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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秦逸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阿依不做声,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一年帝都闹了疫病,大堂哥和二哥奉命前往疫区一同医治患病者,结果那一次二哥却在治疗的过程中被传染了疫病,大堂哥一直精心照料他,殊不知二哥命硬,挺过来之后竟然痊愈了,大堂哥却在照顾二哥的过程中不幸被二哥传染,他却没有二哥那样幸运,一个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却那样就去了。”
☆、第三百二三章 波涛暗涌
说到这里,秦北幽幽地叹了口气,似有些惋惜。
阿依听到这里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皱了皱眉,淡声道:
“身为一个大夫,在进入疫区之前本来就应该要做好会被病人传染甚至会死去的准备,若是害怕被传染死去,根本就不应该去疫病区。被病人的疾病传染的大夫有很多,这是这个行当的风险,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秦北无语地望着她义正言辞的表情,猛然想起母亲生前所说的,大夫能够掌握生死,亦看透了生死,所以生性凉薄,看来此话不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你们这些大夫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大堂哥的死却给大堂嫂带来很大的打击,以至于抑郁成疾,最后吞药自尽……”
“嗳?不是抑郁成疾而终的吗?”阿依一愣,惊诧地问。
“那只是对外面的说辞,秦府长房的大少奶奶吞药自尽,若是传出去还不一定会被传出什么闲话。大堂嫂吞药自尽倒也罢了,自从大堂哥过世她身上一直都有病,又因为怀秦逸时落下了许多病根,受尽病痛折磨,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她过世的时候秦逸还小,于是二哥就把秦逸过继到自己名下,也是为了弥补自身对于秦逸父母的愧疚。可是自从大堂哥去世后,大堂嫂虽然表面上原谅了二哥,那是因为她担心他们孤儿寡母会无依无靠。不敢得罪了二哥,其实她心里对于二哥恨得牙根直痒痒,她一直认为大堂哥是被二哥害死的。而二哥的目的则是为了能够得到百仁堂。因为当时二哥和大堂哥的竞争十分激烈,但是在年纪和阅历上二哥却输给大堂哥一头,若大堂哥当年没有去世,说不定祖父就会把百仁堂交到大堂哥手里。
于是在大堂嫂去世后,她在遗物里给秦逸留下一封密信,她在信上告诉秦逸,秦逸的父亲是被二哥害死的。二哥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百仁堂。所以你明白吧,表面上父慈子孝。其实秦逸心里恨着二哥呢。
秦逸那小子不仅是个有心计儿还是个有城府的,他一直在隐瞒自己心中的仇恨,只等着在夺回百仁堂时来一个复仇。他以为这样做是在为父亲报仇,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功近利地想要走武官这条路。一方面想积攒自己的势力赢得皇上赏识还靠上了公孙府,一方面他又不想放开富得流油的百仁堂,他的目的是要把这济世伯府和百仁堂一同握在手里。”
阿依听着他口沫横飞地讲述,呆了半天,忽然蹙起眉尖狐疑地问:
“三老爷,既然是长房的大少奶奶留给逸少爷的密信,你又为什么会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这府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秦北的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略带一丝自得地回答。
“就算如此,就算三老爷你是从某些不知来源的渠道那里打听出来的。可是你既然知道有那封密信,为什么不去告诉先生,或者是去向逸少爷将误会解释清楚?”阿依没有再继续剖析别的。只是用一双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大大的杏眸微眯。
秦北闻言,却没有任何心虚,只是半垂下头,落寞地笑笑:
“一个是长房,一个是二房嫡出。而我只是一个庶出,这些事怎么可能会轮得到我来插嘴?”
“……”阿依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歪了歪头,狐疑地问,“三老爷,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样隐秘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只是一个丫头,就算你告诉了我,我也只能是当故事听一听就完了,什么都不能做。”
“你自然可以做,你对二哥那么忠心,二哥因为觉得对大堂哥有愧,教养秦逸长大花费了许多心血,秦逸对于二哥亦十分敬重,只是误会摆在那里,若是因为此事而让两个人生出了嫌隙,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现在能够化解二哥和秦逸他们之间的矛盾与误会的恐怕也只有你了,二哥对你极信任,秦逸对于你也十分有好感。”
“……谢三老爷抬举。”阿依呆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紧接着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西沉,天上晚霞如美人的脸绯红妩媚,于是她对着秦北屈了屈膝,“三老爷,对不住,现在已经快到晚膳的时辰了,我得去厨房催菜,顺便把晚膳给先生端到书房里去,我先告退了。”说罢才直起膝盖,规矩恭顺地退走。
“哎,你……”秦北完全没想到她明明对秦泊南那样忠诚,却在他说出了秦泊南现在所面临的危机时竟然不为所动,反而淡定地要离开。她不是应该激动地向他询问恩怨的破解之法,然后再一腔热血地去执行吗,她这样的反应让他已经不仅仅是出乎意料,简直是大惊失色,愣了半天才扬高声调叫住她。
阿依回过头来,狐疑地望着他。
“秦逸和二哥之间的矛盾只有你能化解,我想请你帮这个忙,趁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只是出了裂缝却还没有恶化下去。”秦北严肃地站立着,锁住她的眼,认真地说。
阿依想了想,又皱了皱眉,十分为难地回答:
“三老爷你身为先生的亲兄弟,又是逸少爷的堂叔叔,这些事三老爷你都解决不了,我只是一个丫头,三老爷你不要抬举我了。”紧接着再一次恭敬地屈了屈膝,无声地退走。
秦北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费尽了心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脸色极难看,拳头在袖子底下攥得紧紧的,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真没想到那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难缠丫头,他还以为很好骗!
……
阿依自然不会蠢到去相信一个跟她不熟的男人,自幼跟着舌灿如花,能把死人说活的人牙子,这点警觉心她还是有的。跟四姨娘有那种关系的秦北,想必真正打着某种主意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当然了,秦北是别有用心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然谁家高贵的主子会对一个丫头说那么些废话,不过他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还有待确认,并不排除他的话是真实的可能性,虽然他说那番话很明显是在打着什么主意,而那个主意里很明显的一环是她。
被有心的人盯上的滋味实在是让人的心里很不爽快。
提着食盒绷着小脸回到兰院,进了堂屋,麻利地将饭菜碗箸全部摆好,她进入里间,秦泊南仍旧坐在青玉桌案后面静静地望着窗外出神,阿依觉得自从邕城回来,他发怔的次数与日俱增,好像满腹沉甸甸的心事似的。
她眸光微敛,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开口唤道:
“先生,该用晚膳了。”
她连唤了两声秦泊南才从呆滞中猛然醒过神来,而且很显然他被吓了一跳,先生从来没有这样心不在焉过,阿依眉头皱得更深。秦泊南浅浅一笑,淡声说:
“我待会儿再吃。”
“……唔。”阿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地应了一声,秦泊南又继续望向窗外,陷入了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的深思。
阿依在地中央站了一会儿,见他也不理她,想了一想,只得退出去,用纱网将堂屋里的饭菜罩好,这才出了堂屋,却在穿堂外遇见了绛雪阁的小丫头水儿来请她去绛雪阁用膳。
阿依犹豫了下,觉得先生这会儿也许想一个人呆着,就去了绛雪阁找秦无忧蹭饭。
绛雪阁那边已经开饭了,秦无忧独自坐在堂屋里,正在含笑制作一个扇坠,很显然这扇坠不是为她自己做的,看见阿依进来马上就收起来了。
“太太的身子好些了吗?”阿依坐在她对面询问。
“好些了,服了送来的药,虽然还有些头晕,刚刚我劝她喝了些粥,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阿依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起来恹恹的,哪里不舒服吗?”秦无忧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有些担忧地问。
阿依摇摇头,顿了顿,忽然问:
“大姑娘,你觉得三老爷这个人怎么样?”
“三叔?”秦无忧见问,皱了皱眉,模棱两可地回答,“人挺和气的……”
“说人和气大姑娘为什么要皱眉?”
“……父亲他们那一辈分家早,我对于早早就分出去的三叔也不太熟悉,每次见面三叔对我还不错,只是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那一年我还小,那一年除夕三叔回来过年,晚上时我无意间听见大哥向三叔追问他的生父母过世的事,三叔虽然好好地回答了,可我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总是有种三叔好像在责怪父亲害死了大堂伯的感觉,大堂伯因为照料生病的父亲被传染而死在他的嘴里好像变成了完全是父亲不好,虽然他并没有直白地那么说,但从那以后我对三叔就不太喜欢。生病这种事谁能预料到,虽说大堂伯病逝与父亲脱不了干系,可父亲也不想的,这么多年来父亲虽然不说,但他对于大堂伯夫妻和大哥一直都是很自责的。”
阿依没想到秦逸还去追问过秦北,秦北还真的回答了,又一次想起秦北刚刚那番意味不明的话,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一次回来,济世伯府仿佛突然变得波涛暗涌起来。
☆、第三百二四章 凝血剂
夏夜里,又高又蓝的天空稀疏地缀着宝石一样的星辰,那些明亮的星辰好像灯光,被那些星辰笼罩之下的灯光却又好像星星一样。
济世伯府西小院的地下石室,这间石室一共有两部分,下了石梯一直向前走是宽敞的解剖室,而刚走下石梯时,右侧的石墙上则是一道暗门,暗门内是一间开阔的房间,房间里各种珍稀的药材齐全,除了从四处搜罗来的罕见草药,甚至还有以镂空的木箱饲养的毒蛇、毒虫、毒蝎等毒物,尽数被饲养在墙下药柜最底层的空当里。
阿依的四只绿眼蟾蜍便被养在这间石室里,阿依以前每天都会来这里给动物喂食,过去没有阿依时这些事都要由秦泊南亲自动手,秦泊南不在时则会托给他最信任的叶妈妈照顾,后来有了阿依,改为由阿依来料理,每一天不管阿依有多少事情都会抽空来到这里给秦泊南饲养的这些动物喂食。
已经是三更天了,绿眼蟾蜍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与湿度,晚上不会再呱呱地叫,这也让阿依终于不用再烦躁,她正在配药。
一路上对于这一则药方她已经试过许多次,却始终不满意,她站在宽大的桌案前,手上套着由薄绢制成的手套,面罩厚厚的面巾,神情严肃。
但见她微微凝眉,左手拿起一只宣窑瓷盒,瓷盒里是满满的透明色胶状物体。她又用右手拿起一只瓷瓶,小心翼翼地将瓷瓶内泛着幽绿的透明粘稠状液体倒入左手的瓷盒内,只听轻微的“刺啦”声。瓷盒内的胶状物体肉眼可见地由透明色迅速漫上一抹幽绿,一股诡异古怪的味道传入鼻管,有些刺激感。
连蜷卧在一旁毒液吐尽正在休息的小赤也感觉到异状,好奇地抬起三角脑袋,高高地直起身子向她手里望过来。
阿依面容沉肃,直等到左手内瓷盒里的胶状体完完全全地漫上幽绿色,静止了片刻。她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