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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他说,赵哥,别跟他说!你听到吗?”我抓住赵芩的肩膀,使劲摇啊摇。
“为什么?”
“你别问为什么,我会解决的,你相信我!你跟他说,你跟他说……”
“你们俩到底在玩什么?”赵芩狐疑地看我,他收起笑,正颜看我:“端康,你不是糊涂人,别做什么傻事啊?”
“你跟他说,我都在装修我以前住的房子,就是跟他合住的那间;你说我忙极了,天天都来不及赶过来看他,你说我有意不让他知道,说我是想等他十天后出院再给他一个惊喜,你一定要这样跟他说——”
“你这是干嘛?我不明白。”
“——我不想在他这么难过的时候,让他知道我老婆孩子都有了,我什么都不如他,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比他强!赵芩,你一定要这样对他说,你记住没有?拜托了,求你一定帮我。”
赵芩奇怪地看我,还是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端康……”低沉的喃喃而语,低沉的像正抚过落花的水面,低沉又魅惑,让我完全迷惑。
“怎么了?”我满脸通红地直起身,眼巴巴地盯着他薄如刀刻的嘴唇,依依不舍地回味刚刚享用过的那个柔情似水的吻,我可耻地还想要再勒索一个,我犹豫地摇晃着又弯了下腰——
他看出来我的企图,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笑。
“端康,真是有趣的人。”
有趣吗?我几乎要悲凉地回他一抹笑。我有趣吗?我是真愿意为这个男子提供一点我最后的有趣了,只要他不嫌弃。
“耀,再过十天就好了。”我沿他的眉型一点点勾划,是剑眉,神采飞扬、挺拔俊洒;跟我完全不同。
他皱起眉,眉峰顶成尖,顶着我手,他蹭蹭我,以示亲昵。
我忍不住了,我立刻又死死扒在了他身上,我立刻又死死投在了他怀里。
“可以带端康上我的游船了。端康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他依附在我耳朵边上,他往我耳朵里轻轻地吹气,轻轻地甜言蜜语。
我着迷地听他说端康怎么样怎么样,我们怎么样怎么样;我听得心花怒放,听得晕晕陶陶。是的,我知道,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地狱就是天堂。
(十三)
2000年2月21日 离预产期还有五天
我走在钢丝上,是个小丑。
还有五天,还有五天,大限已到的五天。
我先敲开的是雷耀的病房门,昨天我去看馨兰,很晚才过来,雷耀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不会高兴。
我买了束很大的花,都是玫瑰花,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还特意选了粉红色的玫瑰,路上的人都会扫两眼我,虽然不好意思,我还是得意洋洋地幸福无比的地把粉红玫瑰一一插进了雷耀的花瓶,很满意地看它们在安逸的世界里开出美丽的花朵,代表我幸福的象征。
“多美啊!”我感叹着,顺势把雷耀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揉着,我笑意盈盈,期待连连。“你会喜欢吧?”
“送给我的吗?”他却皱眉,有点恼怒,“应该让我先送才对。”
“好啊好啊,我还没收到过你送给我的花,下次一定要送给我!”我把他的窗帘拉开,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我推你出去走走吧,耀。”
我们就一起出去了,我们去的是背向馨兰房间的草坪,她不会看到。
我推他坐在林荫底下,我坐在他身边的木头凳子上,风,细柔地吹,树叶子落下,很安静。
我拈下落在他肩上的一片小树叶,放在手里,盘弄。
我们都不说话。
我偷看他的侧面,像个青涩的小女生,我偷看他尖锐的棱角,他犀利的眉目,他总吐露无情话的唇,我贪看到不可自拔。
“以前的房子,不知道怎样了?”他突然回头,突然逮到我快要流出口水的蠢样,他突然吓了我一跳!
我并不因为被他逮到而转开视线,事实上,他看着我的眼光,更让我蠢蠢欲动,多么美丽的眼睛,多么耀眼的光明,让我根本眨不开眼。
“很好,房子很好。”我乖乖撒谎。
“你可以——你愿意跟我一起住吗?端康。”他的声音诚恳地打动我,他的眼睛仔细地看着我,他在征求我的意见:“住我的房子,以前的房子虽然好,但小了些,但如果你还是想住回去,我们就回去住。”
“不不!我没关系,我住哪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就好。”
“端康,我出院的时候,你——”
“我一定来接你!”
我信誓旦旦,他信了,我俩并排坐着,我们无拘无束,心意相通。
——“不用十年了,看来。”
在我把他推回病房,扶他躺好后,他取笑我,他笑的像个爱闹的孩子。
“十年啊……”太长了,我很怕这个漫长的数字。我后悔不应该轻易许出期限。
2000年2月22日 晴朗 热
“馨兰,我对不起你。我骗了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喜欢别人了,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再也没有人比你对我好了,但我心里除了他再容不下别人,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我该死——”
我已经想好了,编好了一系列说辞,只要馨兰平安顺产,我就鼓起勇气跟馨兰挑明;我已经预演了几十遍,几百遍,我肯定不会出错。
“端康,你爱我吗?”
“当然爱!”
“如果我生孩子的时候,我要是不行——”
“你一定会平安,你一定要跟我过下半辈子,没你我也活不下去。”
“——端康,我很害怕。我好怕——”
我抱着柔弱的她,紧紧抱着,一遍遍重复爱的誓言——我是肯定要遭报应的。
2000年2月23日 晴朗
我去拜佛,我给每个菩萨每个罗汉都叩头,虽然做不到爬一个台阶就叩响一个的虔诚,但我也重重地叩过了。我也很虔诚了。
求神保佑馨兰和我的孩子,求婶保佑他早日康复。
终于拜了中国人的佛了,但愿灵验,但愿保佑。
“你的额头怎么红了?”
修长的手指慢慢给我揉揉,他数落我:“做事情前,要想清楚;端康总是会做傻事。”但他又很满意地肯定我:“不过傻人有傻福,所以端康就逮到我了!”
我哈哈笑,摇头晃脑,老实说,我也是这样觉得,我竟然能逮到他!真好象是瞎猫逮到死耗子,真的给我逮到了!
2000年2月24日 晴朗
预产期提早一天,馨兰早上就开始阵痛。
医生一直说她身体太弱,今天可能是一劫;实在不行,只能把孩子剖腹取出来,馨兰坚决不肯,她要顺产,她不要孩子有危险,我不明白她的坚持。
她要为我的孩子豁出她的命;我不能让她这么做,我跟医生说,实在不行,要大人,不要孩子。
我在手术房外面一直等。
等到下午,等了五个小时,还是没有生出来。
我竟然在这时候,特别想看到他,我想跟他坦诚这一切,我想告诉他我爱他,永远不变。
我跑上楼了,我经过保镖,我头脑一片空白地逃出手术,逃开馨兰,逃避孩子,我站在他的门房间前。
我停住,我犹豫。
里面一点点传来说话的声音,是赵芩和他。
我听着,因里面有我的名字。
“你疯了——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李端康是谁?他是你兄弟,雷耀,你搞清楚!你想干嘛?!你在底下玩玩就算了,别人会羡慕你,会夸你是PLAYBOY,但你要想站出来说你是同性恋,要想跟你那些歌迷,跟那些老总说你要跟男人同居,说你爱上一个男人,你就是疯子!“
“我决定了。”
里面不再有声。只有踱步的杂乱。
我的心安静地跳。
“你可以在私底下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端康也不会愿意你这样做——你想想明天会涌进来多少媒体?不会少于百家,你想干什么?雷耀你明天绝不能跟他们乱说,你绝对不能毁了你自己!”
“我不能再让端康伤心。我要给他保证。赵芩,我现在提早告诉你,就是要你选是继续跟着我,还是立刻走人;到了明天,你想走就迟了。”
“迟?——干嘛,你怕别人怀疑我跟你有一手!哈,我是什么人?当初端康把你交给我,在我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端康没看错人——我早知道,我早知道了——”赵芩叹气,“你这么爱他吗,雷耀?为了他可以抛掉一切?”
心狂跳。呼吸静止。
“我感激他,没有他,我就什么都没有。”
——啊!——
不不,不!
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的爱,你爱我!
我全身发抖,我喘不过气,我的胃刺疼。
我面无人色,我惊骇诧异,无声无息,步步后退。
我不懂,我不懂天堂和地狱只差这一步。
我不懂,他昨天,他前一秒还是爱我的。
怎么现在就变了样?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又骗了我,在我好不容易活过来,在我好不容易又为他付出一切,他怎么能又骗我?
他感激我,他只是感激我,他不是爱我,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今天才知道。
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以为他现在爱我。
我已经跟他说了百遍,千遍我爱他,我已经病入骨髓,我已经尝过幸福是什么味道。
我已经就要到天堂,我不要在这时候摔下来。
我不懂,到底什么是爱?
——还是我从来没有弄懂过,所以我一直都弄错了。
馨兰在下午四点十二分生了我的孩子,是个男孩。
馨兰也很好。
她躺在那,筋疲力尽,眼睛却明亮如星。
“你看过他了吗?他好吗?我差点以为我不行了,但想到端康又要一个人了,我就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留给端康。”
“馨兰,你怎么知道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
“傻瓜。”她笑,好不容易挤出来,她很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总是一遍遍问我爱不爱你,馨兰,我好象从来没有问过你——你爱我吗?”
她想了想。她转开眼,好象不好意思看我。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问我了,端康,我不会说我爱你的,我不会说什么我爱你爱到死,我爱你爱得不行,那些都是嘴上玩的,我不相信;但我要你知道,端康,只要你还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端康,这就是你能从我嘴里听到的了。”
我震惊,我从没想到从来都是默默温柔无语的她会对我说出这些,我从没想到总是在我身边像是空气一样存在的她的心里藏着这些,我居然从不知道我的身边一直有她在——
现在,她又再一次把我从死亡的边缘里拉了回来。
这是第二次了。我的命也才一条。
拜佛祖的时候,只知道一径的祈祷;直到此刻,我终于大彻大悟。
(十四)
我把日记烧了,全都烧了,以后的我将不再有秘密可言。
看它们焚化,燃起火星,像冥火,最后也都烧成灰。
清晨,我去敲雷耀的门,他醒着。
“端康?”他看着暮蔼里的我,眯起眼睛,“是端康吗?”
我背着阳,面目模糊不清,我靠着门边,我不再走近。
“我走了。”我说。
“什么?去哪?”他问。
我同样也看不清他,真是奇怪,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清楚就足够,但心也会被自己的眼睛骗倒,实在无能为力。
“我不回来了。”我磨蹭,我低声,我退后。
“端康!”他几乎要坐起身,他惊讶地、不解地唤我的名。
我知道他站不起来,也追不过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远望即止。
这,就可以了。
“端康,我做错什么了?你过来,你跟我说清楚。”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