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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青寨核心有三,他的应敌之计也就分成了三条。
第一条,便是剿灭青衣众、生擒嬴川。有兄长和东方煜出手,加上在他的指派下早已完成的山寨地形、岗哨分布图,此计虽牵连较广且尤为复杂,却已是十拿九稳。
第二条,则是诱捕齐百洇──白冽予当日故作隐密地以真实身分进入九江分部,正是为了这请君入瓮之计。齐百洇对于行动被斥责这点心有不甘,时常暗暗潜伏山庄四近。眼下傲天堡一方情势不好,如果让他得知青衣众被灭的消息,定会不惜一切潜入九江分部擒住自己以图扭转局势。
而近日间齐百洇趁兄长不在时的连连暗探证明了白冽予的想法。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齐百洇有好几次都想闯入屋中,却终究还是暂时罢手了。
至于最后的一条计,则是击杀晁明山……靠的,自是死里逃生的李列──
正自思量间,数道足音入耳。听得是晁明山等三人,白冽予当下全心收敛声息,并功聚双耳仔细聆听。
潜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西门晔,可既然让他碰上如此机会,就绝没有放过的道理。
只听小厅里,嬴川的声音首先入耳:「齐百洇,你这几日很是悠闲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老大说我和擎云山庄有过冲突,可以不用参加会议的。」
「不用参加会议和潜入擎云山庄可是两码子事。」
「你跟踪我?」
听自己的行踪为嬴川知悉,齐百洇音调已是微变,「你是在疑心我与擎云山庄暗通声息?」
「我倒没这么想……我只是担心你一时鬼迷心窍,忍不住对白冽予出手而已。」
「你──」
「还想否认吗?」
「我是为大局着想!如能顺利擒得白冽予,咱们就有本钱同擎云山庄谈判,改变刻下不利的局势了!」
「大局?你为的怕是一己之私欲吧。」
「嬴川,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这般污蔑我!」
「证据?不知你同那些男妓温存时满口的『冽予』算不算证据?百洇,你以前对男色可是毫无兴趣的。」
此言一出,不光是齐百洇大受打击,连外头听着的白冽予都是微微一震。
但听得好一阵沉默后,齐百洇才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开了口:「……我承认我对白冽予确实有染指的念头,但轻重之分我还是知道的。我虽日日去探他,却始终没出手不就为了这个原因?」
说着,语调亦染上了些许苦涩。听他此言,本有些咄咄逼人的嬴川也因而缓下了语气。
「百洇,咱们几十年兄弟,我虽时常指责你的不是,却绝无害你之心。这白冽予固然是个好筹码,却不是咱们动得起的……况且门主不也下了令,要你就此罢手吗?」
「门主又如何!我早就想说了……咱们拼死拼活在这儿打基业,孤立无援也就罢了,却还得处处受门主的约束。咱们受流影谷所擒之时,门主可曾出过一点──」
「住口,百洇。」
打断齐百洇的,是先前一直未曾出声的晁明山。
他的语音严厉中带有些许恐惧。
「对于白冽予,我同意你在情况生变时出手擒住。可方才那等不敬的话语决计不能再提,知道吗?」
「……是。」
连他都这么说了,齐百洇自只能就此住了口。
晁明山的决定无疑是大大帮了他的计画一把。将这一切听在耳里,白冽予脑海中如此认知方有,心中已是警兆忽现。
当下作势解鞭防备,并自一个回眸──随之入眼的,正是他这趟潜入的主要目标:西门晔。
但见后者一个手势示意他噤声跟来。白冽予先是故露犹疑,而终究是在不引起厅中三人注意的情况下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悄声奔驰着。一路行来,西门晔虽领在前头,却刻意配合他的速度,使两人之前一直维持着固定的距离。他既如此「用心」,白冽予自不客气,只用上七成不到的力量跟随其后,并自观察起这流影谷未来主事者的身法来。
当然,手中的归云鞭仍然紧握。眸光紧锁眼前青年流泄着一股冷峻气息的身影。他曾有过西门晔与东方煜的实力在伯仲之间的判断,如今更证明了他所料无误。
足足奔了好一阵后,西门晔才收住了脚步。白冽予亦随之停下,隔着约五丈的距离直直望向西门晔。
刻下所在之处,是九江城郊的一块空地。
「你是何人?为何带我来此?」
四下既已无了他人,白冽予遂直问出口,眸中警戒之色有增无减。
瞧他如此紧张,西门晔回过身来,俊美脸孔之上露出了一个深带冷傲气息的笑:「李兄弟竟能由那等不利的情况下逃出生天,西门晔确实十分佩服。」
「西门……你是流影谷的人?」
「正是。」
「流影谷找我有什么事?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李列?」
当日白冽予以归云鞭挑战兄长时,西门晔并不在场。虽知他定有管道能获得消息,可白冽予仍是故意问了出来。
但见那俊美面容之上神情无改,道:「李兄弟以精采鞭艺战平白飒予,我虽没能亲眼得见,却多少有所耳闻……只是李兄大难不死后反而潜入傲天堡暗暗查探,想来当日出手之人并非白飒予,而是傲天堡中人了?」
「我没有回答的必要。」
双眉微拧,眸中却已隐透出一丝不解之色。
他这番质疑合情合理。西门晔也知道他会有此态度,当下并不恼火,仅是凉凉一句脱口:「若我能助你扳回一城呢?」
「什么意思?」
「李兄可知,那陆任倚的真实身分本是十几年前横行北方的贼寇『汗青寨』寨主晁明山?」
「……那又如何?」
「今日李兄若贸然登门欲擒杀陆任倚,只怕会被他反咬一口。可你若能证实他便是晁明山,他的话自不会有人相信,李兄弟也能名正言顺的报仇了。」
「这些都是片面之词,要我如何相信?」
仍旧是质疑的一句反问,先前对西门晔的防备却已松了些许,显然是多少被他说服了些。
察觉到这一点,西门晔又是一笑,并自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丢给李列。
「此乃我流影谷疗伤秘药『归元丹』,内有三颗,便当作是我给李兄的见面礼──李兄可将此药交由贵友柳方宇一见,即可证实我的身分。」
顿了顿,「有归元丹相助并全力调息,李兄的身子当可在一日夜间完全恢复如旧。」
「……你为何助我?」
见他如此煞费心思的说明,白冽予终于是放下了归云鞭开口问道。
他倒不是猜不透西门晔的心思,只是以「李列」的身分而言,这样的疑问是必然会有的。
但听西门晔一声长叹,面上的笑容敛起,转而带上些许沉重。
「傲天堡之事本是因我流影谷而起。当初我流影谷扶持傲天堡,是希望藉其牵制擎云山庄,并给那汗青寨寇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怎料他们恶性不改,竟另创青衣众危害百姓……我虽深感愧疚,却碍于长辈之命无法出手。眼下见李兄大难不死,这才起意想藉由李兄之手除去那背信忘义的晁明山。」
他这番话听来恳切中深含无奈,若今日李列真是个无甚机心的少年,只怕立时就要为他所欺。可白冽予本身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心底不为所动,面上却已是一抹决色闪过。
「要怎么做?」
语气淡漠依旧,却显示出他已信了西门晔所言。
后者自然明白这一点,当下面授机宜,将如何逼出晁明山的本门功夫、以及该于何时进行才能收取最大效果等尽数道出。白冽予露出仔细聆听背下的神色,心下却已因那与自己原先计画相去不远的手段而暗暗一凛。
这西门晔果非寻常角色……实则这番相助,消灭晁明山只是顺道,收买并探探李列的底子才是真的。
一番说明讲解罢,大计已是定下。见时间不早了,白冽予当下告辞离去,而在确定无人跟踪后潜迹蹑回原处。
西门晔仍未离开,可他身前却已多了个陌生的身影。
知道对方身手高超,白冽予收敛一切声息暗伏观看。但听那陌生的身影神色恭敬,双唇一启已是战战兢兢的一句问出:「少谷主,您为何如此帮助李列?虽说咱们只有提供傲天堡一些情报,但他们毕竟是用来牵制擎云山庄的一大──」
「你当真以为我扶植傲天堡是为了牵制擎云山庄?」
「您的意思是……」
「区区一个傲天堡,又岂能斗得过擎云山庄?它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让我探探白飒予等人虚实的棋子。」
顿了顿,「若今日晁明山肯安分守己的慢慢发展,我还可以再帮他一把。可惜他贪功冒进,重回老路……不听话的狗,留着又有何用?」
叙述的音调冷彻,不待分毫情感。
正如白冽予先前的推断──这傲天堡在西门晔眼里,终究不过是拿来试探山庄、且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那下属显然从未想过这一点,当下已是一句「少谷主英明」脱口。
可西门晔并不因这句赞颂而有所动。音调冷澈如旧,道:「瞧你的神情,是还有疑问了?」
「……属下以为,少谷主连傲天堡是咱们扶持的事都说了出来,难道就不怕李列反咬咱们一口?」
「这李列可不像外表看来那般简单。他该知道:即使将此事说出去,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也不过是片面之词。况且这个人很有意思……就暂时给他一个恩惠,以后说不定能有大用。」
「但……」
「汗青寨的事发,首当其冲的是三叔。这对咱们不是正好吗?」
「是。」
西门晔的最后一句成功的说服了那名下属。但听他一声应后,主仆二人不再多说,离开空地回城去了。
瞧着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知悉一切的白冽予自又是一番心思。
看来,这汗青寨之事尚牵扯流影谷内的派系斗争,故西门晔反而乐见汗青寨之事被揭发出来。
不过……
自怀中取出方才的药瓶,白冽予打开瓶塞轻轻一嗅。
确实是归元丹。
既然收了他这三颗归元丹,就当作是还个人情,暂且依计而行吧……心下决意既有,白冽予不再耽搁,轻功运起离开了空地。
可,本该朝着九江分部行去的身影,却在一阵思量后改了方向。
最后的目标,是东方煜离开傲天堡后暂时歇脚的客栈。
夜已深,东方煜房间的灯火也早就熄了……远望着他的房间,回想起当日他因自己的死而升起的自责懊悔,愧疚之情随之萌生。
但刻下并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如此认知浮现,本欲迈出的步因而收了回来。有些复杂的再望了眼那不见分毫亮光的窗后,白冽予一声低叹,转身离去。
* * *
转眼间,七日之期已到。
在白飒予的适度「坚持」下,定下了由化名陆任倚的晁明山留守后方、白飒予到现场指挥的计画。消息被严密的封锁了住。当日,天未亮,前往「剿灭青衣众」的队伍已悄然开赴。
由于双方的人马编制是分开的,故傲天堡成员直至到达假青衣众所在之处时,都未曾发觉到山庄弟子层层护卫住的人并非白飒予,而是一个身型与他相去不远的山庄弟子。真正的白飒予,早已同东方煜及一干山庄精锐来到了青衣众藏身的小谷。
伏击的配置早在昨夜便已完成。之所以会到今日才行动,为的就是趁青衣众警戒松懈之时将之一举攻下。
确认一切已经配置妥当后,白飒予一个手势打出,一名浑身是伤、一脸狼狈的「青衣众」立时冲出,仓皇过了暗哨一路冲至寨口。
「不、不好了!擎云山庄……攻、攻过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暗──」
瞧他如此模样,把守寨口的几人立时围了过来。怎料急问未完,本该伤重欲倒的「同伴」却突然出手,瞬间将四近几人诛杀殆尽。
此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