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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镇北在后面叫她。
尔芙停住脚步,看向她的小叔子。
“我们支持你,”镇北诚恳地说。
“谢谢。”尔芙低声道,匆匆进了电梯。
电梯打开的时候,尔芙有那么一瞬的迟疑。见到冠南她要说什么,怎么开口。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为什么偏偏是她最不想去揭的疮疤?
如今资讯这么发达,瞒能瞒多久?难道真要让冠南从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报纸、电台去了解么?
尔芙深深吸了口气,走出电梯。
可是大厅接待处哪里有冠南的影子?
尔芙忙到接待处去问,接待小姐道:“刚才还在这里的,和小圳看了会电视就走了。”
什么!尔芙只觉得一颗心都裂开了,她颤声道:“策划部的齐镇北先生不是要求关掉大厅的电视么?你们怎么做事的!”
接待小姐吓了一跳,忙道:“接到关电视的电话的时候,齐先生带着小圳已经出去了,我想他们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一会就会回来了。”
尔芙知道此时发脾气无济于事,错不在别人,真正犯错的人是自己。她安抚了接待小姐几句,步子沉重地向外走去。
上了车,她拨了冠南的号码,电话里传来是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尔芙软倒在方向盘上,全身气力一点都没了。
回到家里,厅中无人。她唤了几声冠南,也没人答理。尔芙摇摇晃晃走进门,在屋子里寻了一番,不见人影。她想在沙发上坐下,不想被地毯绊了一下,倒在地上,她头一偏,却看到沙发底下放有一叠杂志。
尔芙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退尽,她忙坐起来,将那叠杂志抱在腿上,随手抽出一份翻了翻,里面果然大篇幅全是她的旧闻,再抽一份,再抽一份……果然每本或多或少都是以前关于她的新闻,其中一篇正是多年前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豪门少妇情系名画家,全球画展一掷千金”。其他旧闻杂七杂八,有些是冠南出事前的,有些是出事后的,出事前的无非是说她如何如何红杏出墙,出事后的是说丈夫怒极飞车,以致死于非命,又猜测她何时改嫁云云。
看看日期,这些杂志都是以前的旧杂志。谁给冠南的这些?!冠南为什么把它们藏在沙发底下?他什么时候拿到这些的?他看了多少?!冠南第一次看到这些会是怎样的感觉,那对毫不知情的冠南将会是怎样的冲击?冠南有心脏病!除非他对这些报道毫不在意,否则他是怎样扛过去这些的?给他这些杂志的人安的什么心?
千头万绪,疑团重重。尔芙捂住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喉咙阵阵发痒,几乎要吐出来。冠南今天在游乐场真的是无意拍到的么?如果不是,是谁在做幕后的推手?!有什么目的?
尔芙机械地把杂志一本本放回原处,她站起来,霎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失踪了!他又走了!这一下尔芙心神俱裂,跌跌撞撞冲向门外。
冠南回来后,被勒令不得开车。后来见他在外面跑的多了,不方便,齐夫人把她的司机给了冠南,以保出入平安。
尔芙边开车,边稳住心神给司机打电话:“刘叔,今天下午冠南用车了么?”
“没有,太太。早上去接天圳少爷的时候用过,我把他们送到了游乐场,先生便让我回来了。”
“之后没用过?”
“先生没有吩咐要车。”
“知道了。多谢刘叔。”
又往大宅那边打电话,声音尽力平和:“妈,冠南在吗?”
“今日就没见他,怎么了?”
尔芙忙说,“没什么,说好了今晚去餐厅吃饭,还没见他。想是在哪里耽搁了。”
“再多等一会儿,不定在路上呢。”
“是。”
又给尔萧打电话,电话是紫源接的。
“姐,多谢姐夫,这些天小圳劳累他了。”
“没什么。小圳送回来了?”
“刚刚送回来了。”
“那你姐夫呢?”
“送到就走了。”
“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有。怎么了,姐?”
“没什么,若是他打电话给你们,记得告诉他我在找他。他手机好像没电了,我有点担心。”
“没问题。”
尔芙关上电话。
她不停告诫自己说要镇定镇定,可手还是微微发起抖来。她在市内转了一圈,完全没有头绪。冠南刚回来,朋友那边多未拜访,不可能去。那他还有什么地方去的呢?
她漫无目的开着车,竟开到五年前冠南出事的地点。当年出事的痕迹全消,路面也重铺过。她下车来,站在路边。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出。她捂住嘴,不使自己哭出声来。好几部车子从她身旁缓缓开过,有人探头看她动静,终没人停下来。
尔芙哭了一会,收拾心情,坐回车内,缓缓将车开了回去。上楼的时候竟又遇到那位王太太,一脸假笑,问道:“咦,怎么不见你那位先生?今天看新闻,没想到真是你先生啊,都是贵人啊,以前失礼了。”
尔芙不答话,只冷冷盯住她,直盯得这王太太眼光闪烁,脊背发凉,再度匆匆出了电梯。
走出电梯,尔芙看着自家那漆黑紧闭的大门,想到那个人又不在了,只觉头晕目眩。
无数的惶恐和无数的茫然席卷了她。五年前的一幕幕仿若电影,在她眼前播放。难道五年来赎的罪还不够么?究竟她要为当年的轻狂付出多少代价?
她颤抖着拿出钥匙,手抖得那么厉害,怎么也对不准锁孔。她靠着门,萎顿在地,眼泪长流。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正想起身,门却往里开了,她收势不住,身子就这样往里倒了进去。一双手自身后扶起她。
“尔芙,怎么坐在地上?”
尔芙闻言抬头,却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正好笑的看着她。尔芙瞪住他,脸上泪痕犹未干,一时间心念回转,只觉心力交瘁。她紧咬牙关,仍是无力,只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正要问你呢,你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我五点钟过去你都走了。怎么哭了?”冠南扶起她。
尔芙紧紧抱住冠南的脖颈,喃喃叫道:“冠南,冠南,冠南……”
冠南将她抱进屋内,轻轻拍抚她,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没看到你,我以为你……”
“我在公司没等到你下班才吓了一跳呢,要不是那个接待小姐告诉我你在找我,我现在还在那里等你。”
“她说你和小圳走了……”
“小圳在地产新闻里看到他爸爸妈妈了,吵着回家。我看时间还早,便先送他回去了。”
“你手机也不接……”
“没电了,小圳一直拿它玩。对不起,尔芙,让你当心了。”冠南轻轻吻掉她的泪珠。
尔芙心中紧绷的弦一根根松了下来,全身发软,头重脚轻。冠南将她抱在怀里,说着安慰的话。
尔芙望着冠南那微笑着的脸,千头万绪,几次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多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纠结。刚才他去了哪里?报道看了没有?看了多少?
他已经洞悉了一切了,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有表露?
尔芙突然对一切都不是那么确定了,眼前这个微笑着的温柔的男人,她看不透。
如果说五年前的冠南是清澈的溪流,那么五年后的冠南就是幽深的湖水,风平浪静中暗流涌涌,让人捉摸不透。他对五年前的事情闭口不谈,只做不知,他维持这这样的平静,是为了什么?他肯定不是今天才得到那些杂志,为什么隐忍不发,什么都不问呢?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抹杀一切,五年时间就已经足够心如止水了么?如果他真的已经心如止水,那他如此地温柔,又是为了哪般?
尔芙抱着冠南的颈项,眼泪流到他的脖子里。
“尔芙,尔芙,”冠南轻轻叫着她,“别当心,我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冠南将她抱到浴室去,给她放好热水,安慰道:“好了,泡个澡,你会舒服点。”
说着要给她解衣扣。尔芙抓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好的,我去做饭。本想去外面吃,可看你这样,”冠南捏捏她的鼻头,“我们还是在家吃吧。”
浴缸中的水轻轻荡漾,尔芙把头埋在水下,咕噜噜地吐气。
那女主播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五年前……五年前……五年前……”
那叠杂志也在眼前晃来晃去。冠南知道了,他都知道了,那她还要说什么?怎么说?
良久,她猛地抬头,长时间的缺氧,让她几乎窒息,她大口大口地吸气,眼眶通红。
尔芙裹了浴袍出去,冠南已经将他炒的意大利粉摆上了餐桌。
虽然不是什么精致的菜点,这对于从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冠南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们刚结婚那阵子,厨房就是个摆设。每天不是在齐家,就是在阮家,最多的是两人各自在外面吃饭。
后来尔芙心血来潮学着做蛋糕和苹果派,才动用厨房。冠南那时会买一些食材回来,偶尔下下面什么的。复杂的菜式从来没做过。
尔芙吃了口意大利粉,口感不错。她确实饿了,埋头连吃了几口,一抬头却见冠南微笑着看着她。
一股细细的熟悉的绞痛钻过尔芙的肌肤,直达心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尔芙放下叉子,艰难地开口道:“冠南,我们……自从你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好好谈谈,我们聊聊吧?”
“好啊,说什么呢?”
“从五年前我们为什么争吵开始,好么?”
冠南看着她既没有点头没有摇头。
“冠南,五年前……你没有出事之前……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冠南皱眉想了想,“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尔芙低下头,她拨拉着盘中的意粉,不知道如何继续。即使他不记得,那些杂志事无巨细什么都描述得非常清楚,虽然捕风捉影的成分居多,可也接近事实。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知道。
“你想说什么,尔芙?”
尔芙看着冠南的眼睛,这是一双黑亮的温柔的眼睛。
“今天你看社会新闻了么?电视台拍到你和小圳在游乐场。”
“我只看了地产新闻。”
“媒体知道你回来了。接下来他们会到处打探,挖一些隐私。你……要有心理准备。”
“原来是这样,媒体我能应付。”冠南失笑,似乎松了口气,“你就为了这个不安?我失忆,并不代表我智能降低。以前我不是经常和媒体打交道么?”
“是的……更难堪的你都能应付过去……可是我是想说五年前……”
冠南研究地看着她,道:“我对那个没有什么兴趣……我是说,无论以前我们吵什么,都过去了不是么?为什么还要提它?”
“冠南,这五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而我这五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
冠南握住她的手,柔和地说,“没什么对不起。我失踪五年,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很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现在我回来了,我会弥补五年来对你的亏欠。尔芙,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将来才是属于我们的。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好不好?”
忘了过去,谈何容易。
不是不想忘,可当今世界,你想忘记,却有太多的人为你记忆。
尔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知道,那些过去他所无法回想的事情困扰过他,但无论如何困扰,他都没有开口询问。他选择忘记,假作不知,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度提起?
尔芙不再说什么,她只管埋头吃饭。
“我想,我休息了这么久,该回公司了。”
尔芙抬起头。
“……总不能我一直让你养着吧,尔芙?”冠南轻笑。
我养着你有什么不好。尔芙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道:“……当然,你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