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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狗,干柴,你们两个负心郎,我们等你俩,等得我们把最恶毒的话都用尽了。”
干柴把外衣一脱,挂在椅子后背上,他把身子扭转过来,把手伸向黑美人,一股淡淡的汽油味飘去。当她把手伸过来,两只手一握的时候,干柴暗暗一使劲,黑美人那纤纤之手差点被干柴的大手捏碎。黑美人尖叫一声,痛得眼睛里咸水爆发。
干柴笑嘻嘻地说:
“黑美人,我又没有调戏你,你叫什么?等会警察来了,大家可要站立出来证明我是清白的。”
黑美人攥紧小拳头,发狂似地捶打干柴的胸骨,那动作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
四眼狗拍拍桌子,四双男人的眼睛和三双女人的眼睛一起把火力调整到四眼狗的脸上。四眼狗笑得肌肉乱颤,皱纹纵横,说:
“刚才是阻车了,对不起各位老同学。让大家久等了。我敬大家一杯。”
四眼狗给大家各倒了一杯红葡萄酒,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几滴酒从嘴角两边漏出。黑美人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说:
“四眼狗说得轻巧,谁不知道你和干柴是我们班最著名的两大色鬼,鬼才相信你们来迟了是堵车,肯定是去采带刺的野花,扎着手了。”
四眼狗挨了黑美人几拳,坐下去又站起来,大张着嘴哈气,脸上布满尴尬,嘴唇开合了几次,才说出:
“黑美人说话没有根据,我俩视女人的毫毛为仙草,碰都不敢碰一下,谁敢冒充色鬼啊?”
黑美人笑得前仰后合,胸前的两座山峰产生了强烈地震,黑色的裙子丝丝缕缕都在附合,性感源源不断地从身上散发。她笑完,五官才回到原位,她抹了一把不断溢出的眼泪说:
“四眼狗啊,你一进来,眼光还没有离开过三位女同学呢?如果我们不是过来人,早被你吓跑了,你还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
干柴坐着用筷子敲碗边,笑着说:
“你俩吵什么啊!我们是来听你俩辩论呢?还是来吃饭喝酒呢?这年头,好人都死绝了,我不是不想当好人,而是不敢当好人。来的路上,四眼狗就当了一回好人,还差点挨了一个烂番茄。算了,这些事没有吃饭喝酒重要。大家向桌上的山峰发起冲锋吧。”
干柴口令一出,大家的口水在口腔里流动,筷子像箭一般射向盘里碗里那些动物植物的尸体。
八位老同学相聚吃一阵,闹一阵,黄色黑色的笑话满天飞舞,比桌子上的山珍海味还有滋味,比酒精更能使人兴奋。八位中年人,脸红的脸红,流汗的流汗,脱衣服的脱衣服,松裤带的松裤带。干柴望望四眼狗,突然站起来,端起酒杯举到四眼狗面前,万分虔诚地说:
“市长劳苦功高,作为您的老同学,我们三生有幸,我敬你一杯。”
黑美人的眼睛睁得像牛眼睛一般大,眼里掀起疑惑不解的波涛。干柴称四眼狗为市长?这小子什么时候当市长了?同学们议论纷纷,还是黑美人的眼尖嘴快:
“干柴,你可别开玩笑啊!这可是政治问题,市长可不跟四眼狗一个姓哟。”
干柴双手在眼前乱舞着说:
“你们好好看看,这不是市长是谁,你们以后谁再叫四眼狗,我打断他的狗腿。人家市长早就改姓了。”
黑美人和同学们都伸长脖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四眼狗。
四眼狗的嘴往横处拉伸,头一歪说:
“你们别听干柴胡言乱语,一个小小市长,仅仅是市民的勤务员嘛,老同学们别市长市长地叫就行了,我们之间永远是同学,今后大家还是叫我四眼狗,我听着亲切。”
干柴和四眼狗联合设计的这一骗局进入了高潮,相信的花已经渐渐开放,不相信的叶已逐渐飘落。
干柴那骗人的话象一块黑布蒙住黑美人的双眼。她伸出一双纤纤小手,一把抓住四眼狗的手,双眼爆发一股羡慕的激流,说:
“四眼……市长,刚才我说你是色鬼,有失恭敬。”
一个矮胖矮胖的女同学举起酒杯,声音脆甜:
“四眼狗荣升市长,我敬你一杯。”
四眼狗摆出一副高官的姿态,笑容可掬,亲切慈祥:
“以我四眼狗的德才,不够格啊,希望老同学们多多赐教,让市民少骂几句,我就要心满意足了。”
人群之中,仍然有怀疑的眼光闪现,那绰号叫鹅卵石的男同学就不相信四眼狗是市长,但鹅卵石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四眼狗什么,人家自己都承认了,再说否定的话,还不成了众矢之的了吗,还不被黑美人的飞沫淹死
四眼狗一下子成了中心人物,好听的话像暴雨一样洒下,他听着很舒服。
市长光临酒店的信息很快从服务员的嘴里传到了总经理哈蜜爪的耳朵里。
哈蜜爪的双脚搭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象两根枯树丫。他的眼睛像微型闪电快速地眨着。心想:自己一个小小芝麻官,冒味地去会见市长,不好吧,不见呢,今后有什么事,难办罗。哈蜜爪被这现实的环境和压力挤得扁扁的。
哈蜜爪顾不得什么级别的台阶,穿上外衣,双手扶了扶领带,手心沾点口水弄了弄头发,径直来见四眼狗。
哈蜜爪的热情把在场的人折腾得很累。当哈蜜爪离去的时候,四眼狗也不知自己喝下去了多少酒,只感到没有人扶着就站立不稳。
(第四章完)
第五章 神奇的把戏
八安市政府大楼六面十八层,如巨人耸立。四周的鲜花风光几天,便谢的谢,落的落。绿草被修整得没有一丝一毫迎风君子的优雅风姿,完全被切割成一块块水平的草坪。连一只蚂蚁躲在草丛里,也被太阳晒得无处藏身。小车如过江之鲫,转弯的转弯,停车的停车。从车肚子里吐出的人,大都披着一身雪亮的自豪感。
市长铁核桃正在九楼主持召开市长办公会。铁核桃望望会议桌中间三株盛开的杜鹃花和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每一个毛孔都呼吸着严肃的空气。他用剑一般的眼光扫了一下各位下属,直起腰,抬起头来:
“开会时间已到,还有环保局的局长高烟囱没有到,我们不等他这个迟到专业户了。今天请大家来研究两个问题。一是环境保护的问题,二是社会治安问题。这些问题,说大比天还大,说小比芝麻还小,但这两个问题,闹得市民很有意见。我的头用棕包着,你们也得替我减轻点压力。要说到我市的GDP,在省里可以说是非同凡响,有口皆碑。但我非常奇怪,在经济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我们对于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却处理得一团糟。这是值得我们认真反省的啊!”
会议室的门打开一半,探进一个方形脑袋,继而闪进一个大高个,这就是环保局局长高烟囱。他肘下夹着一个黑得发亮的公文包,低着头,弓着腰,笑嘻嘻地同各位参会者打哑语,他把迟到当作一种无尚的荣光从脸上显示出来,他一笑,露出两排不整齐的牙齿,冲铁核桃闪闪眉毛。
铁核桃右手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往上跳了一下,公安局局长朱大肚正要拿杯子喝水,看到市长拍桌子,只有把手缩回来。
高烟囱的屁股正要坐下,被市长拍桌子的响声吓得晃荡了一下,才不安地坐在座位上。
铁核桃望着高烟囱,两分钟不说一句话。高烟囱掏出一包香烟,各自抽一支烟含在嘴里,点火吸烟,一副悠闲自得的油条模样。
铁核桃深吸一口气,头一偏,盯着高烟囱说:
“高局长,开会不准抽烟,环保局的局长带头污染环境,你说说该如何处理?”
高烟囱继续抽烟,吐出的烟圈大个大个地往上飘,有几个烟圈竟飘向铁市长的眼前,如同向市长示威一样。
高烟囱慢条斯理地说:
“我污染了大家,兄弟有错。晚上我请大家去洗澡;这种污染一洗了之。”
铁核桃一脸轻蔑:
“是你请,还是环保局请?”
高烟囱望望市长,又望望大家,笑得有些不自然:
“请,当然是我请,买单嘛,如果哪位兄弟想买,我也不反对。”
铁核桃猛地站起来,大家像看到一只猛虎奔到眼前,不禁害怕起来:
“我们这支干部队伍真是一群神仙。‘请勿吸烟’这块牌子是五元钱买来的,现在一分钱也不值啊!现在请高局长谈谈,神奇化工厂污染事故闹得周围老百姓鸡犬不宁是怎么回事?大家欢迎。”
掌声七零八落,像催命鬼哀叫。
高烟囱的头转了几个来回,眼珠下沉说:
“神奇化工厂的事已经摆平,请市长放心。”
铁核桃右手托着下巴,手指用劲抓着下巴上的肌肉,说:
“这次污染事故,现在医院里还躺着十五名中毒者,高局长却说摆平了。看来我们对于摆平二字有不同的理解。我顺便提一句,这是市政府的办公室,今后请大家用‘解决’二字代替‘摆平’,用‘同志’代替‘兄弟’,‘摆平’、‘兄弟’是江湖用语,说难听一点,是黑社会用语。”
在座的大小领导像一根根木头一样呆坐着。铁核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
“神奇化工厂无视国家法律,不执行排放标准,屡屡把超标污水直接排放,几次造成农田污染,这次排放的污水竟流到村子里的井里,造成十五人中毒,生命垂危。下午两点,我和高局长在神奇化工厂见面,一起到现场办公。对于神奇化工厂该停就停,该整顿就整顿。下面请公安局朱局长谈谈我市近期的社会治安状况。”
公安局局长朱大肚吸了吸大肚子,手指头弄了一下鼻尖,说:
“我市的社会治安总体来说是比较好的,但最近的911抢劫巨款案,正在侦破之中。”
铁核桃咬了咬牙齿,坐下来说:
“什么时候才能破案?”
朱大肚沉思片刻,喷出四个字:
“一年之内。”
高烟囱等几个局长竟忍不住笑出声来。铁核桃的后背猛地往后一背,把椅子都靠得往后移动了一段距离,发出一声怪响。他铁青着脸,手抹了一下耳朵边的头发,说:
“朱局长,你们是公安局?还是养老院?一年之内,犯罪嫌疑人恐怕已经在国外讨老婆生孩子了。”
朱大肚挺了挺大肚子,脸上红晕增深,像喝了一公斤酒似的,认真辩解:
“市长,我们警力有限,我手上不是只有911抢劫案,街头的小偷要管,夜总会的小姐要管,老公打伤老婆也要管,甚显老板搔扰女秘书都要管,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啊!”
铁核桃手指成拳,关节轻响:
“我市的社会治安一团糟,成了流窜犯、小偷、妓女、吸毒者的天堂,这些难道只有你们公安局不知道吗?大白天都有妓女上街拉客,我市的形象都被这些人抹黑了。天都大酒店、彩虹大酒店住着职业妓女。还分成川派湘帮之类的体系,臭名远扬,但就是扬不到公安局的议事日程上。今天晚上零点,请高局长辛苦一趟,陪我一起微服私访天都大酒店,看看他们是如何经营的。我要看看这些野鸡到底有几只翅膀。”
铁核桃提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