不能首尾相连……只要接济亳城,或者攻打亳城以西的丰阳,你计划都会成功。”
“不错。可结果你以一招趋其所不意折兵云醴……我当时气坏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你武功尽失,却一样能够毁我大业。
“然而这世界上的巧合,也是很微妙的……
“你让我看清自己始终忽略的人——尉迟自修。我们都小看了他。因为一直有你在,所以他藏起自己丰盈的羽翼,走到了今天。
“你还记得他与子昊巍岭一战么,他上战场的时候已经一身是伤,能用五万疲兵与六万五千精军抗衡还持久不败,他的战术和布阵技巧终究在子昊之上。其实那一天你们就是不杀出来,子昊也未必能赢。
“你们都是天生将才,唯一不同的,是你和浑身的尖锐和棱角在种种纠葛的潜移默化下已有所畏缩,而他永远处在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那时候的自修甚至比你更可怕。
“如果当时你真中了我们的计西下凉州,如今这支异军也会被他灭得惨不忍睹,我多年来筹备便会毁于一旦……你看,有的时候输了一步并不是输了,连输两次也不是输了……连上天都助我大业,昭和如何能罢手?”
是,你做得真好,无论是大局还是在我面前,永远把持着关键,像只狡猾的狼一样,气实则斗,气夺则走。
他收回高涨的眼,再度转向我时,脸色已有所低调下来。
“可是正面交锋赢不了他,所以……琅琊,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我惊愕的看着眼前突然有些黯淡下来的面孔,不知被哪里来的紧张咬住了心口,已经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琅琊,你还记得浅阳寿宴那一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么?还有……你们年前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楚军为什么要攻打平肇么?”
他说着逼近了脚步,我却连后退的余力都没有。无数不成断的过往在脑海里翻腾而过……
……何渝,他们都这样对我,我不甘心!
……何渝,平肇战役的那一年,自修领着十万军……他要我死!这是什么?这就是朋友!我要报复!!
……何渝,琅琊不想坐以待毙。何渝,琅琊不想孤军奋战……
——敌军调兵两万,往平肇方向南行。
——我们不能去,这可能是诱兵之计。或者我们应该回去,也许前几天那个才是真正的调虎离山之计。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或许已经中计了。
……既然西宁将军如此急不可耐,想必心中早有安排,大家就寄望于将军了。
……有西宁将军出马,一定马到功成,实乃我三军之幸。
……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成了你的算计,原来平肇……是你一手安排,“你……竟然是利用我……杀自修……!”
我相信你,把一切都只对你一个人说。所以你依旧对我不离不弃,为了走出这一步狠棋,踩在我心尖上。“你的不择手段令所有人叹服,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出你狼子野心!”我在你面前无所遮掩的感情浮动,竟成了你一颗完美的棋子!
“十万军难抵一良将。琅琊,我非除掉他不可……你看看如今吴国的局面,虽有万兵无良将可师……昭和必须要这样的结果,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
——我答应过不再让你孤军奋战。
——今后无论琅琊想做什么,何渝都会鼎力相助。
真话真话真话真话真……话——天啊,这个世界怎能够如此讽刺!
我站在雪地里完全失了控的疯狂大笑,喉头一滞,再也压抑不住一口腥血喷薄而出……竟任人摆布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颜面苟存于世。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如果不加速矛盾的激化多年以后琅琊或许同样会咎由自取。可居然是你……从逼死我父亲开始,改变了我所有的人生路线,你在我心底埋了一把剑,然后依旧用那种放任自流的方式毁了我的一切!
西境的冬风是激冷而狂躁的,无情地卷走了万物生灵的气息,我厌恶西方,它聚集了我的生命里所有的摧残,每一次带着失望而来,带着绝望而归……是否还记得江南的夏天,是否有人始终站在身后,用犹豫而缠绵的眼光燃起心中的小小温暖……已经不知道温存为何物了。冬天……是一个绝望的季节。
“让我走。”我看着他说。
“我不能。”他摇头。“唯今一战至关重要,昭和绝不能放你回去同三万军汇合。”
我走到予州灰褐色的城门前,目光缓缓向上延伸,城门顶上,楚国的冰封的国旗犹如一块巨石压入了眼,士兵们有恃无恐的来回走动,时不时向下看一眼……这道紧闭的城门,如此轻易的阻隔了我与家国的一切。
我回头,手指着城门,“让我走……那三万军根本就不是我所能够操纵的,我也无法抵抗宇文的军队。琅琊只想授首沙场,给我王一个交代!……被你算计的人难道不该坐在一起等待你的戳杀么?”
“琅琊,你太小看你自己了。”他松开一直握拳的手,湿淋淋的一片,这时候我才发觉那支冰凌一直被他抓在手中,已经化了。
“你从来都没有战败过,所以输给宇文一次就心有余悸,其实宇文未必是你的对手。
“你把有些人看得太重,而处处受他们牵制,他们给挫折你就受伤,他们予你鼓励你就能重整旗鼓,你太过敏感,你的自信永远是建立在他们的予取予夺之上!我的计策也只能在你有所牵挂的时候成功……若是等到了临阵就敌、背水一战,你绝不会有半点不济。
“自西邺一行后,你是否从未掂量过自己的份量?因为你不敢!……你的心性远不及你的能力!”
混蛋……现在他说什么话我统统听不见。我长剑出鞘,抵上自己胸口,几近无力的说,“让我回去。”
其实我并不抱半丝的希望,这种时候这样的举动在对方的眼里更像是无理取闹。其实我已经后悔了这个该死无聊的动作,我仅仅是思绪未达身已先行而已。
“琅琊,你现在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能放你走……昭和七岁为君,自登基以来十九年铺桥架路,我双手血腥走得艰难险阻,成败只在此今朝一举,昭和倾国之兵力,也同样是豁出去了。”
雪有些小了,天边隐约出现了一道极光,冰冷的投射在他庄肃而无表情的脸上,更显出意志的坚定。
“既然如此……”我扬剑……“琅琊先为吴国祭!”
血如绽开的海棠飘洒了满天,剑身穿过腹中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我依然在迷茫间看着红红白白飞起飞落,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毫无意义的举动。
错了,终究还是错了……我没有那么慷慨,因为我本就不是大节义士。曾经遇到了那么多事情,从未想过要死。可我无法忍受他所施予的过往。即使震惊于所有的真相,即使亲眼所见楚国君如何冷酷……然而在这个人面前,任性……似乎已成为一种习惯,我永远也不愿去解释这种失去理性的冲动是为了什么……
他站在十步之遥有些悲哀又有些冷酷的看着我,红色的血在眼前氲染开来,我们像是被定在了两个永不交集的点上,他的眸子依旧清澈冷漠,他依旧在白桦树下负手而立,演绎着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倒下的,也不知道那只剑在身体里插了多久……
也许没有多长时间,也许很久以后,我抓着一个人的衣物,就像抓住我仅存的一点意识,雪中厚重的城门开启的苍老音调,还有穿堂风呼啸的川流……他正抱着我向予州城内冲去……
卷地西风在他的奔跑中俞发的猖肆激野,腹间传来的冰冷与身体紧帖着的炽热如两道交窜发作的毒……我一抬眼触及他的唇,似乎被咬了很久,一丝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滑,
“我答应……让你回去……看,我们已经进了予州城。”
其实……“我……怕……”
“不要怕,你身边有妙手回春的少司命。”
……不,我怕的不是这个。
我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我什么都会答应琅琊,我……没想到在这种关头,本王竟然是纵容你的!”
第十三章
我躺在张干净而平整的床上,睁眼,是一道袅袅轻烟,从台几上的香鼎里飘然直上,迷蒙了眼前的一切,仿佛身处在一个不真实的空间里……这样的感觉曾经也有过,那是很小的时候,在自修家里,一个五代相衍的书香门第……我和自修都很反感这种轻茫的气息,那会让人感到怅然若失。可是大司徒说,这不是失,是德。尉迟一门书香成家,时值今日,托祖宗恩德立业高堂,什么都可以抛去,这香可不能断。
如今又一个女人,披麻戴孝站在我面前,说着同样的话,“宇文世代书香传家,先祖助我王谋取天下,乃至我后世分封盛陵广邑,钟鸣鼎食。岂能忘惠祖宗恩典,慕蝶就是无鼎烹食,也要以鼎生香,祭慰天灵。”
故人如昔,朴素的白衣,斜斜上飞的眉目,一如雪中白桦清圣高洁,眼中的淡雅至今未曾稍减,那一分坦然是我究其一生也无法学来的,即使在曾经欺骗了的人面前,也丝毫没有局促……又一个骗我的女人——宇文慕蝶。
我无奈的张开口,咽下她端来的药,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沁人心脾的……却是冰凉。我的伤好得很快,少司命的医术总是很神奇,可是治我的不是他,因为这世间不再有少司命。
人生如戏,这是慕蝶曾经对我说的。不论是非,无关情爱,眼前的女人不过将自己圈在纲常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