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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梁小贤长睫翕动,缓缓地睁开眼,在瞧清他之后,她忽然挣扎了起来,因耗 费气力而剧烈地喘息着。
“放开我……放……放开……”
阿彻却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怒问:“为什么要走?”
梁小贤挣扎依旧,“我……我讨厌你……你是个山贼……别……别再碰我!”过度 的挣扎几乎让她气竭,可是仍无法阻止她抵抗,因为她不得不如此。
“我是你的男人,你没得选择,我绝不放手!”他索性将她牢牢抱住。
“不要……不要碰我……我……我只属于……长孙公子……你走……走……”
他环抱的双臂收得更紧,“现下只有我陪着你,你瞧清楚了,只有我!”他咬牙怒 道。
“你走……你走……”她无力再挣扎,口中依旧不住地低喊。
“我不走!”
梁小贤忽然流下泪,豆大的珠泪沿着她面颊滚落,如断线的珍珠……“算我求你, 阿彻!就当你从没遇过我。”
“办不到!”他嘶哑地回道。
“难道……你不明白……我……我身上的病会致人于死。”
“你不会死!”他心揪痛着。
梁小贤瞧着他,柔声道:“生死有命,岂是你我所能强求?趁着……趁着你未染上 ……快……快点离开。”
“我不走,死也不走!”他坚决地道。原来,她是怕将病传染给他,他岂是这般肤 浅无情之辈?该死!
“可是……阿彻……我怎能拖累你……怎么能?”
“是我心甘情愿留下来,没有人逼我。”
梁小贤闭上眼,虚弱地摇摇头,“你……你好傻,阿彻,何苦为了一个残花败柳…… ……”
“住口!我是傻,可却也只为我钟情的女人傻。”
“阿彻……”梁小贤睁开眼,迎上他照照眸光,为什么她的心会这般难受?
“别再说了,我说过你是我的人。生,咱们在一起,即使死,我也要守着你!”他 喑哑的嗓音中充满了感情。
“阿彻……谢谢你。”
望着她青白的脸,他的心再次往下沉,“咱们快找个地方让你歇下,我一定请大夫 为你诊治。”说完,他背起她又往前走。
梁小贤靠在他背上,渐渐昏睡过去。
日暮时分,两人来到一处庵堂,庵堂位在林间,不大,却相当幽秘。
“小贤……小贤……”
梁小贤努力地睁开眼,“阿彻……咱们……在哪里?”
“静心庵。”他回答,然后一脚跨进庵堂。“今晚咱们暂且在庵里借住一宿。”
“可是……我的病如此骇人……”
“别担心,一切有我!”
此时庵内走出一名身着灰袍、形容端丽的中年道姑。
“这里是五百布施,求师太让我夫妇二人暂住一宿。”阿彻递上银票。
慧净师太一怔,又瞧了眼前的男女一眼,并未伸手接过银标,“施主请收回银票, 倘若不嫌弃这山林野地,就请随我来吧!”语毕,她转身往堂内走。
越过天井的小荷塘,阿彻跟着慧净师太一路来到庵堂后的小木屋。
“多谢师太!”阿彻衷心地道,木屋虽小而简陋,却十分干净,屋里除却一张木床 之外,尚有一桌一椅。
慧净师太走近木桌,点起油灯。
“平时庵堂里香客不多,少有人至,女施主可以安心留下来养病。”
“师太……可知我妻子得什么病?”阿彻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道姑,忍不住问道。
“知道。”慧净师太眼底有了然之色。
“您……不怕吗?”想起他们被镇民驱赶,他就怒火难平。
“比起热病,这世间尚有更多令人寒心之事,施主以为呢?”慧净师太眸光慈和中 带着悲悯。
阿彻连忙将半昏迷的小贤放在床榻上,然后来到慧净师太身前屈膝跪下。
“施主快请起。”慧净师太伸手欲搀扶。
“求师太救我妻子。”为了怕重蹈覆辙,他早在入庵之前便已将小贤领口拉起,长 袖裹紧双手,掩饰她病状,然而这道姑竟仍能一眼便瞧出是热病,或许她为遗世奇人可 以救小贤性命。
慧净师太叹了口气,扶他起身,“热病原无药可治,不过近几年来我遍尝百草,有 几味或可一试,只是,救不救得了,端看她的造化。”语罢,她转身走出屋外。
阿彻来到床畔,拉过薄薄的被褥,轻轻替梁小贤盖上。
昏睡中,她眉头依旧深锁。
轻轻地,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却心惊的发觉她窜高的体热。
“小贤……小贤……”他轻摇她肩头,生怕她就此一路睡进了黄泉。
这是他头一遭如此在乎一个女人,也是他头一遭如此恐惧失去一个女人!
梁小贤在他的摇晃下,缓缓地睁开眼,“阿彻……你……怎么哭了?”她抬起微颤 的手来到他脸庞,为什么她的心会隐隐作痛?是为了他?
他心头一震,忙回道:“是风沙进了眼。”
“我快死了,是吧?”她黑瞳直凝视着他,脸上有了然之色。
“不许你胡说!”他怒道,一双大掌紧紧地包住她的小手。
梁小贤不再言语,缓缓地合上眼。
“不许睡,你听见没?我不许你睡!”他喊道。
半晌,梁小贤又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答应我一件事。”她开口。
“只要你不死,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他答。
她笑了,笑得凄楚,“人到最后总难免一死,小贤命薄,比旁人早了几年。”
“不许你说,不许再说这种话!”他咬牙怒道。想他一向要什么有什么,而如今他 只要她啊……只要她活着!
“阿彻,答应我,往后别再做山贼,找个姑娘成亲生子,安稳过日子,好不好?”
“好,只要你病好,咱们就成亲生子,过安稳幸福的日子。”
“阿彻,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你。”
“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分明是你心中有忘不了的人上他忿忿地道。
“对不起,阿彻……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也许……也许欠你的情来世再偿。 ”
她柔声说着,眼底蓄满了泪。
“我不要你来世再偿!”他低喊。“倘若你死,我定追你到黄泉!”盘踞在他眼底 的是狂乱。
“你这是何苦?我真的……很希望你别做山贼,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好人?”他冷哼一声。“好人未必有好报!瞧你,这热病定是那一日由女娃儿身 上传来的,你的良善并没有好的果报不是吗?”他的俊颜有挥之不去的愤恨。
“别这么想,阿彻,做好事……怎能只求果报?若了心只想有所得偿,又怎能算是 做好事呢?”梁小贤说着说着,意识开始涣散,整个人有种虚浮的无力感,仿佛生命正 一点一滴地由指尖消逝。
“阿弥陀佛!女施主能有此大智大慧,难能可贵。”慧净师太端着一碗野菜粥来到 木屋门口。
“多谢师太收留。”梁小贤虚弱地开口,想起身却苦无气力。
“女施主错了,今日并非贫尼收留二位,你我能在此相遇是因缘。”慧净师太将手 上的野菜粥交到阿彻手中,“热病由肠道而起,这碗野菜粥有净化的效能,对女施主的 病体有极大的助益。”
阿彻怀疑地瞧着手中的粥,几味野菜真救得了小贤吗?
慧净师太瞧在眼底,徐徐地道:“莫小瞧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几株草,它们可以入菜 ,但更多的时候,它们往往具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妙用。”
阿彻半信半疑,端着粥到床前,一口一口地喂起梁小贤。
夜里,梁小贤高烧稍减,却开始畏寒,身子蜷缩着,不住地发颤。
阿彻向慧净师太多要了两床被褥,但她仍抖得厉害。
“好……好冷……冷……”她断断续续地发出呓语。
瞧着她不住发颤,一张小脸隐隐泛青,他居心纠结,走出木屋之外。
不消片刻工夫,他捧着一堆木柴走进屋里,在床边用火炉生火。
梁小贤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翻了个身,身子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好冷……阿彻。”她半睁开眼,意识在昏迷与清醒的混沌边缘。
阿彻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感觉湿软而冰凉。
下一瞬,他褪下衣裳,掀开被褥一角,滑入她身边。
“阿彻……”恍惚间,她微感不安。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沉缓地开口,粗哑的嗓音里透着温柔。
梁小贤瞧着他,终于缓缓的合上眼,再度陷入昏沉之境。
他伸手抱住她发颤的娇弱身躯!让她紧紧地靠在他胸膛上。
渐渐的,她的颤抖趋缓。
“长孙公子……长孙公子……你……你在哪里?”她在昏沉中发出呓语。
阿彻心头一震。她对他竟眷念如斯!
一时间,他心头翻搅,说不出是怎番的感受。
“长孙公子……”她再度轻呓着。
为什么她如此心心念念着一个不要她的男人?
是为了情,还是她认为付出一夜相欢之后,便可攀龙附凤?
究竟她此去洛阳是为了什么?
尽管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的身世、她的良善,一再地牵动他心弦,可人心难测, 尤其是女人之心。
是不是在她心底仍舍不下长孙家傲人的财富?
挣扎始终如角力般,时时扯着他的心。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陷入两难之境?
他长孙彻易容乔扮山贼,本为试探她真性情,岂料他却一头栽下,愈陷愈深,愈是 相处愈无法自拔,到如今,他竟不知如何收场?
“不要走……长孙公子……”她在昏沉难醒之间泪流满而。
该死!
他伸手抹去她面颊的泪痕,轻声地回道:“我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你。”嗓音一 改粗哑,转为低沉而醇柔。
他决定待她病愈,便要告诉她真相。
一整夜,他拥着她睁眼到天明。
翌日清早,慧净师太端着药汁来到木屋。
“她情况如何?”她将药汁搁在桌上。
“烧退又起,时而畏寒颤抖不已。”他坐在床沿,神情略显疲惫。
“她的情况会一直反覆,若能撑过七日,便算捡回一命。”慧净师太顿了下,“倒 是施主自己得当心,病魔易由体虚者入,施主务必好好照顾身体,如此女施主才有回复 生机的希望。”
“多谢师太提点。”
慧净师太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起身端过药汁,回到床畔扶起梁小贤,让她倚靠在他胸前,然后一小匙一小匙地 喂起药汁……时光飞逝,转眼七日已过。
清晨,梁小贤在一阵鸟啭声中醒来。
眸光流转,她瞧见伏在床边熟睡的阿彻。
她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睡睡醒醒,可是,她隐约知道,是他一直在她身旁悉心照料。
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他在世间之人皆唾弃她的同时,他仍坚守在她身边?
这样的情,她如何能受?又该如何偿还?
梁小贤悄悄地由床上爬坐起来,不意仍惊醒了他。
“你好点了没?”他瞧着她仍嫌苍白的面孔,并伸手轻探她额际。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又小心翼翼,仿佛怕她碎了似的。
梁小贤瞧在眼底,心中几乎要无法承受。
“我已经好多了。”
他的情,满满地写在眼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梁小贤的心陷入两难的挣扎——一个是她爱的,却又弃她而去的男人;另一个是爱 她,如今又救了她一命的男人。
她该怎么做?
半晌,他突然开口:“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也是!”
“你先说吧!”他看着她。
“咱们别去洛阳了。”她轻声说道。
“为什么?”他怔愕住。
“我想,长孙公子可能早就忘了我。”她神情黯然。
“不会,没有人会忘记你。”他回道。
梁小贤却摇摇头,“即使没忘又如何?他既已将我送子你,又怎会再留我在身边? ”
轻淡的语气带着苦涩。
“不试试怎知呢?”
“阿彻,你……”
“别那样看我。”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我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