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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端急急忙忙地表态:“我请我请就我请吧,没事儿。”
每个人都是老样子。我站起来,拍拍谢端:“哪能呢,我来吧,我还没尽过地主之谊呢。”
我们四个人坐车去市区,吃完饭在步行街上溜达。湿嗒嗒的清寒早春,就午后这么一小会儿还算宜人。我们从一个商场流窜到另一个商场,被柜上的价目表惊得落荒而逃,或者说,假装落荒而逃,享受年轻时那一点点满不在乎的小快意,坦然甚至快活地承认自己买不起。
“庄凝。”走了一段谢端突然碰碰我:“等会儿好不,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我陪你。”我笑:“下次你直接说‘庄凝,陪我去买’,就好了。”
她竟然没有声音了,挽着我的胳膊,隔了一会说:“谢谢你哦庄凝。”
“嗨——不过你到底要买什么?”
“……呃,走过了。”
她要买的东西被“福茗”茶庄的售货员用小小的簸箕舀出来,盛在塑料纸袋里,每一颗都个大饱满,汁很多,色泽暗红而柔润。我的嗅觉里,都是它们清秀的甜香。
“您要的红茶梅,二十块,谢谢。”
“谢谢你。”谢端把钱递过去,没出门就心急的拈一颗放进嘴巴里,眼睛都眯起来。我看着她,忍不住微微笑。
“庄凝你尝尝。特别好吃。”她拉过我的手,倒一颗在上面:“我都不知道这边也有分店。”
我爸是北方人,我跟他一样都不爱吃甜食,但看看这个女孩殷切的小模样,我还是把这个甜蜜的小东西吃完:“很好,再给我一个。”
她开心坏了:“好吃吧?曾小白!苏玛!”
结果一包话梅,被曾小白一个人吃掉四分之三,谢端拿着纸包跟在后头。苏玛说:
“曾小白,你不腻哦。”
“还好。腻了就去吃麻辣烫。”曾小白很随意地说,一边把梅核吐掉,然后她往街那头看了一眼:
“哟呵,有人结婚。”
我们一路徜徉过去,低调打量并评论这一对新人。女的挂在男人臂上,在庸常的婚饰里,面目模糊的两张脸,只见粉色的胭脂和开到盛时的笑。
“新娘漂亮吗?”
“不错。”
“新郎帅不?”
“不帅,跟她差不多高。”
“那就是有钱人了?”
“看起来不像,婚车都是普桑。”
“那,这就是**啦!”曾小白冒一句。
谁也没听清她说得什么鸟语,再问,她才含糊地说,爱情。
对于“爱”这个词,连皮厚的曾小白都没太好意思直呼其名——不漂亮,没有钱,不是爱是什么?我知道曾小白这样的女孩,对于平淡总有一种不可说的揣测,它注定与她缘悭一面。
“那也可能是凑合。”谢端低声接道。
曾小白耸耸肩:“为什么要凑合?国旗手敢说我太物质他不满意,我就和他分手。”
“那你哭成那样。”苏玛说。
“哭成那样我也不凑合——庄凝你呢?”
“我也不愿意。”我回答:“不过我对别人的生活方式,也表示理解。”
“话都被你一个人讲掉了。”曾小白愤愤地:“你真虚伪。”
“谢谢,同志仍需努力。”
青春断代史(十九)
我到这个学期,才渐渐的,感觉到了一点群居的快乐,以及以前看的小说上描述的种种,朝夕相处的女伴的美妙。经历了初时的不适和磨合,寝室生活逐渐成为老钢琴弹出的慢板,有杂音和乱声,但大致曲调圆融。
我和谢端尤其走得近了。
我从小到大,稍稍亲密一些的女孩,每每都是人堆里把握决定权的那一个,个性张扬,从来懒得妥协。我们一起逛超市,如果不事先说好,往往会各奔各的需要而去,时常逛了一圈下来,发现彼此踪影全无,碰头再相互埋怨。
跟她我从来不担心这个,我到哪儿,不用说她都会一直安安静静陪着,初时我还是老样子,直奔目标,等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一转身就撞到她。
“你不要买东西?”
“你要买啊,当然先陪你。”
老实讲,这对我来说,是全新的,惯常生活之外的另一种友情体验与相处方式,竟然有人,她不觉得妥协是什么坏事。她如此轻易的,就让她的需求屈从于他人的需求。她让我费解的同时,不能不产生保护欲。我不能不管她。
她是温柔细致的孩子。早上我偶尔迟起,她会从食堂买好豆浆和煎包在教室占好位子等我。
我们一起去学校放映室看电影,《午夜凶铃》。挪了小板凳占好前排的位置,然后一到恐怖镜头,就“啊”一声,搬着凳子往后移一段,散场时已经是贴着后排墙坐,蹭了一后背的墙灰,互相拍打半天,灰头土脸。
我们一起上课下课,吃饭,泡图书馆,上个洗手间都结伴去。
只是我不问她家里的事,她也从来不说。只有一次,她心满意足的抱着我的胳膊,说:“庄凝,以前觉得你好难接近。”
“是吗?”
“是啊,你看上去非常骄傲。”
“有这种事?我这么讨厌啊?”我逗她玩。
她却认真地解释:“不,不,不讨厌,相反的,是那种特别——怎么说呢,非常明白自己要什么,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就是那种。”
“哦,其实也不是的。”我想起我过年的时候在沈思博家吃饭,打牌时还故意输给他妈妈逗她开心。放烟火时他妈妈搂我的肩膀,对大院里其他人道,小凝啊,是我的小儿媳妇。
“不管怎样,好高兴哦,我们在一起。”她腻着我,脑袋往我肩头一歪。
我样子很嫌弃的轻轻推一推她:“小姐,请不要弄的像告白,我还要嫁人的。”
“你不知道的庄凝。”她笑,声音在我耳侧,低低的,语速却很快,仿佛怕讲慢了就跟不上决心:“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跟我玩。”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
我就没有再问。
梅雨是专属于江南的,漂亮的词。梅子飘香的时候,淅沥的春雨,静夜里润进人心里。
但身临其境,才会知道,脚下泥泞,四壁潮湿,衣服晾了三两天,揉一揉还是像两栖动物的表皮,冰冷粘腻,这绝对不是什么诗意的感觉。
我们寝室阳台角落里,甚至冒出了两颗黄豆大小的菌菇。我们四个人围着它们,像恶少围着娇弱的良家少女,商量要煮了还是炒了,把八大菜系都考虑一遍才想到我们简陋的寝室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于是一哄而散,该看书的看书,该卖东西的卖东西。
一直到了某天清晨,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听见曾小白的尖叫:
“哎——太阳!出太阳了!”
真的,日头久违这么多天,就跟在清水里滤过似的,特别水灵,特别蓬勃,所及的每一处,都特别干净。
校园里陡然多出许多人,每个人积攒了这么多天的潮气,似乎都从骨头缝里,一点点蒸腾出去。
等我和端端把被褥抱下去,楼下已经没有空地了,只能再行进一段,那边有个足球场。一帮男孩在泥水未干的草坪上呼喝争抢。
“他们,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把被单晾好,我用肘撞撞端端:“狼奔豕突。”
她笑,轻轻撞回来:“你最刻薄了。”
“本来就是,一个球而已,跟抢食似的。”我话音还没落呢,就听耳边有风声,“嗖”一只足球几乎贴着我新上身的T恤,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上前面的栏杆,再弹回来。
我大怒,转头看见卓和颠颠地跑过来:“对不住……嗨,是沈嫂?贤惠呀。”
我嘴巴已经弯到半途了,方才想到不合适,卡在那儿进退不得:“一般一般。”
他眼睛正往我旁边看,谢端把头低下去,对自己一双鞋欣赏不够似的。卓和看了她两眼就把目光掉回来:
“哦,思博没在。”
“呃。”他到底是怎么在看美女的同时,注意到我在向他身后张望呢:“寝室睡觉?”
“没,大早就出去了。”
“上课?哦~帅哥你逃课了是吧?”
“哪儿,是系里一个师姐,大三,这不忙着实习吗,手头带到一半的家教,请他帮着带,他人你知道的,哪好意思回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岂止知道。沈思博绅士了二十年,每一天都让我又偏爱又无奈。说是嫉妒也到不了那个程度,小小的失衡却一直在。
“哦。”
“沈嫂这就是你不对了,也不多关心他一点,他现在辛苦,人都瘦了。”
“他今晚上回来吗?”
“回来的,回来的。”卓和看上去特认真:“真的,您可得好好慰劳他。”
晚上我给沈思博打电话,他讲话断断续续,听动静正不断把谁往旁边拨拉:“……等等啊,我出去跟你说。”
“怎么了?”
“没事,有人打鸡血了。”他笑:“我离他远点。”
然后我听见卓和的声音:“小沈,你就尽不知好歹吧你,庄……”
我其实蛮想听他下面的话。
“可以了。说吧。”
“哦,没别的事。问问你,生日还回家?”
我跟他的生日隔了小半年,一个严冬一个酷夏,都不是什么好时段。
他顿了两秒:“你不说我都忘了。不过了吧,挺忙。”
“那怎么行,过九不过十嘛。”
沈思博在那头哑然失笑,细碎的气息落在我脆弱的耳廓:“你这个话都出来了,你不是一向觉得很土?”
“呵呵那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用手指不断绕着电话线圈,说:“要不那天我陪你,随便过过?”
“好吧。”他一向都迁就我:“但那天我要出去做家教,你等我。”
我搁上电话。室内异常安静。
我头一低就要起身走开,当然未遂,余下那三位一人一只手就把我给摁住了:
“他答应了?”
“哎。”
“哦也,庄凝,就明天,把他办了。”
“曾小白,你看你奏是不含蓄。庄凝——”苏玛还是一向慢悠悠的语调:“我有卡,开房可以打折。”
“去死去死你们两个。”
“开KTV房哦,你想到哪里去了?”苏玛得儿意的笑,得儿意的笑。
曾小白睨她一眼:“KTV也可以的好不好,还更有气氛。”
我啥都不说了,捂着额头坐在那里,谢端在旁边同情地拍拍我:“庄凝……”
还是这孩子纯情。一开口都这么细声慢语:“要不,你就听她们的吧。”
青春断代史(二十)
到那天却又下起雨来,操场上不知谁的毛毯忘了收,远远的看过去特别凄清。
谢端站在阳台上说:“快一点啦,天都要黑了。”
“喂喂喂,慢点,谢谢。”房间里,我本能地往后闪,躲避迎面而来的闪亮刀锋。
曾小白手持眉刀的刀柄,居高临下看我,像凛凛的一个侠女:“to be?Or to ugly?”
她自告奋勇要给我化妆,问题是我一时糊涂竟然答应了。
人仰马翻。我们方圆一米以内是凌乱的化妆品,浓烈的脂粉气。苏玛躲得远远地在角落里,戴耳机听BBC,搭配招牌表情——“她们都神经了”。
我手边摆着一条黑色蕾丝边小礼服裙,裙摆在膝盖以上至少三指宽,闷骚的一塌糊涂。
这些只为了今晚上,我能把我喜欢了十几年的男孩子拿下。
爱跟罗马一样,不能一朝形成,不过有时是需要一点催化剂。我承认,昨晚抱着被子构思过,他怎样在夜光迷离当中,被我崭新的美貌迷惑,突发危机感和占有欲——谁知道呢,我也是看过偶像剧的人,那上面都这么演。
要不是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