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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弦拨刺,音晕卓然,乃是《鹤丰吉歌》。
降雪芜心情似是不错,望了眼炎夕,脸上露出少有的悦色。他漂亮的指尖,轻浅的随乐打起拍子。
炎夕倾听琴音,扬唇想道,这琴声也算不错,是百凿而来。
薛琪单手执琴,端坐,眼中带有珠玉清波,似是与琴融合,月光流在琴弦上,随音轻跳,又泻在纳音处,连同琴身的凤沼,琴音透澈,幽然余玄不止。
主宴上的贵客莫不侧耳静听,偶尔碰杯,交目。
余音绕梁不去。白鸽伫在瓦檐,清叫几声,也甚是满足。
刘尚道,“薛琪自谦了,琴音妙如天籁,非凡品啊。你手中这把琴莫非是绿绮?”
“这把不是绿绮,不过是普通的木琴。”薛琪抱琴,席地而坐,眸底闪过黯色,“苦练得技,终不得灵。瑶琴先生过世,此后,我拜何人为师?”
欧阳伏说,“文人总有憾事,薛琪有憾,我亦也有。”
薛琪了然一笑,“书法中以窦大夫的柔体最为出色,如今尚有窦清可与你切磋,你何来寂寞?”
慧谦和悦的问,“薛先生,瑶琴先生可有弟子?”
“瑶琴先生只有两个徒弟……”薛琪抚琴叹道,“数年前我有幸听得陆元的琴音,才知何谓神乐,我引来的是白鸽,他引的可是仙鹤。其实绿绮是好琴,但我最钟爱的是春雷,伏曦连珠,成双成对,如同爱侣。陆元曾提及一首曲子,我后来将家中祖传的两把春雷琴赠给他,只盼他日听一曲两两相奏的《别辞》。可惜陆元后来为国捐躯,殇王一战后,我遍朝也寻不到刘薇。”
眼前这俊雅公子,还不知刘薇已不在,炎夕指尖颤动,遥视残月,天下第一琴再无人能弹得出,孙翼临去前,将春雷琴交还给她。单留的连珠辗转再三,又回到她的手里。
倪之清缓缓起身,缨带一甩,顿首拜了拜降雪芜,“看来还是我最幸运,我于数月前曾见过降公子的画作,真是鬼斧神工,无人可极,我有一个请求,降公子可否将那幅画赠给我?”
“有这等事?”刘尚打量着眼前俊美的白衣公子,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初头,但神色淡定,胸臆的才华似不见底。
倪之清一向谦然,所谓君子贤士,妒,不如相知。
炎夕低语,“雪芜,我怎么不知你会画画?”
降雪芜看了炎夕一眼,随后,淡然对倪之清说,“不敢当。倪公子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画一幅。今日是夫人的大寿,还是以夫人为主。”
慧谦夫人仔细端详着降雪芜,笑意染上唇侧,对炎夕说,“这位姑娘,你送的绸子我很喜欢。”
炎夕有礼的回以一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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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礼多为娴雅之作,却是金银无可比拟的贵重。珠宝可买山楼玉宇,却不能留洞庭小川的美致。
偶有闲聊,有人提起户州的大案,倪之清身在户州,便提及此事,“崔延年死前的一个月,我曾受邀入府为一位赵大人作画。”
“作了何画?”
倪之清撼然说道,“他要我为他画幅寿图,用双面的藏纸。”
双面藏纸中有夹层,因此称作双面。
“崔延年是富家人,自是要最好的画纸。”刘尚说。
倪之清一杯酒汤入腹,笑道,“怪就怪在,他看也不看我的画,便锁了起来。”
“哈……双面藏纸世上只有你有,莫非,他要的是纸,不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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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之后,众人沿酿泉而坐,对酒配音,投壶下棋。王肃绕泉缓行,以便兼顾其他宾客。
秀木繁阴,月光银色如瀑流一般,加之有笼灯盏盏,即便没有丝竹鼓器,气氛也十分欢愉。
觥筹交错间,薛琪敲着酒坛子,眼中已有醉色,他倾颈而卧,“妙哉,妙哉。雪芜公子,你年轻有为,身侧又有佳人,我好生羡慕。”
欧阳伏与薛琪是故友,他拍了拍薛琪的肩,对炎夕说,“两位莫怪,想来薛琪是想起故人了。”
薛琪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伏在案上便睡了过去,不再发出声音。
慧谦夫人替薛琪盖了层毯子,声音微涩,“薛公子的红颜知己已经过世,本来这次不打算邀他来,他非要找瑶琴先生,哪知,东朝第一琴也作古。唉……”
欧阳伏说,“那位红颜是南显人,出自西冷桥畔的烟台阁,艺妓之魁,也是才女。”
降雪芜注视着薛琪,他颤动的眼睫透明一般,从他肩上略过的风,酣醇比酒更香。
欧阳伏量视降雪芜,“雪芜兄,你可有婚配?”
崔之清打断道,“这也是我要问的话,我家中有一个小妹妹,长得很伶俐,在户州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崔之清的妹妹曾见过降雪芜,这般美少年她心念得紧,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在哥哥临出门前,有所暗示。
“你们真是不带眼神。”刘尚暧昧的看了眼炎夕,说,“降公子,你身边这位佳人与你……”
降雪芜冰清的脸上,蒙上黯淡的光。他回道,“我们只是朋友。”
刘尚哈哈笑道,“佳人难得。”
炎夕插不上话,也不知如何应答,她若是说自己有夫家,岂不是让降雪芜难堪。
她手尖一动。
“夕儿……”降雪芜轻唤,只见她的衣裳被酒液染湿,颜色涓开,颇是狼狈,炎夕只沉静的说,“各位不好意思。”
慧谦夫人领她离开宴席。
这夜的清风藕断丝连,游戏在林翳里,预示夏的显现。
降雪芜恬淡的泛发冰玉之光,雪衣下的挺秀身姿卓然群英,身边偶有人与他对谈,他都以礼相回,情绪波澜不惊。
刘尚笑道,“说句玩笑话,听说朝里有位章缓,是西朝第一美男。可惜现在他不在朝中,说是回故里祭祖。”
欧阳伏凝视降雪芜半晌,眸眼上扬,“我是不知何谓美男,光赏着降公子就够了。”
“欧阳公子,你家那位娘子听了,可会不高兴。”崔之清调侃道。欧阳伏雅俊的脸上生上几朵红云。
他的妻子是女中豪杰,极有个性,崔之清称之为文士夫人的奇葩。
降雪芜淡笑沉默,仿佛立于云雾外观天地翼动。
余光里,他瞥见,薛琪的衣衫上有暗淡的光,薛琪原来没睡,他,哭了。
降雪芜凝视那葡色酒液片刻,它正醇淡的向他发出诱人的邀请,他秀唇轻沾,一口入喉,舌前有辣,原来,酒,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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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庭里的花木以竹为主,慧谦解释,王肃爱画墨竹,竹有空心是君子,傲节不屈。
又有兰花数盆,为慧谦所爱。她头上亦插有紫兰发簪。
慧谦说道,“姑娘,你坐下。”
炎夕不解的望了她一眼。
慧谦略带细纹的眼角带有笑意,她说,“我见你的头发乱了,我顺带替你整理吧。”
“有劳夫人。”炎夕抚弄着衣裳,白衣,她有多久没有穿白衣了。
慧谦又说,“你送的绸子是妇人颜色,我喜欢褐灰。”
“是为了王先生吗?”炎夕与她对望,哪有女人喜欢男人的颜色。
慧谦清洽的瞳心里,荡有春桃之色,她说,“是。他喜欢褐灰。”
她轻柔的摸上炎夕的秀发,注视铜镜里那澈丽红颜。慧谦兰心蕙质,与王肃被文人称为神仙眷侣。
“夫人与大人可有孩子?”炎夕顺口问道。
发上的手指一窒,又徐徐而抚,慧谦说,“我们没有孩子,所以,我一见你就喜欢。”
铜镜光滑,炎夕望见慧谦眼中的苦涩。
桌案上,泛着幽幽桃香,樱红色的美丽如春色般勾人,炎夕问,“夫人,那是什么?”
慧谦笑道,“哦,春日时总要采些桃瓣悟在竹篓里。”
竟有这番雅致。炎夕暗叹,平凡人家的夫妻,平凡人家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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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之光,飘飘洒洒。
崔之清的话引起炎夕的重视,他口中的赵大人莫非是赵如良?双层纸中可会夹有什么?赵如良的府地早已被封锁,骆尉奉炎夕之命,又搜了一遍赵府,果真发现一卷画。
此画是从赵府的暗格里搜出,画卷明显被分开,又粘合过。
炎夕点烛一道,《画礼》有记,双层纸要被分开,首先以火相灼,再以水嵌身。
然后,那白纱般的薄纸淡淡分离,有道金帛隐在烛光底下,无比的刺眼。
她的身子僵窒一旁,金帛上,刻有几句话,那笔迹……
炎夕闭了闭眼,是他。
她查遍满朝文武百官,唯独没有想过他。
她的手上,水渍模糊了画色,连同她的心凌乱在风里。眼前明晰一片,心中凉意无限。他不是在做梦,那是他的亲笔手迹,她又翻出案上的奏章。
一样的。真的是他……
此刻,竹目叩门说道,“公主,陛下有书函传于朝内。”
江淮溃堤由暴民所发,集结的官吏将银两私吞,买兵纳响,宇昭然的兵符已交于宇轩辕。
战争,纷火的燃在长江之畔。
宇轩辕领兵几万,镇压头目。
领暴之人出于士卒,竟是宇昭然对抗芜回时的左参军江兆卿。
谋略为战之首,
但区区一万数目,个个怀死之心。
血染万丈河堤,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宇轩辕必定领军在前,身先士卒。
他在信末说,犊有何惧,叛离之臣,必斩杀!
汗水涔下,她颓然转身,打翻磨研,满目的乌渍。
江山之争,必定泣血,她不想做刽子手。
为何天要逼她?
(本章完)
清晨的余露未消,降雪芜神色淡然的浇灌花屑,尘世之于他,如今……他墨色的眉动了动,如今应该无法逃脱了吧。
王二虎剪了个寿仙脑袋,他的娘,真是丑。降雪芜笑着摸摸他头上几撮头发,王二虎的脸涨红着,说,“先生,有人找你。”他又神秘一笑,“是个漂亮姑娘哦。”
见到炎夕时,他俊颜上不知飘有何种情绪。
芳芳的庭院里,他弹了弹指尖上的黑泥,笑道,“夕儿,画轴的秘密,你知道了?”
不错。炎夕相信降雪芜,大约从他救她,带她回桃花源地的那刻开始。
方才还是碧云晴天,此刻却打起闷雷。
私塾的孩子回家了。他们立在草堂内,隔窗相望雨帘。
她拎衣看见桌上摆着的画,秀丽的眉心浮满惊诧,那是……
“王肃的府地。”
一花一草,一布局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降雪芜只说,“闲来无事,也不知画什么送给崔之清。”在他冰丽的眸眼下,是没有温度的寒潭,雪衣的温暖无法渗透,也许,就是那股缥缈,令降雪芜看起来不像俗世人。
炎夕从袖中取出金帛,只是上面的印章还极不明晰。
降雪芜伸出温润的大掌,“也许,我能帮你。”
将金帛置于雷雨中,“分离画轴时,你已用火烘烧,金帛是宇室皇族之物,雨打三寸,膜软之处便会淤积。”
紫黑的云端擦过斜阳,在明红的暗丽影中,炎夕闭了闭眼。
降雪芜道,“炎夕,这是汝王宇昭然的玺印。”
金帛指证的幕后人,是……宇昭然。
她的思绪如同院中的花苗,被雨敲打得支离破碎。她怎么能相信,那个人是宇昭然?那个怀笑万千的牡丹公子。
他华丽而又高贵,他俊美的笑容似乎近在眼前。
降雪芜默然站在炎夕身后,眼中的情绪带有一丝复杂,又是这样的感觉,他听到,他静寂不知几千年的心,正在慢慢苏醒,他无力抵抗,甚至有些力不从心,但,那是什么呢?
他脸上的笑意敛去了,“跟着我,便能进汝王府。但,需要再等几日。”
“真的吗?”她毫不怀疑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