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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繁花录-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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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回
    且说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茫茫海外,州土甚多,奇人异事,不可胜数,原也千奇百怪,如今拣着西土新胜神州,中有一国,风土人情,绝类中土,只是阴阳颠倒,男女配合,虽也一样,所差只在凡女子者,穿靴戴帽,衣冠而出,登朝拜相,士农工商;出征入将,以治外事,与那中土男儿一般,凡男子者,皆深居在室,刺绣缝纫,无一不学,长成便出嫁与女子,治家理内,又有一桩怪事,虽说男女之体与中土相同,但生儿育女,却一力由男子担当,皆在行房之时,先由男子运精入女体,若恰逢女子孕卵之际,便可运化,浑然一体,再送入男体,使之着盆生长,十月怀胎,产下子女,故虽面貌形体与中土相似,其中奥妙大是不同,看官不可不知。

    又说该国,民风纯朴,百姓和乐,就只有个风俗,男子最重贞节,妇人却多薄情好色,看了好的便免不了生起勾搭之心,待得了手,也多有秋扇见弃的。故那平民子弟,若生得好的,平日深居内院,不出大门,若非至亲,连面都不教见得,若是名门世家,娇养公子,待成了人,便制了护贞之物,却将下体套住,只余前方小孔小解之用,平素钥匙也有父亲保管了,除沐浴洁身,不得取下,外表镶金嵌玉,端的华贵无比,成亲过门,洞房花烛之夜,方由陪嫁童儿家人与那妻家的老成家人,当面开启,示以女方,以证男儿贞节。若有那失贞之人,自是没有人肯聘去做正头夫妻,多有被年老妇人聘去做了填房继室,再不然,也有出家为僧,从此青灯古佛寂寞一生的,又有面貌生得娇好;无奈沦落风尘,入青楼做了相公的。更有被强迫而失贞之人,不堪受辱,一死了之的。

    所说男子相貌生得好些,若是生长富家,母姐呵护娇惯,平日莫说外人,便是自家亲戚,走动得也少,此等公子,倒也不妨事,若是生长贫家,买不起护玉保贞,相貌又出色,家里窄门小户,生计所愁,又保不住不抛头露面的,便成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一时不察,被外人瞧了去,多有仗着自家财势强抢了,糟塌过后,无非几两银子打发了家里,留下为奴为侍,倒是好的,或是当时便寻了自尽,留个清白身子,再有那一等黑心妇人,日久玩得厌了,便赶出来,无处容身,横死街头,看着极惨。身为女子,富贵之家,尽有娶上几房侍宠,寻欢作乐的。

    该国之中,有一秀女,名唤李纹,字罗衣,原也饱读诗书,经科中举,谋了个出身,然未经上任一年,其母病故,吏部报了丁优,便回乡守制三年,将要期满,其父又病重,请医求药,拖上一年,终是去了,又报了丁优,在家三年,此时熬到年头,换了服,出了孝,便思谋着进京再续功名。因家有一弟,嫁与平阳君家小姐,那君家世代书香,她这弟妹,也是个进士出身,倒比他她考出得早,只无心仕途,不愿外放,在太史院做个清闲编修,倒是闲散,得知姻姐要来,甚为欢喜,早早修书一封,家中备下房屋,收拾铺陈,只待她来。

    李纹在家中收拾妥当,择了良辰吉日,辞别丈夫子女启程,谋官心切,沿途大好春光,也不及细看,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得京师,果见繁华热闹,太平盛世,与别处不同,又是旧地重游,难免感叹两声,见天色不早,也无心游览,带了从人押着行李往君家而来。

    因君家夫人着实爱静,便在西街僻静之所购了一座小小宅院,修竹青瓦,别有风味,此时大门关着,跟从的娘子上前叩门,出来个中年妇人,却认得李纹,忙不迭上前行礼:“却原来是李家姑太太来了,老爷这几日想念得紧,我们太太一日也要问门上几遍哩,快请进来,外面着人看着卸行李。”又差了小丫环王里面通报去,李纹笑道:“费心。”也掏钱出来赏了,才往里面去,外面自有家人娘子与雇的脚夫卸行李不提。

    里面君夫人早已得了信,三脚两步跑出门来,一把拉住手笑道:“姐姐叫我好等!再不想来得这么慢的,可是路上耽搁了?你那弟弟天天想念,几乎都没了魂,快进去大家好说话。”又叫那妇人将行李运去东厢铺陈开来,吩咐厨下备酒,自笑着挽了手进去,到得内堂坐下,小童儿献茶上来,又请后面官人与公子小姐出来相见。

    君夫人单名一个盈,字月影,娶了李氏官人过门,只生得一子,取名无双,因思无女,几年前收了个服侍的童儿为侍宠,产下一女,尚未取字,上下都叫爱姐儿,李氏官人看待倒也好,只自家路途遥远,没个亲戚走动,到底不便,此时听说姐姐来了,将了一子一女出来相见,姐弟多年未见,又是丧母丧父,见了先问家乡父母坟墓安好,少不

    得掉了些泪,亏得君盈劝住,又问姐夫侄儿侄女,本家诸人,一一谈了,方才招手道:“孩儿们过来,见过姑姑。”

    那无双公子年方十六,俊秀飘逸,行动温雅,过来上前深深一揖,恰如修竹临风,又问安,举止端庄,气度从容,端得好气派,那姐儿不过六岁,甚不知事,笑嘻嘻做个万福,便嚷道:“给姑姑行了礼,姑姑却要与我些果子吃哩。”李纹不禁失笑,忙取了见面礼封,一边自有童儿接过去,公子谢过,坐到一边,奶子也将了姐儿旁边坐下吃果子玩耍。

    李纹乃笑对君盈说:“佳儿佳女,贤弟妹果然好福气,看侄儿这等人才,便是入宫选秀,做个侍书尚书也是有的,不知可下了聘没有?”

    那无双公子听得姑母称赞,先羞红了脸,垂下头去,又听得谈起自家亲事来;便忙忙站起,一偏身走了开去,姐儿见哥哥走了,也嚷着要走,奶子急忙抱去不提。

    君盈乃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因无女,无双从小,倒是当女儿来养的,惯得他脾气古怪,不喜描龙绣凤,单喜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我闲来无事,便也拿了几本书与他教习,只当多了个学生,谁知他聪明伶俐,过目不忘,倒读了一肚子书,只是性子越发娇惯得紧了,俗话说,男子无才便是德,纵使满腹经纶,身为男子,又有何益?难不成还去了科举,谋个出身不成,将来免不了到别人家里去,单是饱读诗书

    ,不会服侍妻子,岳父母瞧在眼里,也必不欢喜,不是为男子的正道,故此这亲事倒也不急了,想着若有身家清白女子,又家贫的,不妨招来上门做媳妇,横竖我一个穷编修;家无成顷田地,只有子女二人,也闹不到争家产的份上。”说完便大笑。

    喝罢了茶,下人来报酒席业已备好,便入席慢叙,姐儿公子也出来,略略吃了几口也就下去,这里三人叙那别后情景,前途后事,李纹便提起入京谋职之事,君盈笑道:“姐姐有此志向甚好,只是弟妹一向安于本分不思进取,钻营之事倒未曾做得,如今说不得,尽力帮了姐姐便是,姐姐也莫要着急,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此时女帝登基不过

    三年,四海升平,万邦来归,正是好时候,姐姐这般人才,少不得即时起用的。”

    李纹乃皱了眉道:“弟妹说得倒好,只是一别六七载,京师人物,已与旧时大异,即是那同年故友,也多散去大半,且世事无常,恩师又仙去了,此时便是有心结识,怕是连门都摸不着哩,我也知你素日是个爱静的,又生了那一股子书卷气,不愿下气折节地去钻营,我却说不得,平生就好这个官字,也不怕你笑话了去,总是辛苦科举一场,不博个出身,将来如何回得家乡,见得祖宗。也罢,也不要弟妹为我打通关节,倒是强人所难了,只是怕事有不成,要在府上多扰几日了。”

    君盈忙道:“自家亲戚,这是不消说的,只不嫌家里鄙陋便好,住上三年五载的也无妨,君家别的没有,几处空闲房舍还是有的,你我多年未见,将来你若有了差事外放,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正好趁此时好生聚聚,也是好友一场。”

    酒过三巡,李氏官人辞了进去,二人边又谈起当初年少应试入京,风光一时,意气相投,以文会友,何等快活,不由抚掌大笑,时又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无情,不禁唏嘘起来,如此酒尽才散,自此李纹便在君家住了,平时也奔走六部,排了日子等待起用,私底下寻旧觅友,打听门路,礼也尽送了不少,无奈这人情事故,乃是千变万化的,她

    取士的恩师早已病故,没了倚靠,一干同年或是外放,或是遍寻不着,又没了羽翼,一时真真无门可入,思想起来,不觉烦闷,时而长嘘短叹,闷闷不乐,亏得李氏官人与君盈再三解劝,无事又给两个侄儿侄女讲些书经,论些窗课,方不觉太过忧愁。

    这一日,她自吏部打探消息回来,照旧无缺,恰遇见同年应试之人,却比她小上几岁,姓段,名雨芝,现在礼部做个司官的,两人原也要好,此时遇见,大喜过望,拉手大笑一阵,便就近寻了家酒楼,叫了酒菜,畅饮起来。

    才饮过门杯,段雨芝便笑道:“一别经年,贤姐风采一如往昔,真真让人欣慰不已。”李纹叹道:“只是京师已物是人非,想我们同年姐妹,当年一同会试看榜,拜师会友之时,何等兴头,现在恩师仙去,同年诸人,也大多零散了去,此次竟连面都不曾见得几个,唉,可不让人神伤。”

    段雨芝忙劝了一杯酒,又笑道:“早知道贤姐来,该寻个机会,下帖子请人去,虽说外放的不少,总是还有几个在京的。”李纹也笑道:“你说得轻巧,我来了也时候不短,帖子都下过一轮,都说忙,今日若不是遇见了你,还不知何日才能见到,也去了你的下处,好个门上娘子,口口声声只说你忙得几日不见了,皇家差使,莫不是要你日日鞠躬尽瘁的?”

    段雨芝忙陪笑道:“贤姐不知,当今圣上至孝,先皇晏驾,便停了选秀一事,去年才因太皇夫做主,选了两家公子入宫,后宫空虚得紧,今年便是三年大选之期了,少不得我们礼部的差事,休说贤姐到家里寻不着我,便是我那贱内,也近半个月没见了,今日若不是偷得空闲,如何又能和贤姐在这里饮酒。”

    说罢自罚了一杯,又道:“看贤姐此来,想是寻机补缺的?但不知有什么门路没有?”一番话勾起李纹愁肠,拍案道:“你我好姐妹,我却不瞒你,如今哪有什么门路给我呢,便是寻个人带进门也是没有的。”

    段雨芝徐徐道:“这原也怪不得贤姐,须知宦海沉浮,人生机遇,也是料不得的事情,就说我们恩师,当年何等荣耀,九科主考,门生如海,一旦染病身亡,家里几位世姐又没个出仕的,料理后事也都草草,通不成个体统,后便回了老家,如今旧宅仍在,不过换了主人,就似这朝廷做官一般。”忽又笑道,“竟说这些子做甚么,喝酒便是。”

    李纹忙道:“妹妹在京里多年,想必是熟的,我也不敢说要贤妹代我寻个甚么门路,只望贤妹看在我们同年一场,给我解说解说,如今京里官势,哪些可拜得,哪些拜不得,就足承妹妹的情份了。”

    说着又叫小二拿酒,段雨芝笑道:“贤姐也莫心急,今日既是我们见了,又坐在一处饮酒,少不得把这里面的关系,细细地讲来你听,也是我们姐妹的情分,新皇登基,朝中也少不得天地更迭,正是所谓一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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