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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越久,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个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他揪住小辫子踢出苏府,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呢,这当苏府小姐虽然是个苦差事,但先苦后甜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能不能嫁个好人家,从此一辈子不用靠说谎骗人、哭哭笑笑过日子就全靠这了。
“是。”她乖巧无比地应了一声,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嘴巴一张,甜蜜蜜地说道:“适才,哥哥真的好神气啊。”
苏慕白的神色淡淡的,那双眼睛落在玨珍珠的身上,叫人益发不知道眼神流转之间,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这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啊?!”她连忙答道:“真话,当然是真话。”
“哼。”他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当你说你说的是真话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该信你呢?也许,珍珠讲话,我最好一个字也不要信。”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玨珍珠嗔嚷着,心中已经将他咒骂了一万遍。
“那我应该怎么说?王珍珠,不,其实是玨珍珠,其父姓玨,名宝财,苏州人氏,家中毫无财产,只有债务五十两,是欠赌坊的,没多久,父女两人同时从苏州失踪,下落不明。”苏慕白喝着茶,仿佛在念一段别人的故事一样,将玨珍珠家中那一点可怜巴巴的状况全都竹筒倒豆子,劈哩啪啦说了个痛快。
玨珍珠一听,恨不得将自己随便塞到地上哪条缝里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自己那点老底早就被这个人摸了个一清二楚,她还在这里装得那么起劲。
看眼前的她,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就像一棵离了土的小白菜迅速“枯萎”,苏慕白忍不住低下头,微笑起来。
“说吧,苏家总管,苏慕白公子,你知道了这么多,是不是就像刚刚对待那三个人一样,要将我赶出去呢?”玨珍珠抬起头来面对现实,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当骗子就该有心理准备,底牌总有被人揭穿的那一天。
“赶你?从头到尾,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妹妹,要赶你走,我那天就会赶你了,既然一开始我没有那么做,那现在也不会。”
玨珍珠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她眼珠一转,一个想法又冒出来,“那么,苏公子,小女子有一事要问。”
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苏慕白一看到她这副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里又没有什么好事。
“既然我是为了让外公开心才被您留下来的,你也知道,每日请安问好我都有做,而且逗得外公很高兴,外公的病据大夫说好了很多。你要我做个合格的苏家小姐,我也有拚命的练习,你看我的手——”她将自己瘦巴巴的手往他面前伸。
苏慕白低下头,看了一眼,心中微微一叹,她的手瘦得像鸡爪不说,姑娘家哪个不是十指纤纤,柔如春水,可是她不知做过什么,手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疤和老茧,恐怕从小到大真的是吃过许许多多的苦吧。
“你看、你看!”玨珍珠并没有察觉到他对她的怜惜,只是激动地晃动着自己的手掌,“你看那上面的红痕,全是那个老宫女陈妈妈打的。”
“那一定是你表现得不好,调皮了吧。”
也是,不过,她才不会承认这一点呢。“人家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一学就会啊。说我表现不好,怎么不说她要求高呢,还有呢……”
“还有什么?”
“她还用板子打我屁股!”玨珍珠简亘是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歪着身子,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小屁股强调,“打这里哟,好像我是个十岁的小毛头一样。”
苏慕白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表示些许安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难不成你要脱了裤子,也让我看看陈妈妈『虐待』你的证据?”
“苏慕白!”玨珍珠一听此话,就像他真的要脱她的裤子”样,火速窜到他面前,一只手伸得老长,指着他的鼻子尖叫道:“你!你是个流氓!我、我、我……”
苏慕白一伸手,抓住这已经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指头,“那么,你就是没有办法证明陈妈妈在『虐待』你喽,至于打手板心,我念书的时候侯夫子也打过我,上点药就好了。要我帮你上药吗?”
“啊?!”这算是温柔的一种吗?她长到这么大,除了爹爹以外,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温存过。
她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这个人的一只大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掌心好温暖厚实,手指修长有力,相书上说过,这样一双手的人将来都是大富大贵,哪像自己的手,瘦而无肉,并拢有缝,典型穷命一条。
迟钝如她,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他们有多么不合体统,而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哥哥关心自己的妹妹,并无怪异的地方。
“把手掌摊开。”苏慕白不容置喙地命令,“我给你上药。”
“不用了。”这点小伤都要上药的话,那自己身上应该用药裹三层、外三层涂个几遍才行。她玨珍珠哪里有这么娇贵,一直以来她就像路边杂草,被踩过了还是会再次站起来。“我可没有这么娇滴滴,一点小伤就要上药。”
她晃晃手臂,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的手掌握得很紧,让她挣扎不开。
那从指尖传出的温度带着暗涌的炽热,四周的氛围暧昧了起来。
脸上好像被人刮过耳刮子一样,火辣辣地热,一颗心卜通跳着,就差没有从嗓子口给跳了出来。
“苏慕白,你放手啊。”玨珍珠强忍着这种异样的感觉叫道。
猛然地,他的手松开了。
她一把缩回自己的手。好烫,就算是松开了,依然觉得热度烘烤着手心。她偷眼看他,他的表情如雾笼山,如云罩水,眉尾眼梢写着三分讪讪,七分淡定,益发地看不出来什么了。
“苏公子……”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演戏要演全套,叫我哥哥。”
被他那突如其来冷冰冰的话语吓了一跳,玨珍珠连忙应了一声,“是,哥哥。”
“对了,你刚刚在我面前拚命表功,说自己做苏家小姐做得如何卖力、如何精彩,到底所为何事啊?”苏慕白看了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妹妹一眼,不知道她兜来转去,这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个啊。”玨珍珠心中一阵窃喜,她本来对这一点始终“心有戚戚焉”,只想想都不敢说,不过,那念头闷在心里,就好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在怀里,三不五时便要蹦一下,忍都忍不住了,“其实是这样的,我现在扮演你的妹妹,逗得外公那样开心……嗯,俗话说,有劳有得,哥哥你是不是应该开一点工钱给我?”
说到这,她紧张万分地看了一眼她这个所谓的兄长,眉头没有皱起来,双唇也没有紧抿出凌厉的线条,目光很平静,看样子没生气。
太好了,玨珍珠放下一颗心,接着又开口,“这工钱待遇呢,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一个月就比照刚刚那三个苏家不孝子,十两,白银就好了。”
“自知之明?!”苏慕白说话了,声音有点奇怪,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微微地有些变调,就像戏班子唱戏唱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声音总要拔高一些些的那种感觉。
玨珍珠这下不敢做声了,她说错了吗?怎么会让他变得这样奇怪。
“你这小姑娘全身上下一身反骨,我怎么没看出哪里有那么一丁点自知之明?”
她一听便知一切没戏唱,本来也是,他供自己吃、自己穿,给自己住大房子,派使唤丫头,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没亏待过她,她还找他要工钱,确实有点过份。
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演戏的,一切都看在他的眼里,自己还能努力出什么来?什么变卖家产自是不要想,找个富家公子嫁估计这个人也不止同。
总有那么一日,她没了利用价值,被他扫地出门。
想想,也许那个时候她年华已逝,美丽不再——其实现在也没有。身无一技之长,又无几两银子傍身,那将是多么凄凉的晚景啊。
所以,这工钱,她不能不要啊。
“其实,想要工钱也不是不可以。”
玨珍珠一听,真是恍如仙乐入耳,说不出心里有多高兴,“真的吗?真的有工钱给我?苏慕白,你真是我所见过,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少有的超级大好人。”
苏慕白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个姑娘,要成为他合格的妹妹,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包括好好读读书,学学什么叫用字遣词。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唉,早该知道,天上不会无故掉下馅饼,“什么条件啊?”惟今之计,她也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走,不是吗?
“杭州城里,未婚的名门千金每一年都要参加赏花比试。”
“你不是要我去参加吧……”
“嗯?!”他很不客气地嗯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你身为苏家小姐,不应该做到这一些吗?”
“应该是应该啦,但是,那可能吗?”她虽然识得几个字,可歪理会说,道理不知,顺口溜会讲,吟诗作赋别提。
“如果你可以搞到今年的大奖,我就开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给你。”
十两银子一个月,十两银子啊,可以买上一千个粗粮馒头了……被银子蛊惑了的玨珍珠,咽了一下口水。
人要有自知之明啊,可是,也许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了呢。爹爹也曾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要赚银子,就得花力气。
苏慕白看着她,看着这个陷入两难的小姑娘。其实他很清楚,她要赢得那个无聊的比赛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就想要小小地为难她,好像除了银子,没有什么入得了她的眼。
“丝竹那些,陈妈妈可以教你,写字画画就由我来教吧。”
“啊?”他要教她?玨珍珠摸摸自己的头发,眼睛想看他,又有一点不敢看。
“我很笨的。”她双手垂下,搓着自己的衣角。
这样看起来,还真是副楚楚可怜的受虐小媳妇样子呢,不过,这个女孩善于伪装,可不能轻易放下心来。
“学习能让笨蛋变得聪明。”他轻弹着桌上杯子,慢条斯理地答道。
“强扭的瓜不甜。”她摆事实,讲道理。
“人生的意义在于努力,乐天知命是懒惰者的托辞。”
“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老人躺在树下睡觉,旁边有人说他不思进取,他就问你说人的一生应该是什么样子呢?那人答道,应该要努力工作,拚命赚钱,然后好好享受。那什么叫好好享受呢?老人说,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躺在树下睡觉。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就像画一个圆圈,从这里开始,但是终点又落在了这里。”玨珍珠微微一笑,她从小到大混迹于各色茶楼酒宴,听过许多故事,这个故事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只是现在用来搪塞他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你,玨珍珠,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