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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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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她的崔娘,解释道,“皇上和夫人相处,小孩子不要打扰,知道吗?”

炎夕俏皮一笑,“哦……此为恩爱。”

崔娘突的笑出声,点了点炎夕的鼻,“公主可别在皇上面前说,否则,孙师傅要受罚了。”

“是吗?”炎夕竟笑得更甜,“师傅总罚我,下回,我一定也要让他受罚。”

未召宫后,柳絮纷飞,秋千单调的前后摆头。崔娘将炎夕放在秋千上,轻轻推着她。

“夕儿,孙师傅怎么罚你了?是不是你不好好识字?”

“哪有?我可听话了。只是偷着问他,他不高兴了。”

“你问了什么?”

炎夕回眸道,“问了皇后阙……父皇也不说,崔娘,你告诉夕儿吧。”

崔娘的眸里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炎夕看到了自己清澈的影子,但却始终听不到答案。

后来,祀宗出征,南显向来避世于外。国家战事,一是内战,二是外敌。内战不外乎是平乱,外敌主要是东,北二朝。

祀宗时代的武将,李毅,长年跟随在他身边。本来,出征不被允许携带后宫,但祀宗除了带上袁夫人,连炎夕也一并随征。

炎夕的童年没有困在死寂空华的宫廷,野营帐外,还有苍茫的塞漠孤烟。爱情的定义,最早源于她的父母。

那一对在她眼里深情相爱的璧人。

星灼点点,袁夫人正在缝补衣裳,她向来节简,破了的衣裳补了又补。炎夕咦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母亲缝衣裳。

“是父皇的吗?”

“不是。”袁夫人淡淡答道,她的身体不太好,出征时,祀宗总要带上御医,每年送至未召宫的珍奇药材也是为了她的奇疾。

女红炎夕不会,也不想学,她眼角又瞄了眼袁夫人。

“那是谁的?”

袁夫人道,“军里的士卒,我们随军,就只是普通人。”

袁夫人很少说话,大多时间都只是静静专注在一旁。

扯断线后,她对炎夕招招手,把她拉紧怀里,问,“夕儿,你可知道女人为什么而生?”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年少懵懂的幼女,难免有些深奥,但这是母亲问她的第一个问题,炎夕很认真的思考。

似乎料到,她得不到答案,袁夫人说,“夕儿要记牢,不作笼中鸟,不作池中鱼。”

炎夕甜甜一笑,回了一句话,“夕儿长大要像母亲一样。”

“哈……夕儿长大了吗?”祀宗入内,俊颜融着暖意,他看了袁夫人一眼,专注的望向炎夕,他弯下腰,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慈祥的问,“夕儿,长大要嫁给谁?”

“嫁给像父皇一样的男子。”

祀宗道,“你这样说,倒是难倒父皇了。”

“皇上,炎夕还小。”袁夫人道。

“不。”祀宗牵起炎夕的手,说道,“夕儿,你是公主,以后嫁给皇帝,好不好?东朝如何?”

炎夕知道,祀宗此次是御征东朝,她怎么能嫁给敌国人?

她坚定的摇头,“不要。儿臣怎么能嫁给敌人呢?”

祀宗朗朗笑道,“夕儿,文昭帝的儿子非同一般,朕也见过。长得俊俏,也很有胆量,夕儿将来不妨考虑考虑。”

这话听起来是个玩笑,祀宗的语气却夹带些许认真。

御征东朝,文昭帝先行撤兵,东岳内朝报以急事。祀宗也不加追。战事就此了之。

亭亭春叶,炎夕渐渐长大。越是懂事,便越奇怪。

她从未见过父母长谈,记忆中,唯有那晚,

“朕此次出征,你不必跟随。”西帝面露倦容。

袁夫人低首甄满空杯。

西帝握住她的手,此时,那男人不是君王,只是一般的寻常男子,双眼间只有对情爱的渴望,“端目,你后悔吗?”

袁夫人走近炎夕。为她盖好薄褥,沉默了片刻,转首送他一记笑,淡淡回道,“皇上也是多情之人,端目无憾。”

祀宗笑了。那容光似弱冠少年,他是帝王,江山近在咫尺,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富足。随即,他走向床侧,烛光底下,那女童面容竟让他有几分恍惚,她有与袁夫人极为相似的容貌,让他不禁伸手,掌心的余热在炎夕脸上翻动。

他眸里,有水光点点,他静静吟着一首诗,好像是读吟给他自己听,又或是身边的袁夫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顾人城,再顾顾人国……”

他的延曦是属于他的。那笑脸,那娇声,都只对他一个人。他喜欢她为女子,更甚男子,女子才更像她的母亲。

他吻了吻她的秀发,说道,“夕儿,将来,你一定要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有一粒种子无声地落入她的心田,它静静的发芽,陪着她长大。

祀宗回朝以后,三月未出龙宫,炎夕哭着要见他,李福挡在宫门,跪地说,祀宗恐怕恶疾传染,除了御医外,谁也不得入内。

炎夕耐心的在未召宫等候,冬隆来临的那天,祀宗驾崩,临终前,他下旨火化他的遗体。

正午门外,炎夕偷偷的站在远处,她远远见到自己的父亲躺在冰棺里,她追着那队伍不停的跑,最后,亲眼看着火光将那男人英挺的面容一点点化去。

地宫已经建好,千年棺椁却永远等不到帝王身,皇城内,只见漠漠烟火。

回到未召宫,炎夕压抑着哭声,她抹去眼泪,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哭累了,她沉沉的睡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真实的过去。

炎夕小时候,很顽皮,追不到彩蝶,哭着跑进皇阁内殿,祀宗立即宣布,停朝一日,他对她柔声细语,堂堂国君,为逗五岁小儿开心,无所不用。

她望着蝴蝶说,“父皇……你看蝴蝶还会飞。”

当时,祀宗只是沉默着,静静把她拥进怀里,唇畔挂着浅浅的笑。

炎夕醒来后,抱膝而坐,眼前,袁夫人独自一人望向窗外。

孙师傅说,逝者并未逝去,王者终身是王。

见未召宫,层层柳絮,随风飘舞。

炎夕一动不动,那天的霞光有血的鲜艳,

无霜冻天,将来,她一定要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祀宗的大哥在不久后继位,新帝的容貌与祀宗极为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帝王独有的英气。面容也较西帝柔一些。

第一次见到新帝的时候,炎夕怯懦地偎在袁夫人的身后。

新帝的声音有些颤抖,直直地将视线锁在她的脸上,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就是夕儿,过来大伯这里。”

炎夕摇了摇头。望向母亲。

袁夫人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伸手推了推她小小的肩膀。

炎夕咬着红色的唇瓣,转身跑到了床榻上。用被褥密密地蒙住她的脑袋。

四周一片静寂,她悄悄掀起软褥的一角,看到了那与她的父亲长得极像的俊挺男人,眼中有着浓浓的失望。

新帝立长白侯之子为定国将军,又晋侍郎魏忠为宰相,朝臣似动非动。

正是春桃发迹,朵朵樱红缀亮皇城,这天,宫里来了位尊贵的客人。炎夕也在席中,她打量着对面的神秘男子,他戴着高帽,垂下的黑纱挡住他的面容。

新帝开门见山的说道,“先生是桃源人,一定也懂医术吧?”

“陛下的皇榜写的是招贤辅国,实际是为了医治一位故人。”那声音有些浮,实在很难捉得住,桃源人氏说,“陛下,草名有枚灵药,可保那人三年,但也有一计,可助皇上稳固千秋朝纲。”

“只有三年?”

桃源人氏笑道,“看来陛下心意已决。”

话音才落,他身旁的白衣小童立刻往前一步,送上一只竹锦盒。

桃源人氏转身离去,白衣少年随即跟上,几步之后,他忍不住回头望向新帝边的华衣少女,透过浅浅的白纱,她的脸庞如初雪微阳。他冰色的瞳心荡出薄薄的涟漪,她就是延曦公主。

袁夫人病情好转后,仍住在未召宫,炎夕十三,受封长公主。长大后,炎夕才知道,皇宫内院有许多事,超乎她原本的想像,有次路过九环廊,她竟然听到有婢女说,西朝皇族内有人患龙阳。

她捂着嘴,不敢作声,男人喜欢男人,她第一次听说。

桃樱树底下的花瓣,随风而摆,嗅住一道清甜,晨晓中,有一尊阙位,空荡荡的。

原来,那是皇后阙。

她漾起浅笑,只有西朝才有的皇后阙。

大约在先太祖立国的时候,就颁下旨意,帝后同葬,另外还有双阙,它们伫在正午宫外,一龙一凤,相德相仿,凤阙又叫皇后阙,龙阙上刻的是皇帝的政绩,凤阙上的词,由帝王亲题。可惜,新帝不好女色,没有后宫,凤阙就这样空了两个朝代。

如果,她的父亲还在世,会写怎么样的话给她的母亲呢?

听见一阵声响,她转过身,“谁?”

不远处,那男子一脸孤傲,冰冷的直视她,似乎把她当成了猎物。

炎夕走到他跟前,那人长得很高,她要抬头,才能看到他如墨的双眼,“你迷路了吗?”

男子不悦的蹙了蹙英挺的眉,随即退开一步。

“这位……是延曦公主吗?”有人笑问,他如山之黛,水之澈,一笑倾城于他也不过如此。

炎夕看了看刚刚那个高傲的少年,正色道,“不错。我乃长公主,延曦。”

“侍读章缓拜见长公主。”

炎夕双眼放光,她绕了少年两圈,说道,“你就是西朝第一美男,章缓。”

章缓柔和的点头,他的耳根渐渐红了起来,姿态优雅的起身,说道,“这位是我表哥。”

那男子似笑非笑,转身潇洒离去。

章缓有些尴尬,顿足道,“公主,今后我们是同窗,表哥……表哥一向如此,您见谅。”话是这样说,一说完,章缓就忙着跟了上去。

那一年,东宫有了主人,他是祀宗舅父的旁室皇孙,李宙宇,他的父亲是李毅。他五岁习武,七岁从军,十三归家。十五为状元,又跟随军队东征,曾立过大功,被先帝封为定国将军。新帝膝下无子,依照西朝的祖训,立皇室一员,选能者为储君。

未召宫的崔娘,在她的脸上永远只有笑容,她乐呵呵的说道,“公主长大了,听说太子生得俊,学堂里又多了位美男子。”

炎夕跺了跺脚,对袁夫人说道,“母亲,那李宙宇嚣张得很,我怎么说也是长公主,他竟然对孙师傅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太可恶了。”

袁夫人红润的面颊上,飘起笑意,“后来呢?”

“后来……”

休书小憩的时候,太傅赋了一首李后主的亡命之词,“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炎夕说,“李后主是条好汉,殉国而亡,不愧帝王。”

李宙宇淡淡道,“懦弱的君主,他早该先死,交国于他人,或许还能保住国家。”

通常这个时候,孙师傅的处境会是中立,他毕竟是当朝贤士,但身为太傅,自然以太子的国教为准,李宙宇的表现,他相当之满意。

孙师傅走后,炎夕便和章缓咬起耳朵说话。章缓为人随和,他腼腆的说,“千词万句也不如一首‘关关之睢,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炎夕接了下句,于是调笑问,“章缓,你人小鬼大,也不怕羞。”

章缓和炎夕同岁,被她一取笑,脸变得更红。

李宙宇冷冰冰的撇开眼,他的世界在炎夕的眼里,永远是隔绝,他来书斋大多时间,都是表情严肃,仿佛上朝的模样。

侃侃而道,十分之有道理,唯一一次话多,是谈起东岳皇朝。

其实东岳和西朝长久以来,一直是水火不容,祀宗征过几次战,北朝就狡猾许多,大概是想坐收渔利。说是水火不容,其实不然,炎夕的记忆中,祀宗对文昭帝的评价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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