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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紧唇,握紧话筒的手指,用力得接近泛白,失去了血色。“你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你是在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那样?难道过去你不是那样关心我,不是那样喜欢我的吗——”
“现在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再次打断她,眉眼低敛,眼色显得冷寂。“暂时没有答案。”他再说一遍。
她摒息,脸色难看。“你想要我怎么做?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惩罚我,难道这样,你的心就会好受吗?难道你真的要拒绝你真正所爱的人,去接受一个爱你的女人,就因为那样比较容易,是因为那样吗?!”她质问他,把话说得更直接、更露骨。
他不再开口,面色凝肃。
“你不给我答案,就可以逃避吗?”她继续往下说:“你明明知道不可以,所以你知道你是逃不了的!如果你想看我痛苦,那么就去接受那个爱你的女人也可以,但是你们在一起就会快乐吗?当然不会!到最后没有人会得到快乐——”
“不要再说了。”他第三次打断她的话。这一次,他不打算让谈话再继续下去。“时间很晚了,明天一早我还有会,你也早一点休息。”
不等她回答,他已挂断电话。
宋允儿握著话筒,第一次感觉到有生以来深切的惶恐……
她不能掌握他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
但是难道从前,她真正的“掌握”过他的情绪吗?
如果真的是曾经了解过的人,为什么彼此之间,竟然会有这么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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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没想到,还会接到宋允儿打来的电话。
“他最近好像有心事。”一开头,宋允儿这么对若曦说。
若曦沉默,没有回应,因为了解她的心机。
“我觉得如果他有心事不告诉我,除了孩子的事情外,不会有别的事让他烦心。”宋允儿接下道。
言下之意,除了孩子,再也没有其他“人”是他所关心的。当然,除了了解利人隽的宋允儿,她自己除外。
“孩子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得很好,他很清楚,不必担心。”若曦还是淡淡地这么回答她。若曦当然知道,宋允儿打电话来不会是为了关心自己。
“什么意思?”宋允儿敏感地察觉到话里有玄机。“阿隽不是答应过我,要帮你一起照顾孩子吗?”她故意这么问。
即便这话如此虚伪,若曦也只是一笑置之。“我打算离开台湾。”她选择直接告诉宋允儿真相,因为她的心性,本就不喜欢与人斗心机,何况是女人,太复杂也太难堪。
“你要离开台湾?”宋允儿的声调急切起来,但很快地,她回复镇定压抑了激动的心情。“真的吗?可是你如果离开台湾,孩子怎么办?阿隽看不到孩子,对他并不公平。”
“是他的孩子,以后总有机会相处。”她淡淡地说:“因为很多原因,现在我没办法留在这里,所以我决定离开。”没有多做解释,她说得轻描淡写,反正,她知道宋允儿不会真的想听原因,她要的,只是“离开”与否,肯定的答案。
“妨打算去哪里?”
“日本。”
宋允儿不再问了,因为若曦坚定的口吻,她已经直接得到所有想要的答案。“那么,我应该祝福你了?祝福你到日本后一切顺利,有一天找到自己的幸福。”她笑了笑,然后这么说。
“幸福是什么?就算了解自己想要的幸福,一旦遇到了幸福,就懂得珍惜幸福吗?”若曦说,她像在反问,又像在喃喃自语。
宋允儿的笑容消失。“你想说什么?”
停了一会儿,若曦才说:“谢谢你的祝福。我也祝福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更重要的是,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幸福。”
宋允儿表情木然。
若曦已经挂了电话。
她所说的话,是真正的祝福。
她一直不曾昧著良心,违背心中信奉的真理……
人活在这个世界,在不同的情境下,因为不同的原因与情势,而选择以不同的方式对待朋友或者敌人,有的时候是别有用心的慈善,有的时候又是毫无目的的狡狯……
然而,即使明知道对方以狡狯的心机与自己酬答,若曦所说所做的,为的只有一个至善的目的——祝福。虽然她的回答,在宋允儿的耳里听起来,也许反而是一种讽刺,但是起心动念的出发点不同,造就的结果,就会因人而异。
她不能勉强,因为这也许便是人之所以为人,每个人一生所必须修为的课题。
若曦只是诚实说出她的规劝与祝福,她不一定是对的,但她确实是真诚的——真诚的至善。怀著真诚与柔软的心情,那么无论结果是否为善,基言与其行能否达到真善的目的,都是真正的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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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若曦说好时间,周五利人隽果然准时到达公寓,准备接若曦到医院。
看到利人隽,若曦很惊讶。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她对他说。
他看著她。“我也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你还在台湾一天,孩子的事情就必须优先考虑。”
“就算我真的必须留在台湾生产,现在的医院也很好,没有换医院的必要。”
“现在的医院也许不错,但是更换一定比现在情况更好。不管怎么样,我的安排绝对有道理,你不应该拒绝。”
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不恰当之处。
“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曦突然淡淡地这么说。
他看著她,没有表情。
“我很感谢,你为我以及孩子所做的一切。”她对他说,态度很诚恳,而且真切。“但是你真的不必做这些事,因为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我并不认为这是负担——”
“如果对一个朋友,你会做到这么多吗?”她打断他的话,问他。
他没有回答。
“答案是,不会。”她笑了笑。 “你已经下意识地,把我当成你的责任了。”
他沉默以对。
“我没有提到孩子,我指的,就是你已经将我当成你的责任,这个责任也许由孩子开始,但是现在,就算没有孩子,我也已经成为压在你心头的责任。”她对他说。
他仍然没有开口,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他的沉默,是一种间接的承认。
“请你不要这么做。”收起笑容,她严肃地这么对他说:“我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责任,因为我有能力可以负担自己的生活,可以照顾自己,可以过得很好。”
“就算照顾你确实是责任,这本来也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他这么回答。
若曦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著摇头,微笑却很苦涩。“你不相信我吗?你不相信我能独立,有能力照顾孩子跟自己吗?因为怀孕的关系,你对我的照顾,已经超过朋友之间应该有的关心太多了。但是我并不需要,这些太多的关切,我没有那么脆弱,相反的,我很坚强,我渴求的只有独立而已。”
利人隽抿著唇,以深邃却让人无法看透的眼神直视著她。
“如果你知道负担是什么滋味,那么我请求你,不要让我感觉到有‘负担’。”她说。
他震了一下,好像这句话道中了他的心事。
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又笑了,却撇过脸,不让他看见她眼中的受伤。
“也许,减少见面,是比较好、也比较直接的方式。”她说,轻轻淡淡的语调,听起来甚至是轻快的。
“减少见面?”
“对,”她回头,已经调整好心情。“你有更需要关切的人、更需要关切的事,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在我身上。”
“你指的是什么?”他的眼色阴沉。
“你明白我的意思。”她对他说:“以后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下去,如果你现在因为将我当成责任,而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我身上,那么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他没有回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著她。
“我不希望你后悔。”她这么对他说,将自己退到了最低的位置,说出了本来不应该说出的话。“你应该选择自己所爱的人,深入地去关心她。如果现在你选择‘责任’,未来只会让我们都很痛苦而已。”
当她把话说完,周遭突然变得沉默。
“减少见面,就是你认为最好的方式?”最后,他只问了她这一句。
“也许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却最适合现在的情况。”她回答。
他深深地看她。
她避开他的眼神。“我不能猜测你心中的想法,但是对我来说,平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笑了一笑,她淡淡地说下去:“如果不能解决,那就逃避吧!谁说这不是最好的方式呢?有的时候,时间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不能让我得到渴望的东西,那么就允许我逃开吧!”她喃喃地说。
利人隽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冷静得像岩石一样刚硬,紧抿的唇没有透露一丝情绪。
“今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他这么说。“下个星期我会再来看你——”
“我离开台湾之前,我们尽量不要见面。”她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这么说:“我再也不想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你见面。因为我们心底其实都清楚,这样下去伤害会越来越大。”
也许她是在逼他。
她在逼他离开她,逼他放手。
“不要再为难了,其实放手也很容易,你只要走开就好了。”她再说。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就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去做就好了。”她抬头直视他冷静的眼睛。“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不能让我得到我所渴望的东西,那么让我逃开就好了。”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只是声音,已经不能够再保持平静。
然后,她还是对他微笑。“你一定懂得,那种很深很深的感情,就像跌入深渊一样,不能自拔。如果你不能拉我一把,那么走开就可以。我会在谷底找到另一个出口,重新活过来,重新过我的生活。”
这几句话里,她坦露了她的心迹……
她对他的爱情仍然如同过去一样深刻。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渴望永远得不到的爱情,所以她决定放手。
利人隽看著她。
她眼中的绝望,让他明白,她决心不再回头的坚定。
那一瞬间,她眼睛里埋藏著痛苦、又想强颜欢笑的温柔,竟然穿透了他的胸口,让他心痛。
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他清楚地了解到,她已经关起那一扇本来为他敞开的门。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因为孩子而有任何关联。
但,究竟是她眼底的绝望还是温柔,让他不能移动双脚,离开她的屋子?
她别开眼,等他离开,但是他没有立刻走开。
利人隽站在她身边,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深沉的眼像两泓黑色的潭水,深深地收敛起,困扰他的复杂情绪。
“你为什么不走开?”她问他,声调轻微颤抖。“你应该立刻走开。谁都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特别是自己所爱的人。”
她像孩子一样诚实,因为在他面前,她没有想过欺骗,也不必隐藏感情。
因为他一直知道,她爱他,比他能想像的,多得太多。
但是利人隽不知道,他胸口的痛苦,是因为什么缘故。他紧抿著唇,凝望若曦,想对她说抱歉,却没办法开口。
因为她始终……
像一个宝贝,像一个天使,让他心痛不已。
然而他不走,若曦的痛苦就随著时间一分一秒的加深。他的歉意与内疚让他无法立刻调头就走,但他不知道,这样的歉意与内疚,让她更痛苦。于是她走过来,就像饮下止渴的鸩酒,她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那就让我紧紧握住你的手,让你明白,如果你不走,那么我就再也不会放开你。”她对他这么说,将他的手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口。
她的双手是如此的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