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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猜中贺然心中所想,禹衡道:“死过一回的人,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敢的了,他在消除朕的羽翼。”
也许下一个死的人是贺然,又或许,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臣罪该万死,没有保穆王万全。”贺然跪了下来。
禹衡独自牵着马向前走去:“你斗不过他的。”
“皇上…”
“朕不是无能傀儡,绝不坐以待毙。”禹衡一步步远走,若自言自语,也许真到了他放开大禹天子束缚的时候,与项青一博天下。
新的一日艳阳高照,项青从书房的床上辗转醒来,门被推开,一身素裙不施粉袋的谢盈领了几个丫环走进来。
“青哥,你怎么还没起,今天是穆王殿下的大殓之日。”谢盈指示着丫环们替项青更衣,自己则亲自将腰带替他绑上。
大殓之日吗……
项青凝视着谢盈的素颜,对旁边的丫环道:“拿支画眉笔来,要朱砂的。”
一个丫环连忙跑出去,好久才拿着盒子回来。
接过画眉笔,项青推着她坐到一旁,弯下腰在她眉间细细画起来,淡淡的呼吸喷薄到她的脸上,谢盈眼眶有些湿意,她和他多久不曾这么亲近了。
“好了。”半晌,项青提笔一勾,站直身体,示意丫环拿铜镜过来,铜镜里的素颜温婉平淡,眉间却多了两朵并蒂莲花,朱砂印染鲜红欲滴,仿佛正栩栩盛开,衬得她的脸也更加娇艳。
“好美。”谢盈笑着看向项青。
忽然又想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可惜留不长,我们一会儿要入宫送穆王。”
她懊恼不舍地要丫环拿帕子过来,被项青阻挡住,项青笑得阴邪:“你喜欢就好,不用擦了。”
“可是这样与礼不合,是大不敬。”谢盈仍是觉得不妥。
“有我在怕什么。”项青将画眉笔扔在一边。
他要的,就是朝上文武百官、皇亲贵胄看着,他项青如今权势熏天,隔岸观虎斗的人,要想清楚站在哪边才是……
第1卷 奴 惊愕
谢盈自然不知道项青心中的百转心思,只是端着铜镜细细看着眉间的莲花,并蒂并蒂,一茎生两花,两花相偎相依……
钟声响,哀乐起,满朝臣子、皇亲携家眷皆穿上孝服,统统跪在朝阳殿外,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有如蚁虫。
项青携谢盈姗姗来迟,一路行过,她眉间鲜艳并蒂莲惹人注目,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地偷偷朝宰相夫人脸上看去,立时朝阳殿外窃窃私语、众议纷纷。
谢盈强装镇定地跟着项青跪到百官之首。
正午过后,众人的话题渐渐转移了,不为别的,只为这时辰已过,穆王先躯却迟迟不出殡,这是极不吉利的。
百官们都疑惑地朝为着的项青看去,见他叫了一个太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而后那小太监便匆匆地跑进宣政殿,估计也是问事去了。
谢盈动了动跪得麻痹的双腿,扯扯项青的袖子,轻声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时候了,还不出殡?”
正说着,那小太监踏着白石阶梯快步走了下来,朝项青弯腰道:“回宰相大人,听皇上身边的吴公公说,皇上是在等人。”
等人?项青疑惑片刻,然后神色如常地跪着,留下一堆朝臣莫名其妙。
直等到天色渐晚,朝臣们开始**起来,却听太监一声尖细的喊声,“请无忧姑娘送别靖孝先皇——”
“请无忧姑娘送别靖孝先皇——”
“请无忧姑娘送别靖孝先皇——”
一道门传过一道门,一直传到宣政殿。
众人全部回首往后望去,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远远就见一个穿着孝服的人影,穿过一道宫门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两人各抱着一个锦盒。
待三人走近,众人才看到那人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步伐轻盈地穿过伏跪的人群朝宣政殿走去,脸上无喜无怒一脸平静,双目只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百官中忽然站起一人,众人又哗然地看过去,赫然是当今天子最宠幸的臣子贺然将军。
贺然不敢置信地瞠大着眼看着女子从人群中穿过,踉踉跄跄地跨过别人直朝她跑去,大声呼喊:“嫂子!嫂子!”
女子惘如无闻继续朝前面走去,贺然冲上去就抓住她的手,这一回她不能再视若无睹,不解地看向身后的太监,太监忙回:“回无忧姑娘,他是贺将军。”
女子盈盈一礼:“民女参见将军,请将军自重。”
说完,女子挣开他的手继续朝殿上走去。
贺然定在原地愣住了,还是脚边一个武官拉着他的衣袍要他下跪,不能无礼。
女子从眼前经过,谢盈惊呆地捂住了唇,花容失色,她没死,栖情居然没死……
得知林云秋后问斩后,她来找的不是他,是皇上……
她的胆子真是变大了。
项青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第1卷 奴 胆子大了
项青凝望着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拢成拳。
原来她始终逃不脱京城这事非之地,当日她和莫如风出了扬州不久,就看到林云秋后问斩的告示,正欲上京城皇上的人就寻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无忧迈进了满殿黑白缎子的宣政殿,殿内只有禹衡和随侍的太监,仅着一身素袍的禹衡站在棺木前凝视着牌位出神。
“民女参见皇上。”无忧开口,禹衡才回过神,无忧微微惊讶,禹衡比起之前在江南时面容更加憔悴。
“你来了,送送他吧。”禹衡沙哑地道,身旁的吴公公眼利地拾过一蒲团让他坐了上去。
无忧三跪九叩后方才起身,望着死气沉沉的棺木似乎看到了金水镇上的破庙,那个抱着稻草铺床的安静男孩……
她还一直记着他温柔的声音,一直记着当初他被别人接走的时候,死死抓着她的手,说他会在江南等她……
原来孩时一别竟是天人相隔。
无忧打开太监手中的一个锦盒,取出几枝柳絮插在了棺木之上,再从另一个锦盒中取出几朵荷花放进烧纸帛的火盆中,窜起的火苗熏得眼角湿润。
江南的花开得最香,江南的柳絮飘起来最好看,她都带来了。
“若朕哪一天死了,你也能这样相送,朕此生足矣。”
禹衡的话音刚落,身边的三个太监砰然跪下,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无忧也静默地跪到一侧,堂堂一代天子说出这种丧气话,真如莫如风所说,禹衡与项青之争已经到了势同水火,你死我亡的地步了吗?
良久,直到吴公公提醒,禹衡才点了头:“请靖孝先皇上路。”
穆王乃皇上一母胞弟,死后追封为靖孝皇帝,一切奉先皇大行之礼,穆王膝下无子,皇上就将五皇子过继给穆王,替他端牌位。
棺木抬出殿,宣政殿外悲哭声恸天,年仅三岁的孩童,怀抱着牌位不谙世事地由太监领走在最前面,一阵风刮过,棺木上的柳絮随风消散……
穆王的丧事一过,朝堂上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只因宰相大人看中了京城的兵权,处处借题打压贺然贺将军。
无忧自此住进了后宫中的静楼,原为宫外戏班入宫唱戏时歇息的场所,现在赐给了她。
在宫里,她非妃非奴婢,仅管所有人都在猜议,丧期三个月后她定然飞上枝头,但眼下她仍是名不正言不顺。
眼看林云问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她却始终得不到禹衡的传见,亦得不到莫如风在宫外的任何消息。
“无忧姑娘,无忧姑娘。”
无忧蹲在花田前发呆的时候,照料她的宫女欣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忧姑娘,宰相大人来了。”
项青?
这个名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着她的心。
第1卷 奴 不会让你如意
心房蓦地跳漏一拍,才抬头的刹那,一个身影已经越过幽雅小径来到静楼前,身上的官袍还未褪下,冷漠得邪气的脸庞让人看了不寒而粟,欣儿半是惊吓半是卑恭地跪了下去:“宰相大人万安。”
无忧学着她,也跪在地上给他请安。
项青冷冷地扫她一眼,然后看向没有眼力的宫女:“还不下去?”
“奴婢告退。”欣儿全身莫名地抖着,然后畏畏缩缩地退了下去。
官靴踩到她眼前,无忧几乎能感觉到他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头皮近乎发麻。
静楼虽是山清水秀的净地,但地处皇宫偏僻,一般根本不会有人进来,那些好事的妃嫔自然也不会打扰到她,换而言之,禹衡明显是把她保护起来了,他还真准备封这小奴才为妃?
“是不是三个月后,换本相给你跪安喊你一声主子?”
项青冷笑一声,见地上的人纹丝不动立刻怒火中烧:“抬起头来。”
深深地咬了咬唇,无忧慢慢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云淡风清:“大人言重了。”
项青的眉狠狠一皱,猛地抓住她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头低了下去,薄唇在她嘴上尽情地肆虐。
无忧吓到地朝后退去,却被他搂得更紧,一阵酥麻直从唇瓣传入百赅。
项青空出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哑魅惑:“无忧无忧,心中无忧,真是个好名字,小奴才你当真以为你摆脱得了本相?”
本以为怀中的身体会颤抖,却发现她只是僵硬地抵触着他的触碰。
项青抬起她的下巴,入目是一双茫然紧张却强装镇定的眼睛:“看来莫如风真是教了你不少,你和他说过些什么?把本相前些年在边塞国的事都抖出来了?”
“民女不解大人深意,请大人自重。”无忧挣开他的禁锢,缩着身子站到一旁。
项青冷笑:“或许你觉得本相应该捉莫如风来审问?”
无忧急忙跪到了地上:“求大人开恩,民女真得不是大人要找的人,大人明鉴。”
原来她还是有反应的,为了那个莫如风……
项青握拢拳,指骨咯咯作响,看着低头的她,蓦然想起当年她对他何尝不是如此。
“若有来生,但愿你不会再遇见我。”
“相爷,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爱慕于您。”
可这不是来生,她还是遇见他了,所以她必须爱慕于他。
无忧心中忐忑不安,项青的沉默成了她的煎熬,他的狠她早已见识过,林云已经入狱,若是连莫如风也…她该何以自处。
“我不会放过你的。”项青忽然说道,坚决得令人寒心。
无忧怔怔地抬起眼看向他:“宰相大人?”
“你想求助皇上释放林云,你想一步登天为妃,本相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项青拂袖离去,只留下阴戾的话:“本相能让你求我第一次,就有办法让你求我第二次。”
无忧僵直地跪在地上望着他离去,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如果担心她泄漏他的事情,他刚刚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她做不到莫如风那样超脱世俗,做不到无心,但她亦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入夜,欣儿在她耳边还没聒噪完的时候,迟迟不现身的禹衡来了静楼,这一回,欣儿特别识相地请完安就退下了。
无忧一开口就是询问林云的事,当日皇上派遣的人说过只要她肯入宫,林云一案就有转机。
“你会下棋吗?”禹衡直接地打断她的话。
无忧点点头:“公子教过我一些,可民女愚钝,略懂皮毛都谈不上。”
第1卷 奴 于朕同生共死
禹衡亲自端出棋盒放到桌上同她对弈起来,诚如她所说,她的棋艺有待修习。
“知道京城的兵权,现在在谁手里吗?”禹衡故作闲谈地跟她聊起来。
无忧认认真真地落下一粒白子后方道:“在贺然将军的手上。”
“你不必这么认真,随意下就行。”禹衡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