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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荑回到女舍寝房,一面看着那个锦绣方盒,一面思考着该怎么对狄韵说明。等没多久,门一开,穿着高腰长裙的狄韵快步走了进来;因为杜勒斯比较喜欢东方装扮,所以狄韵若和杜勒斯见面,通常都会穿这类款式的衣服。
“韵小姐。”安荑马上站了起来。
“安荑。”狄韵脸色红润,看来十分有精神,她掩上门,一面更衣一面微笑说:“我换件衣服就去看清嬿,知道她住在哪儿了吗?”
“知道。”安荑走近帮忙,接过狄韵褪下的长裙挂起说:“我已备好马车,等在大门口。”
“很好。”狄韵取出白色军式短裙,一面解开暗扣一面说:“对了,知道我今天和叔叔出门的人有谁?”
安荑微微一怔,思忖了一下才说:“经我告知的有——沈凡、雪莉、李营副,还有燕仙阿姨四人。”
狄韵一怔转头说:“我妈下塔了?”
安荑说:“听说沈凡受了伤,阿姨下来探视。”
狄韵眉头一蹙,望了安荑一眼说:“他们俩说话时,你在旁边吗?”
“不。”安荑摇头说:“燕仙请我出去等候。”
狄韵只想了几秒,随即摇摇头没再多问。她换上全套的白色军便装,这才转身说:“我们这就去见清嬿——咦?那是什么?”却是狄韵看到安荑转身捧起一个没见过的绣面方盒,不禁有点讶异。
“这……应该是事故发生时,清嬿小姐遗落的刀剪工具。”安荑看着狄韵的表情,有点忐忑地打开方盒,露出里面的刀剪工具说:“沈凡要我帮忙转交。”
“清嬿随身带着这东西?”狄韵顿了顿,有些狐疑地说:“难道她帮沈凡理发吗?”
“还有整面。”安荑微微点头说:“现在那把乱胡子整齐多了。”
“……真有兴致。”狄韵对方盒看了两眼,脸上没什么变化,扭身迈步往外走,一面说:“刚刚我和司令联系,清嬿说去沈凡房间的目的,是为了谈论一种叫作‘返祖症’的新疾病,那病和道息对人体的影响有关,因为清嬿受伤需要休养,这件事情又挺急迫,司令要我整理沈凡和清嬿所知,往军医院汇送,倒没说清嬿有顺便帮那……帮沈凡修整发须。”
安荑虽然感觉得出狄韵不大高兴,却不知道她气到什么程度,当下不大敢插口,只静静地听着。
两人走出宿舍,上马车时,狄韵开口说:“安荑,刚刚你说,沈凡受的伤挺严重?”
“是。”安荑坐上驾驶座,一面轻抖缰绳一面说:“虽然他以光灵之术压抑下来,外表看不出,但似乎伤势不轻。”
那老浑蛋飘起来快得吓人,居然有人能在岁安城中伤到他——那刺客当真戴着闇神之镜?会是哪儿来的?谁会干这种事?
狄韵思索的过程中,安荑一直安静地策马缓驰。城内有一所培训医官专用的军医院,虽然没有圆足医院这么有名,也是岁安城内有数的大医院之一,距离司令部当然也不算太远,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已经抵达。
当狄韵下车时,安荑忍不住说:“韵小姐。”
“嗯?”狄韵微笑转头。
“燕仙阿姨和沈凡本来就认识吗?”安荑终究还是忍不住想问。
狄韵笑容微敛,转头说:“你看到了什么吗?”
安荑迟疑了一下才说:“他们两人,好像很熟很熟的朋友一般,燕仙阿姨……很少和人这么亲近。”
狄韵想了想,低声问:“还有呢?”
狄韵越问,安荑越是不安,她咽了一口唾沬,这才有点干哑地说:“我看到燕仙阿姨握着沈凡的手,靠得很近说话,看来……很关心他。”
“你刚不是说……我妈要你出去等候?”狄韵说。
“这是燕仙阿姨叫我出去前看到的。”安荑低声说:“我后来进去禀告事情时,燕仙……坐在沈凡床旁,虽然很近,倒没有什么接触。”
看到的时候是这样,没看到的时候呢?还敢说两人没关系!既然如此,那个叫什么“真”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那浑蛋原来也是个花心老头!狄韵暗暗咬了咬唇,在心中骂了几句,这才回头微笑说:“这事晚点再说,我们先去见清嬿。”说完转头,领着安荑往医院大门走去。
□
却说留在屋中养伤的沈洛年,虽然知道晚些时候狄韵八成又会来找自己算帐,这时倒也没空为此担心,此时总算安静下来,得快点儿把伤治好,否则那蒙面女子万一回去越想越火,又跑来找人泄忿,自己可打不赢。
仔细算算,除了第一道手臂上的伤口之外,身体上还有四、五道剑伤,靠着每日有限的光灵之术和那微弱的道息,一晚上恐怕是治不好,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这么过了几个小时,随着天色渐渐昏黑,趴在床上的沈洛年背部伤口表面也缓缓地收合,直到傍晚时分,门口那儿突然传来敲门声,一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沈凡长官?”
又是女人,自己最近跟女人特别有缘分?不过这声音倒是没听过。
可是安荑走之前,把那扇破门塞得紧密,紧紧靠在门框中,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瞧不进里头,沈洛年正在治疗,不想爬起,当下装睡不理会。
怎知那人不死心,又敲了敲门,这两下大力了些,门再度往内翻倒,轰隆一声又砸在地上。
怎么又来了?沈洛年苦着脸转头,却见门外站着个头发束在脑后成髻,戴着一副方形木框眼镜的妙龄女子。她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长袖白衣裙装,上身披了件红色外袍,身侧背个方盒,正吃惊地睁大眼睛说:“这门……”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四面传来呼喝,又有不少人冲出门外查看。
“对不起、对不起。”女子四面鞠躬,有些慌张地说:“我不小心弄倒了门。”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众人瞪了两眼,看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又慢慢散开。
按道理来说,沈洛年门窗毁损,人又受了伤,若是其它军官,早该有朋友过来协助搬迁或照顾,但沈洛年在这儿住了十天,对人一直爱理不理,虽然一开始因为他“神医”的身分,颇有些人愿意对他释出善意,但见他毫无反应,加上他接连立功,身分又特殊,不免有人认为他轻高我慢、恃宠而骄,排斥他的人渐渐变多起来。群体效应下,连本来对他和善的人也不免避而远之,此时自然无人理会。
不过沈洛年却颇适应这种遭遇,百多年前,除了白宗那群人特别古怪之外,他一直都是过着这种没朋友的生活,也不怎么介意。眼见女子一个人愣在门口,沈洛年瞄了她一眼说:“什么事?”却没打算爬起来。
他身后伤口正以光灵之术催促愈合,这时爬起来又要扯动肌肉,这女人一来不认识;二来不像军中长官,不用在意。
“沈长官,您好。”女子行礼说:“我是被派来帮您治疗和上药的。”她穿的那身白衣,正是军医院护士的穿着。
难道是安荑看了伤口之后不放心找来的?沈洛年多望了女子两眼,这么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女子约莫只有十八、九岁,倒是身段窈窕、正值青春年华,带着浅笑的嘴角还有个笑窝,若把那有点累赘的木框眼镜拿下,说不定也是个少见的美女。
不过沈洛年本是凤灵之体,外貌美丑对他来说意义不大,就算站在纯欣赏的角度,他最近可真是看多了美女,也不差这一位,所以沈洛年关注的,倒是这女子透出的怪异情绪。
那似乎是有点狡诈、试探、疑惑混在一起的气味?但又不像说谎,似乎真是来替自己上药。
那股心情反应大概和自己无关,说不定这女孩之前刚和某人起了争执,正在心中计划着报复吧?沈洛年正想表示自己不用治疗,但心念一转,突然想起,若自己不受治疗的事情传到了叶玮珊耳中,岂不是连累了安荑?
女子见沈洛年沉吟着不说话,她目光转向地上那滩血,又开口说:“我可以进来吗?听说沈长官受伤挺重。”
沈洛年想了想说:“我正用光灵之术治疗,不需要帮忙。”
“长官不是受了好几道剑伤吗?难道不需要缝合包扎?”女子不等沈洛年答应,跨过门板往内走,一面说:“听说光灵之术虽能凝止血脉,但不缝合包扎也不能活化治疗啊。”
这话说得没错,只不过别的光灵师可没有血饮袍。沈洛年想了想说:“我有自己的办法——不过让你包扎好了,不用缝合。”这样一来对方可以确认自己的伤势;二来也不用多受针刺,以后还得拆线麻烦。
“不用缝合?”女子有点意外地说:“不怕下次上药时伤口绷开吗?”
“不怕,我自有办法。”沈洛年根本没打算上第二次药。
女子也不勉强,走近微笑说:“就照长官的意思吧。”
当下女子扶起沈洛年,协助他脱衣,这时沈洛年已将“活化之术”收停,改使用“凝结之术”,免得刚要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之后沈洛年将火浣袍与血饮袍一起褪下,将那几道剑伤展露,仔细算算,除手上那道裂口之外,背后、腰间还有五道大小不一、或刺或削的剑创。
除此之外,沈洛年身上可有不少大小伤疤,最岔眼的该是胸口那条明显曾深入体内的大肉疤,而最匪夷所思的,则是绕腰一圈的浮起肉丘,正是当初被刑天拦腰砍断的痕迹。
女子眼镜下那双灵动的大眼睁得老大,望着那些伤痕片刻,似乎想问又问不出口。
“快点吧。”沈洛年转过身,面对着窗户说:“大部分的伤都在后侧面。”
女子一怔,连忙打开身旁的大方盒,拿出纱布绷带棉花,开始料理沈洛年的伤口,一面在身后说:“我确实听说过光灵之术可以凝止血脉,却不知道可以自由移动战斗。”
其实凝止之后身体那部分就僵化了,沈洛年能继续战斗靠的是血饮袍,不过沈洛年当然不会跟这陌生女子解释,只望着窗外嗯了一声,没理会。
女子见沈洛年不说话,也不再多问,快速地帮沈洛年疗伤。她先涂上药水、药膏,以纱布贴上伤口,再一圈圈地把沈洛年身子缠上固紧。
一段时间后,沈洛年上半身包满了纱布,女子才要治疗手臂时,门口那儿,出现了一个穿着女性军便服的娇小身影。她手中提着个薄木方盒,先仔细打量了屋内的两人几眼,这才踩上门板往内走,一面露出微笑轻唤:“沈凡。”
沈洛年和那眼镜女子同时回头,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还没开口,女子已经站起行礼说:“韵小姐。”
来人正是狄韵,她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对女子说:“你是……?”
“我是军医院的护士,来帮沈长官治疗的。”女子忙说:“马上就可以包扎好了。”
“麻烦你了。”狄韵望着沈洛年手臂上那一条刚涂上药水的大裂口,又望了望他满身的纱布,她秀眉微蹙,看着沈洛年柔声说:“你既然伤成这样,怎不让安荑找人帮你治疗?护士小姐是谁请来的?”
小恶女又在演戏了,不过有外人在,倒也随她——说也奇怪,这丫头虽然还是隐隐有火,但似乎没有很生气?还有一点挺陌生的情绪……那是感谢的气息吗?这臭丫头也会感激吗?她感谢什么?感谢自己救了她死对头吗?沈洛年正想之不透,听到狄韵最后一句,有点意外地说:“不是你们叫来的吗?”
两人对望一眼,目光同时转向那位戴着眼镜的女子。女子一怔,笑着说:“我也不清楚啊,上面吩咐我来的,说不定是清嬿小姐?”
听到黄清嬿的名字,狄韵脸上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