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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让人发疯!”弗克尔斯提高声音。杰林特愣了一下,看到火光下男人眼中一瞬间呈现的近乎狰狞的痛苦,那种哀伤让他很不舒服,他从不喜欢这样的爱情。
“弗克尔斯,”他放柔声音,“让人发疯的永远不是爱情,而是你内心的软弱。”
弗克尔斯怔了一下,闭上嘴巴,眼神复杂地看着火光,杰林特闭上眼睛,他必须睡个好觉以应付明天的行程,以及下半夜的守夜。
第五章
弗克尔斯抬起头,寻找那黑暗角落里看不真切的金发男子,他像是已经睡了,他看不清楚他,他总像是陷在黑暗里面,模糊又强大,他根本没有力量去触碰他的灵魂,真正与他直视。
他缓缓站起来,朝他的方向走去。
我软弱吗?他想,也许的确是这样的。他想起他第一次在大法师之塔里见到那个人的画像,那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出生于军人家庭,而且是长子,也许有些散漫但永远知道如何遵守规则,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
他的母亲从法斯廷远嫁而来,生活得并不愉快。“法斯廷才是我的同家,不要移植那些花朵,那会让她们死去,即使不死也远不如在故土盛放得更加灿烂,亲爱的,别让她们像我一样不停思念家乡。”她曾和试图从法斯廷移植妻子熟悉花卉的丈夫这么说。
“可是你这么不快乐,我知道你是想家了。”她的丈夫难地过说。
“我的确不快乐,但那又怎么样,我必须留在这里。”她微笑,“人不能只为自己的快乐而活着,不是吗?”
他们为了他们的国家,放弃了如此多的东西,包括他们渴望的人生,弗克尔斯知道自己终将继承父亲的爵位,做一个合格的军人。他学习各种课程,也许有时偷懒但总体还算合格,他习惯于这样的生活。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只为自己而活的人。
那是父亲去大法师之塔见一个朋友 无聊的自己无意间走进了一间藏放肖像的地下大厅,他驻足在无数伟大法师的画像中,他们的双眼总是睿智而深遂,表情温柔而且宁静,然后,当他转过一个弯,他看到了那个人,
他截然不同。
桔黄色的魔法光球照在冰冷的肖像画上,那个人坐在那里,身后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黑发上镀上微弱的光圈,可是一点也无法温暖他眼中的冰冷檗骜,那双眸里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厚黑暗,没有一丝空隙。
像瞬间从温柔的天落掉入地狱。
他愣愣看着,法师的薄唇紧抿着,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岢刻,以及毫不妥协!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站在画像前,有几秒钟甚至忘了呼吸。接着,他急切地低下头寻找他的名字,看到的,是和黑暗完全不同的优雅字迹:费迩卡·;帕法斯·;斯唯尔。
他就是费迩卡?弗克尔斯站在那里,几乎不能移动,他就是大陆上恶名昭著的灰袍当值者,一个信奉邪恶、出卖灵魂的男人!他因追求力量而坠入魔道,他没有怜悯,只有野心!
法师们相信他终将成为黑暗的领路人,并惋惜这样一个法术天才竟然被邪恶所引诱,这是弗克尔斯唯一听过关于这个男人的论调。
可此刻他突然无法抑制地去想,去想他是用怎么样一种心情抛弃其它所有的呢?他真的很喜欢他选择的东西吧!不管这世界多少变迁,多少鄙夷与愤恨,多少痛苦与诱惑,即使众叛亲离,即使前方是一片黑暗,仍挺直背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他怔怔看着那单薄得像稍大一点的风就能吹走的削瘦身躯,他头也不回走向邪恶,是黑暗中最黑暗的存在……
他明明那么单薄—;—;
因为这样,所以,这个人眼中会有这样的倔强与杀气吗?
因为他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他就这么怔怔看着,直到很久以后,那个人的影子像深深被印在脑中一样无法剔除,可他永远不敢将心中那道黑暗的影子公诸与众。
这么自私和……自由的影子。
它就这样在他心中潜伏着;杀死面前的敌人,进攻城堡里的军队又能怎么样呢?那个为理想与整个世界敌对的男人,有他不能拥有的坚强,无论正邪与否,那肯定是一个真正男人的活法,他常常这么想,他无法把那个邪恶的人驱离自己的思想,因为那片黑暗在他心中,竟已像成了一片圣地。
直到有一天,他爱上一个人。
他已经记不起他们相处的具体细节,他只记得在他生活的那片喧嚣和浮华中,那个人冷漠傲慢的眼神;他对他的提议总是毫无兴致,可本身却又是炽热和疯狂的,他让一切存在变得苍白,却又赋予了一切意义。
他相信唯有他才能让自己从那困扰着自己的幻象中解脱,可是,直到他满怀希望地伸出手,触碰到的,却是那抹他注定无法平视,漆黑坚硬的眼神。
他曾以为可以追逐、平视、甚至得到的人竟然就是他!那个站在黑暗中,强悍到让他只可仰视的死灵法师……
当曾远远相隔,他能容忍自己悄悄对一个男人的崇拜,可当那人近在眼前,成为他的心上人,他却半点也不能容忍那人这样的逾越!
愤怒、嫉妒、不甘……他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掉,他要把他拉入痛苦的泥沼,他居然胆敢这样进入他的生命—;—;
一片黑暗中,弗克尔斯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沉睡的法师。
那人的情人是魔法,那是他所有的,唯一的东西。
他慢慢在他身边跪下,仔细看他,法师睡眠时大都没什么警觉性。
远远、未熄的火光下,他可以看到他的睡颜,容貌如此俊美,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小片阴影,和那仍带着丝倔强线条紧抿的唇,他熟悉这张脸,国王陛下的儿子,他帅气又头脑简单的堂弟,可为什么这身体里竟进驻了这样的灵魂,为什么这灵魂会让这躯体散发如此让人难以喘息的魅力?
耳畔是他深沉均匀的呼吸,他曾有机会占有他……他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也许他该庆幸他没有那样做,可却又自暴自弃地想,他的自制力他连唯一的回忆都失去了。
他慢慢伸出手,然后停住。他闭上眼,只是剑士的直觉,那种蠢蠢欲动的危险在法师的身周起伏着,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他可以看到那人周围黑影中浮动着微弱的红光,白天一口吞噬怪物、更加邪恶的魔物也许就栖息在费迩卡的影子里,随时准备守护它的主人,杀死任何试图冒犯他的人!
他抬起眼睛,接着他几乎跳起来,对面那双蓝色的眼睛已经睁开,金发男子翘起唇角,用讥诮又满带邪恶的眼神看着他。
“真令人惊讶,弗克尔斯,”他柔声说,“你是不是在圣凯提卡兰欲求不满得很厉害?”
弗克尔斯抿紧唇,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这家伙总能找到他最容易疼痛的地方踩下去,他无法抑制自己对他的渴望,而且那不只是性欲的问题!
“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他快速说,语气干涩得像晒了三天的面包。
费迩卡低低笑起来,弗克尔斯生硬地转过头,那笑声中的讥讽与冰冷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令人荣幸,弗克尔斯,也许我身边没有那只血魂兽,你刚才表示歉意的动作会做得更加‘亲密’。”
弗克尔斯攫紧拳头,看着那双冰冷的蓝眸,努力不把视线移开。“我伤害了你,但你也毫不留情地抛下了圣凯提卡兰那一堆烂摊子!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问问弗卡罗的事……”
费迩卡扬起唇角。“两不相欠,”他柔声说,“你是这个意思吗?”
弗克尔斯怔了一下,费迩卡已经坐起身,紧紧盯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在你玩过那些卑劣的封印、骚扰、强迫的把戏之后?你的国家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整个人类的死活都和我没关系,我懒得理会你,弗克尔斯,但是我希望你知道—;—;”
他凑近他,那双眼睛蓝得像能把他整个人吸进走,“给我滚远一点!”
弗克尔斯笑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笑,可他就是笑了起来。“那你干嘛不杀了我。”他说,挑衅般扣住他的下巴,并有些惊讶自己居然成功了,看来法师对于这方面的反应确实总会慢半拍。
他看到费迩卡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以及杀意!
下一秒,一道巨响轰进他的耳膜,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弗克尔斯待在哪里,他并不想这样丢脸,可是大脑确实不及反应,他的眼中还残留着余光,耳朵嗡嗡直响,一阵焦味冲进鼻腔!
一道雷,劈了下来。
石地被炸了个大坑,石子爆烈地飞散,弗克尔斯坐在那里—;—;那是某种基于条件反射的躲避,可雷电仍击中了他衣服的下摆,留下一个烧焦的大洞。只要他慢个半拍,劈中的恐怕就不是他的衣服了。
湛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里面一片森冷与杀气,“我很想杀了你。”他慢慢开口。
一个清澈的声音打破两人间因为杀气而浓稠的空气,“光明之神在上,这是怎么了,是法师的攻击还是要下雨了?”杰林特叫道,像不满睡到一半被吵起来。
“哦,只是弗克尔斯觉得我的攻击法术不够出色,所以想尝试一下罢了。”法师冷冷地说。杰林特看着这边的场面—;—;那石头上的大坑和弗克尔斯衣襟烧焦的痕迹,力量大得看上去能劈死一个巨人。
“我想现在你已经证明了他的出色,弗克尔斯,过来陪我聊天好吗,别耽误法师大人思考问题了。”杰林特说,一边冲弗克尔斯使眼色,把那种危险的家伙惹恼了可不是好玩的。
弗克尔斯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生气,”他柔声说,“你生气的样子很迷人。”
显然这个人在找死,费迩卡想,考虑要不要干脆得偿他所愿算了。
杰林特感到气氛不对劲儿,鼓起勇气跑过来,把弗克尔斯拽回去,一边叫道,“拜托,你需要找些冷水冲冲脑袋,我很抱歉,他也许被虫子咬了,以至于神经不正常!”他向费迩卡说,无法掩饰声音里的咬牙切齿;弗克尔斯被他拽过去,王子愤怒地斥责道,“你希望通过激怒比你强的人得到什么?弗克尔斯,你只会赔上性命!”
“我没想那么多。”弗克尔斯说,“我只是觉得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很有趣。”
“显然你疯了。”杰林特做出结论,“听着,伙计,再有趣的东西也不值得拿命来换,像再大的权力也不该以灵魂换取一样。”他利落地拿起之前盛水的竹筒,把剩下的水顺着弗克尔斯的脑袋上浇下去。
棕发男人被激得打了激灵,他的表弟无辜地看着他,“清醒点了吗?”
“好多了。”弗克尔斯翻翻白眼,“你总用这么独特的方法来劝慰别人吗?”
“不,我从不会对女人如此无礼,毕竟浇太多的水不利于发型。”杰林特说,看了看费迩卡的方向,“看来他不大想理你,伙计,并且我确定他不是在以退为进,欲迎还拒什么的。这次算你运气好……”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聊些有趣的东西劝慰他的亲戚。“嘿,我真期待弗卡罗看到他现在这样会有什么表情、也许他会想杀了他。”
弗克尔斯怔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力量若不能为我所用,至少要杜绝它为别人所用。”杰林特说,“我觉得凯洛斯不会再乖乖听他的话了,当然只是猜猜。睡吧,我来帮你值班,兄弟,别忘了你是谁,我几乎真以为你被毒虫咬到所以神经错乱!”
他换了个严肃的表情看着他,“我们要为自己的国家卖命,人总得有责任心,再说无论怎么算,一大堆人的性命比你自个儿的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