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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多想。怕想多了,那心境会不自觉的在脸上流露出来,怕会因此又惹祸上身。
而此刻的沈瑶正神情专注的挥毫作画。想当初,他年未弱冠即被称作汴梁第一才子,京城无人不知其“通经史,善丹青”。正因为如此,酷爱绘画的当今圣上才会对他倍加宠爱,同样嗜画的郓王爷才与他结成生死至交……而如星却是头次看沈瑶绘画。
他作画时很随性,落墨于纸不拘细节,且如行云流水,姿态潇洒俊逸,直教人倾心。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幅墨竹图即跃然于薄绢之上,数丛秀竹笼在蒙蒙晨雾之中,浓淡相依,枝叶错落有致,俊拔又不乏纤细秀美。
画毕,只见他沉思了片刻,又在卷右侧空白处题词一首:
“瑾薄情,往事朦胧醉花荫。翠竹无心,朝露却作双泪倾。
江南梦寻,月影凋零思无绪。碧波粼粼,锦瑟凄哀销魂岭。”
自出守杭州,沈瑶也常舞文弄墨,然而,词画并举却是头一朝。如星下意识的偷偷瞟了一眼那幅画。
“瑾瑾薄情,往事誊胧醉花荫”这是说他自己吧?沉迷于花前月下却把故人抛之脑后,确实是无情主人,他倒还有些自知之明。第二句,“翠竹无心,朝露却作双泪倾”嗯,看不太懂。“江南梦寻,月影凋零思无绪”他到杭州是为了寻人?没见他找人啊?
“怎样,看得懂么?”沈瑶察觉到如星偏着头一直盯着自己填的词,便随口问了一句。
“呃?对、对不起。”如星恍惚中突然听他发问,着实吓了一跳,急忙站直了身子,恭声致歉。
“知道你不懂,不懂最好。”沈瑶喃喃自语。他这是在追忆月娘,追忆那个又名“绿竹”的婉柔女子,那是如星已过世的姐姐。倘若有一天被他知晓了,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墨竹,心虚异众草,节劲逾凡木……如星,你看我画得如何?”
“星儿不懂画。不过,既然是爷画的,自然很好。”如星恭敬的欠了欠身。为人奴婢者敢说主子画得不好么?一句“不好”也就等于自己讨打。不过,平心而论,沈瑶确实是画得不错。但是,即便他画得很好,如星也不想承认、不愿承认。
“你怎么说话的?好即是好,还需加什么前提?星儿,你变了。不笑了,也不再哭泣,甚至还不屑与我讲话——几时这样的?我竟然没有察觉。”他轻轻抚着如星的脸颊,言语间流露山无限失落之意。
“请爷吩咐,您希望看星儿笑,星儿就笑。”如星缓缓回答,一脸漠然。
“那,就笑一个给我看罢。”
如星笑了,那一抹笑容像是寒冬里即将凋零的素馨花,悲哀、苦涩,没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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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罢了。下去吧。”沈瑶叹了口气,挥挥手放如星走了。与其看他强颜欢笑,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况且,他随后约了陈先生谈公事,如星待在这里也不方便。
陈素是个老实忠厚之人,干不来龌龊的勾当,先前沈瑶逼如星入府之时他也有些知情,为此一直心怀愧疚,甚至连见到如星身影也觉得难堪,更莫说是面对面相处了。沈瑶有时也算是颇能体谅他人难处,事已至此,能避过则避罢。
公事谈毕,沈瑶留陈素用晚膳。他出守杭州也有一段时日了,但算来算去,陈素却是唯一一个尚能陪他说话下棋解闷之人。可谓千金易得,知己难寻,权贵之人更是少有真心朋友,如沈瑶这等人上人最悲哀的莫过于环顾四周,却无一人可与之相识相交。京城时,有郓王楷相伴,而之前如星也还会跟他闲聊。如今,他话却越来越少,最近几日甚至难得见其开口,即便是讲话也不外乎是回答沈瑶询问而已。
酒席中,菜肴颇丰,山珍海味无一不有。
陈素略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提醒沈瑶:“大人,今日是花朝节。”二月十五为老子诞辰,又称“花朝”,每遇此日,是需斋戒的。
“花朝节?”沈瑶愣了愣,又掐指一算,“啊,果真如此!哎,日子都过糊涂了。”他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患仆从立刻撤换菜肴,上了一桌斋宴。
酒过三巡,陈素犹豫着问起了如星,想知道他近来可好。
“怎么,先生是想会会他么?那我差人去——”
“不,不用了,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陈素听罢,只连连摆手谢绝。他实在是很怕看到如星,怕看到他那悲哀幽怨的神情。
沈瑶轻轻瞟了他一眼,顿知其话中有话,于是淡然说道:“那么,先生想说什么就直说罢,无须顾虑。”其实,他想说什么,沈瑶不用多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外乎就是为如星说情而已。
“如星他,他姐姐绿竹,是去年的今日『去』的。”
“什么?”沈瑶大概做梦也不可能猜到陈素居然会冷不防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因此,他愣了许久之后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月娘已经“走”了一年了?那,我是不是应该祭拜?她好歹名义上也算是我的妻室,如此不闻不问确实与礼不合。不过,却不知道她坟究竟立在何处?
陈素见沈瑶发愣,又解释道:“下官是说,『花朝』是如星姐姐的忌日,他双亲大约也是在这个时节过世的。往年的此时他情绪总有些阴郁……还望大人多体谅些。”
“体谅?先生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沈瑶脸色一变,冷言反问。这陈素不过是靠他赏识才混了个小小的府丞之职,喊其一声“先生”都是抬举了,他有什么资格过问自己的私事!
被他这么一瞪,陈素顿觉出了身冷汗,如星与沈瑶间的关系不清不白,实在教人难以启齿,他本该装作毫不知情的,如此不识时务的贸然提起如星的过往,确实是有些唐突。得罪了沈瑶,还不知会招来什么祸事,不过,有些话又不能不说。陈素大概也看得出如星这段时日一直过得很痛苦,他确实是想为他做点什么、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大人,卑职绝无言外之意!只是,如星这孩子脾气硬,总爱把伤心事闷在心里。下官以为他应该不会主动讲那些琐事,下官替他说了,或许可使大人更了解他。那个,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着沈瑶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陈素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得硬生生的闭了嘴。他确实不能再说了,都已经慌得语无伦次了,再说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
沈瑶不曾开口,陈素不敢出言,两人如此僵持着,房里一片静寂,直教人气紧。
正在此时,忽然远远的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清丽的箫音,婉转而凄美。如歌如泣,宛如一缕柔丝在夜空中飘荡,穿过朦胧月色,一点点浸人心田。
那是如星在吹箫。
“先生请回吧,不送了。”沈瑶先是侧耳倾听着那悲凉的乐曲声,随后倏地起身抱拳行了礼,径自绕过陈素迈出房门,目光甚至不曾在他脸上停留。
陈素的话,沈瑶何尝不懂?仔细想想,自己有时确实是过于强硬霸道,也难为如星了。
沈瑶顺着那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突然忆起如星前些天提过想出去走走,原来,是想去祭拜月娘。沈瑶此刻竟觉得有些后悔,悔那时不该没等如星将话讲完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当时那失落凄哀的神情至今仍萦绕在沈瑶脑海中,挥之不去。
月光如水,深潭似镜。沈瑶来到湖畔,伴着悲哀的乐曲声,凝视着水中那抹纤细的倒影,一丝说不清理不明的情愫幽幽涌上心头。再抬头,看如星站在那高高的山石上,立于八角凉亭之中,清风吹拂着他那身白衣,虽美得清雅却使人觉得有种飘然欲坠之感。
沈瑶心一紧。快步绕到后山,登上了石阶。“星儿,回去吧。这里风大,当心着凉。”沈瑶望着如星的背影,柔声轻语。
他没回应,也没转身,而是迅速攀爬到凉亭外,站在了山石的边沿。
“如星,你做什么?回来!”沈瑶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
“爷,星儿求您最后一件事,请将我的尸首运回嘉善县,跟我爹娘、姐姐葬一块,行么!”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许你死了么?快回来!”沈瑶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他以为如星是因为不能为姐姐上坟,而跟他赌气闹别扭。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老戏码他见多了!。
如星只缓缓回过身凝视着沈瑶,问道:“爷,若这世上再没一个人疼你、爱你,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您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么?”他不恨沈瑶,只怨自己命苦。所以,即便是打定主意寻死,也仍然认命的唤了他一声“爷”。
而当沈瑶看到他那双绝望无助的眸子,心里顿时喀噔一响,真的是一心求死——那种眼神假不了!
“星儿,你别想不开,有话好商量,别做傻事。来,回来吧……别怕,我不会怪罪你。”沈瑶语气陡然软了下来,甚至不敢再向前靠近,怕刺激到如星。
“不是想不开,星儿是想开了。不就是要人给我陪葬么?星儿对不住玲珑、璎珞……不过,与其给人做牛做马还不如早死、早投生!”前些日子沈瑶的逼压,似乎已磨平了如星性格中的棱角,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平了,只是将他直朗的真性情压抑在了无奈与悲哀之中而已。当悲哀到极至,必然将换来痛苦积聚后的爆发,或反抗、或者颓然的放弃一切希望……
“如星,你别乱来。”该死的!沈瑶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先前走到亭边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从后面一把抱住他!
“那湖水好清亮,不知道……可不可以洗尽我这污浊的身子?”随着两行热泪的滑落,如星那单薄的身影也同时消失在了沈瑶的视线中。
冰凉的湖水瞬间便漫过了他的身体,四周只有一片浓浓的黑暗,就如同如星此刻的心境:死了,就好了吧?再也没有那些烦心事……可是,真不甘心……
沈瑶呆呆杵在风中,只觉得双腿像灌了水银一般沉重。他居然真的跳下去了,真的跳了!直至恍惚间听到如星落水时的闷响,沈瑶才实实在在感到“投水自尽”这四个字是如此真切。
下一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心里只有唯一的念头:不能让如星就这么“离开”!
当凌琰闻声而至时,他只看到自己的主子从那八角小亭中一跃而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梭,入了湖心。救人?这、这不是少主的本性啊!他怎么可能会跳到冰凉刺骨的湖水里去救如星?上次少夫人哭闹着上吊时,主子都只是冷笑着走开,唤下人去“救”她。
伴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如星缓缓醒了过来,睁开双眼只看见天上一轮明月远远的透着寒气,随后跃入眼帘的则是沈瑶的那张盛怒中的冷脸。我居然还活着?他顿时一愣,心中一片茫然,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在这种情形下,如星本应该埋怨上天残忍,甚至不肯给自己一个寻死的机会,或者还可能有些胆怯,因为沈瑶决不会就此饶了他。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一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贵公子此刻浑身上下流淌着湖水,发丝不仅凌乱不堪甚至头顶还耷拉着几根水草时,他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那无比尊贵的沈大公子,大概这辈子都不曾如此狼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