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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姬笑道:“傻姑娘,你却看看你身后是谁?”
我心头剧震,来不及想到更多,已本能地霍然转过身去。只见夜色如水,清寒的天幕下依稀可见远处群山影影绰绰,而那无尽的黑暗却因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而骤然大亮了起来,我狠狠眨了眨眼,再狠狠睁开,犹然不敢置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鲜衣怒马,青衫萦怀,剑眉朗目,睥睨众生。
直到绣夜尖声喊了出来:“王爷?!”
却不是拓跋朔,还能是谁?
我怔怔向前迈了一步,“朔……朔郎!”只一声旧时情浓,眼泪已滚滚而下,浸染了我微凉而清瘦的脸颊。
几乎是与我迈步的同一时刻,他健硕伟岸的身影已赫然滑下马来,稳稳地立在了我身前五步处。他刚毅的眉头微微蹙着,显是很不乐见我如此涕零的模样,可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却又出卖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他眼见我如此喜极而泣,心中必是无比快意舒畅的。
于是,我很没有形象的破涕为笑了。满面的泪痕仍沾染着脸庞,笑意却已深深地蔓延开来,起先只是一点,慢慢地,便蔓延了整张脸,整个人,整颗心。
明明傻气之极,想必也是大大的丑了,然而目光胶着的刹那,我却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楚而毫不加掩饰的惊喜与惊艳。
到得如今我终于看透,原来这多半年来我与他一直都在猜,互相地猜。他的真心,我的真心,我们的身体靠得太近,却忽视了心的距离。我与他同样都不是擅于用言语表达感情的人,内敛,别扭,真心到头来便只有一次次被误会扭曲,被抛弃践踏。可是,拓跋朔,我好庆幸,我庆幸你没有放弃我,我更庆幸我没有看错你!
“宓儿。”没有多余的话语,只一声宓儿,我的心便仿佛那春日放飞的纸鸢般载浮载沉,飘飘而不知归处。任由他温暖的手掌包覆住我微凉的手心,他轻轻一笑,却是望向了姨母,然后作出了一个令我大吃一惊的动作。
他慢慢地低下了身去,膝头稳稳磕在沁凉的地上,仰首望着姨母,他粲然一笑:“我听说在楚朝这是至高无上的礼仪,我从前虽从不曾做过,可是入乡随俗,你既是宓儿的母亲,便如是我的母亲无二,岳母在上,请受拓跋朔一拜!”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想拓跋想到想睡觉的童鞋们,拓跋出来了,鼓掌鼓掌,撒花撒花=。=
第四十五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中)
我吓了一跳,失声唤道:“拓跋朔,你?!”
这段多年来被掩藏得完全不露痕迹的往事,这段宫闱中注定不能见天日,注定要沤成腐臭的泥的往事,他怎么会知道?!
与我的震惊相比较,姨母倒是出乎寻常的冷静,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一双利落的凤眼却是幽幽地审度着拓跋朔,半晌方轻声一笑,道:“好孩子,也难怪宓儿对你那样牵肠挂肚。”
我不由面上一红,待得对上拓跋朔瞬间转向我的笑脸,更是尴尬地恨不得立时寻缝而入。眼看着拓跋朔站起身来,打了个唿哨,跟着便见又有几匹马并着一辆马车得得地驶了来,最前头那人在离着我尚有数十步距离时便猛然滑下马背,疾走了几步俯下身子便拜道:“王……王妃!”激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语声清冽坦然,夹着丝丝的鼻音,我心头一动,只觉熟悉无比,当下很是开心,忙走近两步便伸手扶起他来,“漠歌,竟然是你!”
可不是漠歌是谁?察觉到我欲扶他的意思,他身子微震,顺着我的力道站起身来,脸却埋得更低了。我正要开口问他是何时来了金陵,却听得身侧马车中一阵脚步声响,跟着车帘刷地一声便被拉开,一个小小的人影登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直直撞入了我的怀中。
我本能地伸手搂住,却在那小人儿真正入怀的时候,早已止住的泪水瞬时再次盈眶。
惇儿……惇儿!竟然是惇儿!
小小的面团儿似的小人儿,一张白皙如满月的小脸上早已是糊满了泪水,在我怀中辗转扭动着身子,鼻间发出轻轻的呜咽声,一双小手却紧紧地搂住了我的颈项。
我任他将满脸的泪水蹭在了我衣裳上,抬手却将他抱得更紧了,手指拢过他淡软的额发,我将脸颊轻轻贴在他温软的颊上,喃喃轻呼:“惇儿……惇儿……母妃好想你!”
拓跋朔携着姨母一行也跟着走了过来,姨母望着惇儿赖在我怀中的模样不由得微微讶然,绣夜却极是高兴,忙揉身上前笑道:“小王爷!竟是小王爷呢!”笑着笑着便恍然流下泪来,哽咽道:“这么远的路,小王爷竟也赶了来,王妃,小王爷对您的孝心当真是令人感动……”
我含泪点头,转身笑望着拓跋朔,却见他亦是一脸笑意与我相视,伸手想要接过惇儿,“惇儿听话,回车上去,别累坏母妃了。”
惇儿自我怀中抬起脸来,小小的眉头皱得很是厉害,一双黑曜石般熙亮的大眼只是幽幽地望着我,想来此刻他必是有许多话要对我说的罢?只可怜他无法开口,千言万语亦只能化作这清晰而温软到令人无从拒绝的一眼。
“无妨。”我托着他身子的手臂轻轻抬了抬,一旁漠歌已跃上马车伸手拉开了车帘,拓跋朔示意蔻儿与品秋扶着姨母攀上了马车,进了车厢坐好,我刚要随着攀上,目光却蓦地掠到莲姬正一脸萧瑟寂寥地远远站在身后。我心头一动,“莲姬姊姊,你和我们一起走罢!”
莲姬却缓缓摇了摇头,晚风中她妍妩的身子便显得愈发清瘦纤弱起来,她轻声开口,却是冲着车厢中的姨母。
“娘娘,紫金山上的红芍,如今已开到衰败,娘娘若果真是惜花人——”
她的话音未落,姨母的声音已隔着厚厚的帘布沉沉传来。
“我周萏,从来都不是什么惜花人。”
莲姬一怔,面上登时惨白了几分,一丝苦涩的笑意慢慢浮了上来。她轻声道:“那么,娘娘便去见属于娘娘的惜花人罢,十五年前与十五年后,终究是一样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却只见那莲姬说完话便转身欲走,拓跋朔突然开口道:“你去哪里?”
莲姬没有转身,只淡淡道:“王爷与王妃夫妻团聚,奴家应承淮陵王的事也算办成了,本不是同路人,王爷又何必过问奴家的去处呢?”
拓跋朔蹙眉道:“你既救了宓儿出来,本王也便欠了你一份人情,你独自一人,若宁允祺为难于你——”
我亦点头道:“不错,莲姬姊姊,你独自一人实在是不安全,若不介意,请无论如何还是与我们一起走罢。”
莲姬仍是摇头,待要再开口,一直闭着的车帘却蓦地掀开了,姨母立在车厢口,一张沉静的面容惨白如雪,却又似泛着那么一丛隐隐的潮红,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怔怔探出手向着那莲姬,口中讷讷道:“等等!”
莲姬回过了身来,静静望着姨母,目中却似瞬间燃起了什么希翼。我站得近,虽抱着惇儿便有些瞧不清楚姨母的神情,然而母女间那无法言明的心有灵犀却让我清楚地感受到姨母心情的极度不稳定,她隔了好半晌,方嗫嚅着问了一句:“你没有骗我……她果然……果然尚在人世?!”
莲姬叹道:“太后是不信我,还是不信自己呢?”
姨母身子陡震,猝然惨淡地笑了笑,“我只怕……今日的事只是大梦一场,醒来后便发现一切还如旧时,不过是我多年来的愧疚……得不到解脱罢了。”
“太后……”莲姬长叹一声。
“宓儿。”姨母却突然开口,“送我去慈云庵!”
我不由一怔,“慈云庵?”
姨母点头,抬手却向那莲姬道:“孩子,你也来,你来。”
莲姬微微犹疑,终于缓缓走了过来。望着我微微一笑,提着裙袂攀上了马车。姨母携着她便转进了车厢中,“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站着久了,怀中惇儿便愈发沉了起来,我渐渐感觉有些吃力,拓跋朔对我的神情举止自然是小心在意,见状伸手便要抱过惇儿,我生怕惇儿心中多想,于是附在他耳畔轻声道:“惇儿乖,让母妃先上车好不好?”
他听话地点了点头,这才由着拓跋朔将他抱了过去。我提着裙袂先攀上了车子,再自拓跋朔手中接过惇儿,绣夜忙为我掀开车帘,扶着我躬身走了进去。
马车很快行开了,惇儿坐在我膝头上很是乖巧,任由姨母慈爱地打量着他,也不惧生,只是乖乖地倚在我怀中。我看出姨母眼中的疑问,解释道:“是……他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何却跟宓儿很是投缘,想来也许是前世的母子缘分罢。”
姨母点了点头,“那他生母呢?”
我察觉到怀中惇儿的身体有些不自然地僵住了,忙将他搂了搂,笑道:“自然是有缘故的,总之惇儿目下是由宓儿教养,宓儿亦将他视作亲生孩儿一般疼爱。”
姨母亦听出我话中之意,明显不欲多说,当下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却抬手自惇儿头顶心抚了抚,“乖孩子,长得倒很是伶俐。”
惇儿黝黑的瞳孔闪了闪,看了看姨母,又看了看我,终于向着姨母笑了笑,而后将脸埋入我怀中。我看着姨母虽是强挤出那一丝笑意,可眼中却是明显的疲惫与黯然,心下不由很是痛惜,忍不住问道:“那慈云庵中,可是有姨娘的故人么?”
姨母望着我,黑暗的车厢中只一盏小小的烛台在案上散发着幽靡的光亮,映着她的眼神便有些幽深,她猝然叹道:“事到如今,你终究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娘么?”
我微微一怔,笑意便慢慢僵在了唇边,我转开了脸去,有些尴尬,亦有些感伤,讷讷道:“我……不习惯……”
是的,我不习惯。我自懂事以来,便知人皆有母,唯我没有。因为母亲是生我之时难产而死,我甫一出生,便背上了这样的罪孽。在别的孩子口中那应是唤得至亲至熟的一声娘亲,于我,却是个万般疏离遥远的词语。我长成至今,却是真真从未唤过一声的呵!
姨母微微低了脸去,目中是清楚的失望与遗憾,还有一丝瞧不太分明的自怜。一旁蔻儿忍不住道:“公主,你又何必如此伤太后的心……”
我微微撇开脸去,心底阵阵的凄凉。
我伤了姨母的心,可我的心呢?你们谁又顾及过我的心情?甫一出生便被生母抛弃,喊了十五年的爹爹又是如此功利,天大地大,我当真是不知如今的我究竟还有什么,抑或,我究竟曾经拥有过什么?那些过往的幸福与甜蜜,一件件一桩桩到得如今回忆起来,只觉阵阵尴尬好笑,我就像是错被置放在不属于我的位置上的人,命运到头来终是颠覆了我的所有。
一切全是虚无,全是虚无!
我心头一阵疼痛,下意识地便蓦地搂紧了怀中的惇儿,惇儿察觉到我身体的不安,抬起小脸便很是紧张地望向了我,比划着问我,母妃,你怎么了?
我缓缓摇头,强笑道:“没事……母妃没事……”
姨母低了脸去,轻声道:“算了,我这一生辜负的人何其之多,如今果报终是来了。”
蔻儿面上一紧,忙抬手握了握姨母的手掌,“太后……”
一直静静坐着没有开口的莲姬突然幽幽道:“负人者,人恒负之。道理虽是如此,可也总要问问清楚,那负人者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要去辜负从前对自己那样好的人呵。”她望着姨母,笑意突然便有了些惘然与寂寥。“我从前每常想不明白,她当初为何要拼命救下我的性命?左右我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我父亲更是害得她与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