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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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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分钱分钱。”
  校花同学:“张嘉佳,你想我吗?”
  我:“……分钱分钱。”
  校花同学:“不要哭了,记得有一天,我托人给你送早饭吗?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呢。”
  我:“……我吃了。”
  校花同学:“张嘉佳,记得吃早饭。对了,如果再让你报考一次,你会选什么大学?”
  我心想,我什么地方也不选,我找个村姑,在那二层小土楼,洞房种田浇粪,这辈子都不用买电话卡。
  “张嘉佳,分手以后,你再也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电话就这么挂了。
  挂的时候,我已经忘记哭了,但是我好像听到她哭了。
  10
  五年之后,听到姜微和我朋友结婚的消息。我送了一千五百块的红包。这个红包里的十五张一百块,都被枕头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我终于还掉了这十五张一百块,留下了一张绿色的口香糖的包装纸。
  这张绿色的口香糖包装纸,也被枕头压得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而在这五年里,我去过校花同学的家里三次。她的照片一直摆在客厅靠左的桌子上。
  照片边上有本笔记,有一盆花和一些水果。
  照片前还点着几根香。我抽烟,她抽香,还一抽好几根。
  看她这么风光,可是我很难过。
  我知道这笔记本里写着,她给谁送了早饭,她为谁背了黑锅,她要怎么样骗一个笨蛋分手,她真是个斤斤计较、施恩图报的小人。
  笔记里还夹着病历卡。
  我想,应该感谢它,不然我还要消耗电话卡。
  我想,应该痛恨它,否则我不会这么难过。
  每次我会和她妈妈一起,吃一顿饭。
  每次我和她妈妈吃饭,都说很多很多事情,说得很开心,笑得前仰后合。
  每次我在她家,不会掉一滴眼泪,但是一出门,就再也忍不住,蹲在马路边上,哭很久很久。
  如果我是这样,我想,那她妈妈也一定等我出门,才会哭出声来吧。
  11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继续没有早饭吃。没有早饭吃的时候,我就想起一个女生。
  女生:“是别人托我带给你的。”
  我:“别人是什么人?”
  女生:“别人不想告诉你,不要算了。”
  我:“不想告诉我?那就是不用我还了吧?”
  女生:“送你的为什么要还?”
  我:“哈哈哈哈,别人真好。”
  我一边吃着麻团和豆浆,一边心想,别人太穷了,早饭送这个。
  送早饭的时候,校花同学和别人一样穷。
  考大学的时候,校花同学和小白一样穷。
  打电话的时候,校花同学和我一样穷。
  听到收音机里放歌,叫《一生所爱》。
  我没有抽一口,烟灰却全掉在了裤子上。
  我没有哭一声,眼泪却全落在了衣服上。
  电视机里有人在说,奇怪,那人好像一条狗耶。
  狗什么狗,你见过狗吃麻团喝豆浆的吗?
  抽屉里一沓电话卡,眼泪全打在卡上,我心想:狗什么狗,你见过狗用掉这么多电话卡的吗?
  “张嘉佳,你想我吗?”
  “……分钱分钱。”
  “不要哭了,记得有一天,我托人给你送早饭吗?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吃了没有呢。”
  “……我吃了。”
  “张嘉佳,记得吃早饭。对了,如果再让你报考一次,你会选什么大学?”
  我心想,我什么地方也不选,我找个村姑,在那二层小土楼,洞房种田浇粪,这辈子都不用买电话卡。


4。反向人
  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和你刚见面,两人就互相吸引,莫名觉得是一个整体。
  这就是你的反向人。
  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和你刚见面,两人就互相吸引,莫名觉得是一个整体。
  这是江湖术士大学室友徐超告诉我的。至于什么原因呢?也许是概率的问题,也许是上帝的问题。
  我说:“这不就是一见钟情吗,好多人就这样变成了夫妻,好多人就这样变成了基友。”
  徐超神秘地说:“不是的。”
  据徐超介绍,他家祖辈在明朝出过相学大师,但没什么秘籍保存,只世代流传了些边角料。
  他不懂星座血型,但是他说,通过人的长相和姓名,基本就可以判断他的一生。
  比如,人的相貌,会决定你从小周边的人对你是什么态度。
  重眉的面相凶,少人亲近;方脸的面相正,易得信任;嘴大的大家喜欢觉得有趣可爱,常跟你开玩笑,于是活泼奔放;眼细的大家觉得你心机重,不会跟你聊太深,于是表里不一。你的长相决定了他人对你的态度,他人对你的态度决定了你的性格,你的性格决定了一生的路。
  至于姓名,正常情况下都是父母起的,代表了长辈对你的期望、当时家里的境遇,信息量极大。家庭环境对人的性格一样有影响,两者都是一个道理,性格即命运。
  你找什么样的工作,你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在你长相和名字确定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更改。
  那成年后的整容、改名还有用吗?
  你说呢。
  徐超说,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和你刚见面,两人就互相吸引,莫名觉得是一个整体。
  这就是你的反向人。
  为什么叫反向人呢?
  你们的运气是共同的整体。两人相加是一百,那么你占五十,那么他也占五十。如果你占九十,那么他就只剩下十。
  当然,如果他占一百,那么,你就快死亡了。
  你加薪那一天,说明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可能刚掉了钱包;在你绝症突然痊愈时,说明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可能刚刚高速失事死于非命。
  如果你每天锻炼身体,招财进宝,那世界上有一个人,他将会体虚多难,穷困潦倒。反之亦然,所以你的一生,都在同他争夺生命的质量。
  从你出生起,这个人就与你休戚相关,而你们永远都在看不见的战场。
  所以,要是永远碰不到也好。要是碰到,是个同性也好,大不了各自竞争。
  就怕碰到了,还是异性。
  可怕死了,赶紧吃个消夜睡个好觉,不求及格,好歹能过五十。


5。河面下的少年
  我知道自己喜欢你。但我不知道将来在哪里。因为我知道,无论哪里,你都不会带我去。而记忆打亮你的微笑,要如此用力才变得欢喜。
  张萍烙在我脑海的,是一个油画般的造型,穿着有七八个破洞的T恤,蹲在夕阳下,深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淡淡地说:“我也想成为伟大的人,可是妈妈喊我回家种田。”
  这个故事和青春关系不是很大。
  青春是丛林,是荒原,是阳光炙热的奔跑,是大雨滂沱的伫立。
  张萍是河面下的少年,被水草纠结,浮萍围绕,用力探出头呼吸,满脸水珠,笑得无比满足。他平躺在水中,仰视天空,云彩从清早流到夜晚,投下影子洗涤着年轻的面孔。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我在初三才接触26个字母,是被母亲硬生生揪到她的学校。我当时的梦想是做足球运动员,不济也要成为乡村古惑仔,拗不过长辈还是跳进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最后一年。
  班主任分配了学习成绩最好的人和我同桌,就是张萍。我对他能够迅速解开二元二次方程很震惊,他对我放学直奔台球室敲诈低年级生很向往,于是互相弃暗投明,我的考试分数直线上升,他的流氓气息越发浓厚。
  我们喜欢《七龙珠》。我们喜欢北条司。我们喜欢猫眼失忆后的那一片海。我们喜欢马拉多纳。我们喜欢陈百强。我们喜欢《今宵多珍重》。我们喜欢乔峰。我们喜欢杨过在流浪中一天比一天冷清。我们喜欢远离四爷的程淮秀。我们喜欢《笑看风云》,郑伊健捧着陈松伶的手,在他哭泣的时候我们泪如雨下。我们喜欢夜晚。我们喜欢自己的青春。
  我们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谁。
  毕业班周末会集体到学校自习,下午来了几个社会混混儿,在走廊砸酒瓶,嬉皮笑脸地到教室门口喊女生的名字,说不要念书了,去跟他们一块儿到镇上溜冰去。
  他们在喊的林巧,是个长相普通的女生,我立刻就失去了管闲事的兴趣。张萍眉头一皱,单薄的身体拍案而起,两手各抓一支钢笔,在全班目光的注视下,走到门口。
  混混儿吹了声口哨,说:“让开,杂种。”
  张萍也吹了声口哨,可惜是破音,他冷冷地说:“Are you crazy?”
  接着几个人厮打成一团,混混儿踹他小腹,抽他耳光,他拼尽全力,奋力用钢笔甩出一坨一坨的墨水,转眼混混儿满脸都是黑乎乎的。
  等我手持削笔刀上去的时候,小流氓们汗水混着墨水,气急败坏,招呼着同伴去洗脸。
  张萍吐口带血的唾沫,淡淡地说:“书生以笔杀人,当如是。”
  从那天开始,林巧隔三岔五找他借个东西,问个题目,邀请他去镇上溜冰。张萍其他都答应,只有溜冰不同意,他说,不干和流氓同样的事情。
  初中毕业临近,同学们即将各奔前程,大部分都要回去找生活。这里是苏北一个寂寂无闻的小镇,能继续读中专已算不错。女生们拿着本子找同学签名,写祝语。林巧先是找所有人签了一圈,然后换了个干净空白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找到张萍。
  张萍吐口烟,不看女生,淡淡地说:“Are you crazy?”
  林巧涨红了脸,举着本子坚持不收回去。张萍弹开烟头,凑到女生耳边,小声说:“其实,我是个同性恋。”
  林巧眼泪汪汪,默默收起本子走开。
  大概三四天后,上次的混混儿埋伏在张萍回家的路上,把他从自行车上一板砖砸下来,打了足足五分钟。
  大学毕业后一次回老家,我从另外的初中同学口中偶然知道,林巧初中一毕业,就和那几个混混儿成天在一起,十八岁嫁给了其中一个混混儿,十九岁生小孩,二十一岁离婚,又嫁给了另外一个混混儿。
  张萍脑袋绑着纱布参加中考,结束那天黄昏,我们一起坐在操场上。夕阳染得他面孔金黄,他叼一根烟,沉默良久,说,家里农活太多,不太想让他念书。
  我接不上话。
  他淡淡地说:“我也想成为伟大的人,可是妈妈喊我回家种田。”
  我拍拍他肩膀,他又说:“我一定要念书,去城市看看。因为我感觉命运在召唤我,我会有不平凡的宿命。”
  他扔掉烟头,说:“我想来想去,最不平凡的宿命,就是娶一个妓女当老婆,我有预感,这就是我的宿命。”
  中考成绩出来,我们在不同的高中。我忘了他家里卖掉些什么东西,总之还是读下去了。
  从中考结束,第二次见面却是三年后。我在南大,他在南航。
  他的大学生涯达到了我不可企及的高度。大二退学,因为他预感自己应该上北大,于是重读高三。一两年杳无音讯,突然我宿舍半夜来电,凑巧那一阵非典,我被勒令回校,接到了电话。
  他说:“没有考取北大,功亏一篑。”
  我问:“差多少?”
  他说:“差得不多。”
  我问:“那差多少?”
  他说:“不多,也就两百来分。”
  我问:“……那你读了什么学校?”
  他说:“连云港一家专科院校。”
  我问:“草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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