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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背后膝弯处传来两下剧痛,他不由自主屈辱地跪下。第三下剧痛从后脑传来,刚想到是给枪柄重击时,一阵地转天旋,整个人软弱地扑往地上。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将脸向上仰起,避去与地面硬碰所引起的鼻折。
他已无暇察看西森的遭遇。
耳中传来西森的惨叫,看来他并不会比他的遭遇优胜。
凌渡宇的手脚被反扭向后,上下给两个手铐紧锁起来,黑布眼罩蒙起他的双眼,光明化作悲哀的黑暗。
四周传来军士的喝叫,他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今次出师未捷,全军尽没。他不能怪西森,他们全是受害者。
一支大铁棍穿进他反锁的手脚处,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抬起,铁棍子和铁铐摩擦,发出吱吱的可怕声响。肌肉的狂扯,痛得他闷哼一声。
这方法虽然原始,却非常有效。在眼罩的黑暗里,身体左右摆摇,全身剧痛,令人像待宰的猪羊般急速移动,目的地当然是“屠场”。
这还是他第一次遭人生擒。他感到给人搬上了车。
车子开出,从机器马达有力的声音判断,应是一辆军用的装甲车。敌人对他隆而重之,无微不至。
他回复冷静,伏在冷硬的铁地板上,周围最少有四个人的呼吸声。车行的颠簸、非洲的酷热,使他浑身湿透,换了体质较弱的人,早受不住昏了过去。
装甲车以高速飞驰,车前传来开路的警号。他很容易勾画出电单车前后押送的壮观场面,不禁苦笑起来,只不知西森是否躺在身旁。
装甲车停下。前方传来叫喊声和铁闸升起的声音。
装甲车行行停停,最后终于完全停下。
这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车门打开,凌渡宇给抬起,进入一座建筑物内,背后的铁棍被抽走,让他伏在地上。
他感到了刀锋寒气,心中一凛。刀风割体,幸好不是他的咽喉,只是他身上的衣服。衣裤在刀锋下解体,仅余一条内裤。
接着是金属探测器的微音,凌渡宇心中稍有快意。他胸前假人皮内的工具是非金属的物料,所以在这一招上仍算占了点上风。可惜手脚难动,这点上风有等于无。
周围寂静下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旁边传来立正的脚步声,来人身份当然特别崇高。
一个沉雄权威的声音,以刚果话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只是一只黄皮猪嘛!”语调轻视,充分表示出黑种人因民族自卑形成的狂傲。
凌渡宇精通非洲土语,毫无困难地听懂了他的话。
另一个带有外国口音的声音以刚果话道:“验明正身,将军可遵照协议来处理了。”
凌渡宇心中一跳,想起非洲以种族歧视著名的白人政权南非,那是组织在非洲的死敌。
眼下可谓形势险恶。
黑人将军道:“你是否是凌渡宇?答是或不是。”他依然在说刚果话。
凌渡宇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敌人愈低估他,愈是有利。
将军改以英语道:“你是否是凌渡宇?”
凌渡宇略仰起脸,装出不堪折磨的表情,沙哑着声音道:“你……你是谁?”
一下剧痛从腰肋处传来,又给人踹了结实的一下。将军怒喝道:“你只需答是或不是!”
凌渡宇痛得伏在地上,颤声道:“是!”
他在继续玩那个让敌人低估他的游戏。四周哄然大笑,说不尽的轻蔑。
将军命令道:“除下他的眼罩。”
外国男子道:“不可以,将军,你一定要遵照协议行事。”
将军冷笑道:“怎么不可以?这里我才是主人,货交到你手上便成。要作威作福,滚回你的老巢去。”
眼罩除下。强烈的光线,令凌渡宇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不堪刺激下紧眯起来。就在这一刹那,凌渡宇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虽然这个低角度看上去一切都变了形,他仍然看到眼前一位全身军服的黑人将军,和他身边气得面色铁青的白人。
这是一间数百平方英尺的大房,有道大铁门,西森并不在这里。
那白人悻悻道:“卡斯理将军,这项交易是贵国元首答应的,出了乱子怕你也承担不起。”
卡斯理将军一边审视凌渡宇,一边道:“连拿上校,你们白人自以为不可一世,在我眼中却是猪狗不如。你还是关心怎么样拿贵国剥削黑人得到的黄金来提货吧!”
凌渡宇恍然大悟,今次要捉拿自己的是南非而不是当地政府。卡斯理方面受不了庞大酬劳的引诱,甘于为虎作伥,擒拿自己。
连拿上校冷笑道:“马非少将在来此途中,自会交钱提货。”
果然是马非少将!
可恨西森来不及告诉他任何事情,故此现下对敌我形势一无所知。
卡斯理将军的军靴重重踏在凌渡宇头上,轻视地道:“本人最痛恨你等无法无天之徒,自以为是,作浪兴波。”跟着冷哼连声,狠狠道,“若非还能卖个钱,看我不活生生撕开你。”
这卡斯理的皮肤漆黑得发亮,凌渡宇知道他应属于非洲最强大、分布最广的“苏丹族”。一般人想起苏丹,通常以为指的是埃塞俄比亚、埃及两国毗邻的苏丹共和国。其实苏丹是阿拉伯语,意指“黑人”,包括以赤道为中心广泛地域内的黑人种族。
非洲的种族繁多,最主要的首推苏丹族,其次是班图族,哈姆·闪族等。最神秘的是俾格米人,他们的人数少得可怜,居住于刚果河流域的森林内,仍保持以森林为家的原始生活。
卡斯理残暴的笑声响起,皮靴不断加强压力。
凌渡宇暗运内气,在额上泌出几滴冷汗,让这凶残的黑人将军以为他正在巨大的痛苦里。事实上这类虐待,比起苦行瑜伽的针刺、倒吊、火烧,乃小巫大巫之别。
凌渡宇装作软弱地道:“我一切作为,只是不愿见白人在非洲横行,为黑人兄弟干点事。”
卡斯理将军狞笑道:“我们何须尔等介入!”却把大脚拿开了。
连拿上校怒喝一声,一脚踢在凌渡宇的大腿侧上。凌渡宇痛得全身颤动,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另一半真是疼痛难当。这高傲的南非上校,将他受到黑人将军的怨气,尽情发泄在这一脚里。
卡斯理将军怒叱一声,严厉地道:“连拿上校,他还不是你的,在没有我的同意下,你再轻举妄动,便要对你不客气了!”
连拿上校冷然道:“我要为他打麻醉针和装箱了,将军要反对吗?”
卡斯理显然在盛怒中,种族的对立令两人的关系很恶劣,这样僵持了整整有半分钟,卡斯理让步道:“好!不过一切办妥之后,请你滚出去,没有黄金,休想再见他一面!”
连拿上校一向歧视黑人,哪受得他连连顶撞,不过他性格阴沉,硬是按下怒火,一言不发,从公文包里取出针筒和药水,从左手处打进凌渡宇体内。
凌渡宇身后传来打开铁盖的声音,那就是要把他装入的铁箱了。
敌人思虑周详,每一步都有细密的计划,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到达的班机和时间,难道西森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下?
麻醉药进入血管内。
这是凌渡宇唯一的机会了。即使组织内的人,除了知道他在催眠术和灵学上有研究外,没有人知道他自幼经严格瑜伽和密宗大手印的训练,更不知他有一项超平常人的体能,就是能抗拒药物的作用。那是糅合了苦行瑜伽、意志、禅坐和气功的力量。
最初练习时,是基于实际的需要,要抗拒毒蛇的毒液和各种毒蚊毒虫的侵害,经过长年累月的对抗,体内生出抗体素,大部分的药物在他身上也丝毫不起作用。现在这就是他的王牌,他的问题不是要抗拒麻醉药,而是怎么样令人相信麻醉药真的在他身上产生作用了。
凌渡宇装作无力地垂下头,陷入昏睡里。
卡斯理的声音道:“他会昏迷多久?”
连拿上校冰冷地道:“对不起!这种特制的药可以迅速把狮虎麻醉,是最新的新产品,乃高度机密。”
凌渡宇心中一震。原来他发觉连拿上校的声音逐渐远去,到最后那一句,已在很遥远的天边传来。麻醉药居然产生作用了,连拿上校所言不虚。
他急忙奋起意志,保持头脑的清明。
卡斯理似乎愤怒地喝了声:“滚!”
凌渡宇被人抬起,手脚铐镣尽解,放进一个冷硬的铁箱去。铁盖关上,四边传来上锁的声音。凌渡宇一边抗拒麻药,心中一边默数,总共是六道锁,平均分布在周边。
所有人退了出去,铁门关上。没有人想到他仍在苦苦反抗。
他不知道马非少将什么时候来,目下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
人的身体有两大类运作系统。第一类是由我们的自由意志有意识地指挥,例如眼耳口鼻手足呼吸。另一类是全身自动的运作,不需经过我们的意识,例如心脏的跳动、血脉的循环、内脏的运作、内分泌等等。
苦行瑜伽其中一项锻炼,是在长期的训练下,可以用意志影响到这类原属不经意识控制的各项活动,从身体的改变,达到精神上的改变。
凌渡宇十二岁时,便可以控制身体内心的跳动和脉搏的速度,进入假死的状态,做出一般人不能想象的怪事。
现在他先把血液的运行减至最慢,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时间绝不可以过长,否则脑部会因缺氧而造成永久性的损害,甚至死亡。
然后他迅速引发身体的内气。
人的气有两种,一是口鼻呼吸之气,一是行走于经脉间的内气。口鼻呼吸之气我们当然知道,内气却非是潜练气功的人不能觉察的。针灸的整个理论,便是通过金属针刺激穴位,引动内气,使原本因病伤以致闭塞的经脉重新畅通无阻。所以每每刚施针后,情况迅速好转,但稍后因内气不续,重新闭塞,故要隔上一段时间,再被施针,就是内气通闭的道理。
胎儿在母体内时,全赖连接母亲的脐带吸取养分,其时胸前的任脉和脊柱的督脉流转不停,是谓之先天呼吸。一离母体,脐带剪断,由该一刻开始,外气由口鼻呼吸进入,是谓后天呼吸。
先天呼吸一断,任督二脉的内气逐渐式微,二脉逐渐闭塞。所以练气功的人,首要存意于丹田下一寸三分的地方,那是脐带的大约位置,利用精、气、神的交融,重新进入胎儿那种知感的精神状态,以后天识想,引发先天内气,重新贯通任督二脉,谓之“转动河车”,吸收先天的真气,驱除百病,进军玄秘的精神层次。
凌渡宇自幼修行,已属大师级的气功境界。这一凝神运动内气,全身经脉一热,数股内气往麻药进入的方向迫去,试图把这种特强的麻醉药中和,甚至迫出体外。若非这麻药药性如此猛烈,他不用任何意志,身体便可自然排斥药性的效力。
强烈的眩晕袭上脑际。凌渡宇咬紧牙根,进入深长舒缓的呼吸,唤起身体全部的抗力,汗珠从毛孔不断泄出,挥发了部分药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眩晕逐渐退减,代之的是一种疲弱无力的感觉。他成功地控制了麻药的作用,同时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他已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缓缓张开眼睛,他正在一个密封的长方形的铁箱里,近面目处开了数十个半英寸许直径的小孔,供他呼吸之用,脚底处放的是他的手提行李。
凌渡宇心中大喜,只要能逃走,可顺手牵羊,物归原主了。
三条布带从箱底处伸延出来,将他的脚、腰和胸牢牢缚紧,这只是安全带的性质。
他试着活动身体,发觉左手麻药进入处有点活动不灵。他明白药性还未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