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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语清又把头转了回去,平视着前方的窗帘说:“你不需要觉得对我有所愧疚,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错误,是我错误地选择开始,现在好了,可以纠正回去了。”
“错误的开始?”季洛怪里怪气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冷笑起来,“是因为我只是别人的替身吧?是这样吧?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
她低柔打断他: “不,我喜欢你。”
季洛又是一怔。
“一直到昨天以前,我都喜欢你,并且,一天比一天地更加喜欢你。你并不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寒冬里的一簇火,黑暗中的一道光,沙漠里的一股清泉,不仅稀罕,而且美好。你让我开始喜欢这里,开始重新用功,也开始考虑以后的人生应该怎么走。你是我的一场救赎。”
季洛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谢语清轻轻地笑,继续说:“可是昨天的事情却让我知道了,原来任何来自别人的救赎,无论看上去多么及时多么管用多么的美好,也都只不过是虚幻一场……”
“语清!”
她没理他,径自道:“到头来,惟一能够救赎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而已。”
季洛把脸埋入掌中,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呻吟。
“所以,”谢语清仰起脸庞冲他嫣然一笑,“从今天起,我要自己救自己。”
“对不起……”季洛再度抓住了她的手,头却始终不再抬起,“我是因为……太妒忌。我妒忌你在发烧时呢喃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恰恰是我目前最有心结的叶希。”
谢语清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承认我很小气,我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因为他赢了
我,所以我一直想再赢回来。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知道自己不但在学业上,甚至在感情上也是输给了他时,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对不起!“
“叶希……”谢语清转过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很慢很慢地说,“我这一辈子都爱他。”
季洛终于抬起了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完结——
他和她,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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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从校医院的大门走出来时,正好碰到季悠然拎着一袋水果回来,看见他,目露询问之色。还没等他开口,季洛已先说道:“请什么都不要问我。”
季悠然的唇动了几下,最后安慰性地拍拍弟弟的肩膀。
季洛扭头看了医院一眼,低声说: “她……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走了。”
从季悠然的角度看过去,季洛的背影疲惫不堪,这个一向满不在乎天塌不惊的弟弟,在这一刻,也显得异常落寞。他微一沉吟,转身走进医院,谁知打开病房的门时,床上却是空的,谢语清不见了!
他连忙赶往咨询台,护士小姐说:“203的病人吗?刚刚办了退房手续走掉了。” 。
什么?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又要去哪?正待追出去找人时,手机响了,接起来,教授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听起来格外严肃:“所有人都在等你呢,你在干什么?都迟到半个多小时了!你这个孩子,怎么变得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了?”
“啊,对不起教授,我这就过去!”盖上手机,他朝大门外的草坪看了一眼,没办法了,只能先赶去开会,希望她乖乖回宿舍去了,不要再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带着这样的担虑他赶赴研究室开会,一场会议直开到五点才结束。收拾资料准备离开时,李方桐叫住了他: “你有什么事情吗?为什么有点神思恍惚?”
季悠然顿时羞愧地说:“对不起教授,我确实有点分心了。”
李方桐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后天就开始施工了,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我知道了,谢谢教授。”从研究室出来后,他轻吁了口气。天空灰蒙蒙的,夕阳敛起最后一丝余光,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地上开始呈现出浅浅的影子,像是他此刻浅浅不明的心事。
前方的路上有一人在慢慢地走着,他超过她的没怎么留意,直到对方叫住他:“季大哥——”
季悠然回头,看见那个叫他的人时顿时一怔,脸上浮现出很吃惊的表情来。
昏黄的路灯灯光下,那人微仰着头,一头俏丽的短发,有着很干净的发梢,整个人看上去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水果。而她,竟然就是——谢语清。
“你把长发剪掉了?”她离开医院,难道就是去剪头发?
“嗯。好看吗?”
“很好看。但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他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谢语清笑了。
他深吸口气,很真挚地说:“不管如何,我……很高兴。因为你重新站起来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对女孩子来说,剪掉长发等于剪掉过去的烦恼和回忆,让一切重新开始。而他,显然很高兴看到这个样子的她。
心中暖洋洋的,好感动,忍不住就脱口而出道:“季大哥,你真的很像我爸爸。”
季悠然再度被呛到,只好苦笑道:“能和他老人家相像我真是感到很荣幸,既然这样,不如你就认我当干爹吧。”说完他连忙摆手,“哈哈,开玩笑的。”
谁知谢语清竟回答说:“好啊,干爹。”
咚——绝对可以看见一向以稳重镇定备受教授推崇的好学生一头栽到地上去的狼狈样子。
就这样,生活的手拉开了另一重帷幕,在这一重里,谢语清选择了不再沉溺爱情,不再考虑爱情。她开始很用功地读书,把高三丢掉的学识重新补回来,而且经过慎重的考虑后,她发觉自己并不喜欢法律,反而对建筑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在咨询和参考过季悠然的建议后,她决定为明年春的转系考试做准备。
气候一天比一天寒冷,这一日,下了本年度第一场冬雪,而同时,备受注目的Q大B大篮球对抗赛也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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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谢语清放下手中的笔,忍不住转头望向窗外。
差不多全部的人都跑去看比赛了,即使是地处最僻静角落的图书馆,都依稀能听见从远方传来的加油声。只有她坐在这里,对着堆积如山的参考书和自测卷,苦苦煎熬。
心静不下来,怎么办?
在离此不到千米的室内篮球场里,叶希正在全神贯注地参加比赛,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他的样子:湿湿的中碎发,套在黑色毛衣外的短T恤衫,白色的袜子,NIKE的球鞋永远洗得很干净……他很顽皮,在投球得分后,总会眯起眼睛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说:“好极了,再来一球吧。”如果输了,他就会耸耸肩,摊开手叹一句,“果然是没有办法的啊……”然后又眯起眼睛笑,说,“好了,为了安慰大家受伤的心灵,我请你们吃饭。”
呵,她对他的喜好和生活习惯太熟悉。而这次,不知道他会赢,还是会输。
思绪乱纷纷的,更加念不下去,想起还要去校医那里拿药,算了,不看了。当即拉开椅子收拾好东西下楼,前往校医院。
刚在窗口拿了药准备离开时,医院门口突然哗啦啦涌进一大批学生,当头几个跑得最急,一边跑一边喊:“拜托,让让,让让!医生在哪里?快!快!我们队友受伤了”
接着两人扶着一人快步走进来,谢语清还没来得及看清他,
就先看到了跟在他身后一脸惊慌失措的高阳,看她的样子眼泪都快流出来,一个劲地说:“叶希,你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坚持住,要坚持住啊……”
后面的声音谢语清就再也听不清,她呆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行人奔向急诊室,护士出来把叶希扶进去,把其他人拦在了门外。场面很乱,她呆滞地望着那一幕,药袋自指缝间滑落,药丸胶囊骨噜噜地滚了一地。
站在急诊室外轻泣着的高阳看见了她,表情顿变,最后走了过来,“你也在这里!”
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木然的声音问高阳:“他怎么了?”
“比赛时被球砸到了左眼,一直在流血……我好害怕,如果失明了该怎么办?老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的手慢慢在身侧握紧,紧到指甲一直嵌入肉中,然而,却感觉不到疼痛。
高阳咬住下唇,突然抓住她的手哭着说: “我很害怕,谢语清,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我一直就不喜欢你,可是,我想现在大概只有你才会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了……”
谢语清轻颤着抬起睫毛,凝望眼前这张因太担忧而扭曲的脸,仿佛是看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可以无所顾忌地放任情绪写在脸上的自己。于是她最后不由自主地反抱住她,低声说:“没事的,他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时间过得很慢,秒针几乎是掐着心跳和呼吸一格格地走过去的,大概半个小时后,急诊室的门开了,护士小姐走了出来,在门外等候的队员们全都迎上去,高阳也立刻松开谢语清的手跑过去急声问:“怎么样怎么样?他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护士这句话说出口后,众人的表情明显一松,“额头和眉下血管进裂,因而造成流血,眼球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过我们发现他有贫血现象,要多加注意,最好过几天再去做个详细检查。你们现在领他回家吧。”
一阵欢呼声过后,几人冲进去把头眼处缠了绷带的叶希扶出来,高阳破啼为笑,笑得好生灿烂。
谢语清静静地站在走廊这边,从头到尾没有动过,她看着叶希,那些在记忆里印刻了数万次的眉眼轮廓,此时再见,竟似隔了一生的距离,那么那么遥远。再看紧挨着他的高阳,分不出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
为什么要这么突然,要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为之急,为之悲,亦为之喜——无论如何,他没事,他不会瞎,谢天谢地……
叶希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朝门口走去,突然间,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转过头来。
那一眼的相撞,是前世今生沧桑轮回中的劫数。注定那一眼,重逢在这一天,这一刻,这一瞬间。
谢语清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湿润了起来,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叶希……叶希……她那么爱、那么爱的叶希啊……
从十四岁起就驻扎进心坎里的那个人,他的样子他的性格他况话的声音和语气,从头到脚,但觉他无一不好,样样称心,那么那么地讨她欢喜。
那般相爱,为何会遭到天的妒忌?不肯成全,不让他们在一起。
这一刹那,谢语清的身体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叶希看了她一眼,一眼过后,转回头,面无表情地走掉了。他……还在恨她吧?怨她不守承诺,怨她抛弃他,怨她毫无道理没有原因地就抛弃了他。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而且如果可以,她永远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个秘密,那个带着耻辱的肮脏的尴尬的秘密,就让它烂在她肚里,永远没有曝光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沉沉地移步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好刺眼,原来冬天也会有这么刺眼的阳光。
她伸出一只手遮住眼睛,这时一人过来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回头,是季悠然。
“干爹……”以前叫这两个字,是戏谑,这回叫这两个字,是欣喜,像个孤独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依靠