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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又乱又挤,坐下来基本就别想动地方,我们十来号男男女女,在这个方寸之地聊天,打牌,吃东西,半刻钟之内就忘掉了正经事。
我炒地皮的技术已经日益精进,贴的别人一脸纸条,然后拍拍手站起来:
“我出去一下。”
“这儿有厕所。”小陈努力把纸条从脸上吹开,道。
“……谢提醒,您留着慢用。我十分钟就回来。”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们在后面唧唧咕咕地笑,回头,小陈悠悠地说:
“庄凝——不用太快,时间还早。”
我一时没明白,不过看这帮人贼眉鼠眼笑得开心死了,很快就回过味来,我一脚踏在门边上,把脚旁一个热水瓶往里蹭蹭,镇静地说: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等反手带上门,脸才腾的红起来,我一面走,一面用两只手轮番去凉却面颊,摸到自己嘴角弯起来——没错,我其实一点都没生气。
沈思博给我开门,开头两秒钟的惊讶是真的,等反应过来,他做得就有点儿过了——手放在门把上,另一只手的五指捺住心口,盯着我,呈现一个目瞪口呆的神情。
我看见他黑色的眼睛里,又是那种好玩儿的目光,他其实是这么一个淘气包,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看得出来。我们两个彼此瞠视,做经年未见的涕零状。
我终于忍不住,一笑不可收拾:“不要作怪了沈思博。”
他也笑,把我让进去,用自己的杯子倒一杯热水递过来:“怎么跑进来的?”
“惊奇不?”
“不惊奇,你做什么,我都不惊奇。”
“看你说的。”我抱着杯子:“好像我是,我是……”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有时候讲话还是会犯磕巴,真是诡异。我是什么呢?沈思博,不如你说给我听。
但他不接话,只注视着我,愉快又耐心地,光听我讲。
“就你一个人啊?在干吗?”
他示意我看桌上摊开的课本,厚重的辞典,随身听。
他每天生活的地方,原来是这样的,我坐在他的方凳上,摸摸他书桌的边沿,都觉得好亲切。
“让我检查一下。”我用手指勾住抽屉把手,转头看他:“有没有情书?”
沈思博站在一米远的地方,是我最喜欢的那样,温和又有一点戏谑的笑:“搜吧,搜到算你的。”
我就打开来,里头东一堆西一堆的杂志,《世界军事》、《军事博览》、《兵器志》,以及各类磁带。这个男孩子看着细秀,其实也乱,我说:“看你乱的。”
“都找的到,没事。”
我还是按自己的趣味,帮他整理开来:“……这里还有对护腕,这个又是什么?……这个呢?……你看看你。”
沈思博靠在别人的桌沿上,看着我很快把这些杂物码的整整齐齐,也不说话。我说:“把你们寝室墩布给我拿来。”
他就去拿来了,递给我:“你真的不累?”
我成就感还来不及呢,方方面面都擦一遍,把用不着的杂物都清理掉。有一只小包装盒躺在最里面,我捞出一看,电动刮胡刀。
“你用刮胡刀了?你用刮胡刀了?”我特别惊讶,一连问了两遍。
沈思博有点哭笑不得:“有什么问题?”
我凑近他,仔细看,果然,以前没有注意:“……小胡茬。”
“小姐,这太正常了。”他伸手摸一摸下巴,莞尔:“要是没有就惨了。”
这我当然知道,但这是不一样的,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喜欢是一回事,意识到他已经是个成年男性,是另一回事。
“我能不能摸一下?”
他怔了一下:“可以啊。”
我莫名的这个哆嗦,还没碰到呢,眼睛就闭上了。
沈思博反而笑起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下巴上,那里有坚硬的小刺,只比皮肤微微突出一点,一根根陷进我指尖,我身体的其他部分都空了,只剩那三根手指的麻痒。
沈思博松开手,有一会儿我们谁都没说话,静默之中,他越过我伸手把台灯拧亮。
温厚的橘色光铺开来,满室是浓稠的暖,柔滑的静,而我心底重复着一个缓慢又软洋洋的调子——嗒,嗒,嗒。时间成了身外之物。
青春断代史(十一)
这个气氛下,我无意识地回身,捞起桌上最后一本杂志放进去,试图合上抽屉,结果不知是哪里卡住,使了劲也没用。
“我来吧。”沈思博说着过来,从身后帮我把它推上。
眼下我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上半身微微前倾,后背和他身体有部分将触未触,只要往后靠一靠,整个人就会到他臂弯里。
我听见他的呼吸,他的心脏隔着一层皮肉,在我肩胛处剧烈跳动。那里的整片皮肤,都产生烫伤一般的疼痛感,我贪恋,却不知道要怎么延伸下去——正在这个时候,有人猛地推门进来。
以卓和同学瞧见我们的头个神情来看,我估计他是以为自己走错房间:“我靠!”
“啪”一声把房门带上,他在外头顿了几秒,然后再敲,声音很苦恼:
“我能进来一下不?就一下,实在有急事。”
我和沈思博面面相觑,后者走过去打开门。卓和进来时,都没好意思拿眼神往我这边,捞了一本笔记就急匆匆地往外奔:“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
这位窘迫到这个地步,我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也实在不能不有一点小羞耻。但情绪里还有别的东西,比如小得意,比如小甜蜜,它们像一群热闹哄哄的小孩子,我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声音——我等着沈思博开口解释,又希望他不要解释。
他果然什么也没说,卓和出去他就把门给关上了。我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我甩甩手上的水滴:“怎么办?你能不能把他给灭口了?”
他笑,以我最喜欢的方式:“没问题。”
我舌尖下像含着一块糖,腻的发昏还要故作镇静:“那,我先回去了。”
走回小陈寝室的一路,我都傻笑不已,走错楼层又差点敲错门。好容易找准,刚要推开门进去,只听“砰”一声巨响。
我吓得清醒了,站那儿一时以为自己太忘形遭雷劈。
接着听见小陈剧烈的嚎啕:“靠!这谁把水瓶摆门口了?”
小陈同学烫伤了脚,行动不便。骆婷说,怎么回事,最近诸事不顺,咱们有空得去庙里拜个神。
周六我就陪她乘地铁去了永清寺,“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就是那四百八十分之一。千余年大劫小劫渡过,幸存如今一个伤痕斑驳的肉身,接受络绎香火和形色祈求。
在卖纪念品的地方,我被情侣护身符吸引过去,袖珍可爱,价钱也很好,一百零八一对。
柜台后的女孩介绍道,这些都于新年第一天开光,每一对只此两枚,绝无仅有。
骆婷看我的眼光一直盯在上面不肯走,问:“庄凝,你有男朋友了?”
“看看而已。”我赶紧用手指点点旁边的玉佛:“这个呢,这个多少钱?”
“三千八。”女孩面无表情道。
我们就撤了。
骆婷烧香的时候,我悄悄绕了回去。
女孩把护身符分装在两个小红口袋里,递给我时再三重申:“和你的恋人,一人一个夹在钱包里,之前切忌给第三人触碰,不然就不灵了。”
“好的。”我打开钱夹把一枚放进内层,把另一枚收到包里,感觉像收进一份允诺,惟因神秘而越发牢不可破——沈思博你看,就像《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所说的,没办法,天意最大嘛,是不是。
我们从寺里出来,骆婷问我:“现在什么时间?”
“五点半。”
她默了两三秒,然后说:“那还有五六个小时——火车站附近你熟吗?”
“熟。”
“熟就好。”她转头扬扬下巴:“陪我去接个人。”
她为数不多的,这样没余地的语调我不喜欢,这让我有盲从感,我问:“谁?”
“问这么清楚干吗?”她笑起来,拍拍我:“见到就知道了。”
我们在火车站附近逛街,逛累了就坐进肯德基,看夜幕一点点沉下来。到地方时,车站已是灯火通明。大块玻璃,钢筋铁骨,夜色中有透明的质感。
我们等的这列车,L打头,绿皮厢,见车就得让,另散客众多。慢、脏、挤,选择它就是选择十几二十小时的折磨。
不过的确,年尾将至,铁路上可供选择的不太多。骆婷说这位同志从西安回来,只有这么一趟可以坐。我对这个不知何许人也深表同情。
火车到站停稳,乘客陆续出来,黑云压境一般,人头攒动。
转眼间站台上满是人。骆婷四下里张望,我还没来及问一句,她的视线已经顿住,然后她快步走了过去。
我的目光跟着她,到一个男人身边。
这个人个子很高,背一个牛仔包,线条硬朗的脸庞。
眼熟呐。
青春断代史(十二)
看起来也不像骆婷的男朋友,哪有恋人小别重逢彼此一点接触没有,站那儿光是说话的,暧昧阶段的都不会这样。
再说,她让我跟来,算怎么一回事呢?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这时骆婷转头,招手让我过去。
“我跟你提过,齐享,齐师兄。”她说话的时候我看看她,不知道是冷还是光的缘故,她脸色有点发红。
对了,我糊涂了,原来是他,已经是第三次见面——虽然每次这位的样子都有变化。此刻的他,风尘仆仆,像游记里的独身上路者,或者是西部浪漫小说中,不可或缺的那一位,再或者,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
总之,不是我上次见到的法律界未来骄子,也不是月光底下,独自神伤的青年。
而无论如何,眼下他只是个对我没有印象的男人。在骆婷介绍完“这是庄凝,我们的小师妹”之后,他伸手和我浮皮潦草地握一握,视线甚至没怎么在我身上停留。
我缩回手收进口袋,在心里做了一个鬼脸,哼,骄傲什么呀。我的沈思博也有那么多女孩子宠,他还是那么礼貌又温和,您这样的?歇歇吧。
“煮干丝,蟹黄蒸饺,粉蒸排骨,鸡汁小馄饨,三位请慢用。”服务员收起托盘,离开。
我面前是熬的很浓的鸡汤,加了一点紫菜、芫荽和虾米,馄饨皮几乎透明,香油在汤面开了碎花。
冬日的夜里,饥寒交迫,面对这一碗全城闻名的小馄饨,简直要感动的掉下泪来,坐在对面的齐享隔了这一层袅袅热雾,在我眼里都显得柔和不少。
骆婷在我的左手边,手指停在勺柄上,目光却不在食物,而在对面的男人:
“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
“再说吧。”
“有没有想过去那边发展?”
齐享看上去,是笑了一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毕竟……也许,你们……还有机会……”
我从来没听过骆主席说话这样吞吐,这样犹疑。
“别说了。”对方语调很淡,截断她:“都过去了。”
一时席间很静。
“对了齐师兄,我上次去看你的模拟庭审。”我抬头说:“非常棒。”
他转眼看看我,说谢谢。
“我去之前以为没看头,我当没人愿意当辩护人。”
“为什么?”
“他是杀妻狂。”
“哪个法庭宣判的?”
“公论嘛,他律师的妻子,肯定从此也特别没有安全感。”
齐享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